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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不祥之女

  袁珝抬手曰:「請。」將陸雨引至湖心台對面的集英亭中坐下。陸雨方緩緩道來:「陸雨長於廖地覆雨庄,家中一母一兄,及至今年一十七歲,母親突然告知我乃庄中養女並非她親生。是她于山下道旁所撿,撿時不過兩歲左右模樣,話都說不完全,身上也沒有任何能說明身份來歷的物件,是以她也不知道我身世。我在庄中生活十幾年,從未有人說過我是養女身份,母親兄長又極疼愛我,因此我也從未懷疑過。直到母親對我說起,我~日思夜想,又慢慢想到小時候一點點蛛絲馬跡,模模糊糊地有一點印象,腦中好似有人跟我說過「京師」兩字,我便想來京城碰碰運氣。可是到了京中又看了你給我的籍賬才知人海茫茫,憑我那些微記憶要找人真比大海撈針還難。」


  袁珝默默點頭,聽她語氣頗為失落,忙道:「人海茫茫總有歸處。我明日就叫各衙門查查這十幾年來人口失蹤的案子。」


  陸雨搖頭道:「廖地離京路途遙遠,我既家在京師又豈會走失於廖地?恐怕是我當時年紀小記憶有誤。王爺盛情陸雨實在無以為報,只勸王爺莫再做無用之功了。」袁珝道:「舉手之勞。陸姑娘言重了。」


  陸雨只望著水中皎月默然不語。袁珝道:「那姑娘日後有何打算?」陸雨淡淡一笑道:「既尋不著親就回家吧。」袁珝忙道:「實不必如此著急。你難得來趟京師,且過了年關再回去也不遲。」陸雨心想這一去恐怕再難見袁珝一面,心中亦有不舍,可女兒家孤身一人總賴在別人家中太不識體統,正糾結難回。


  袁珝又道:「陸姑娘,你孤身一人回去我實在放心不下。我明年開春還得離京遊歷,依舊到吳蘇乘船,我上次去過東海,這次打算往南走繼續海上探險,去吳蘇途徑廖地,何不等到那時與我一同前往?」


  陸雨聽他說海上探險,一下來了興緻,好奇問道:「你去過東海以東?我大顯東邊毗鄰白國,白國往東又有塔基國,只是塔基國過去還有甚國家么?」


  袁珝答道:「塔基國過去又是一片汪~洋大海,沒甚國家了。不過海再過去說不定還有國家也未可知。我上次出海碰到一個滾輪國人,他是往我大顯南邊來的,走海路行了好多年。我這次也想往南去找找這個滾輪國,瞧瞧他們國家的人物風情。」


  陸雨艷羨不已,道:「果真有這樣一個國家么?瞧你去過許多地方,見識廣博,我一介女流哪都去不得。」袁珝道:「這有何難?姑娘若願意,可隨我一起去。」話一出口,方知唐突。陸雨卻已低了頭,羞紅了臉,兀自喃喃道:「我這次已是瞞著母親悄悄出的門……」袁珝尷尬不已,呵呵笑道:「我這所遇奇聞異事多了,姑娘若是愛聽,我多講些給你聽。」陸雨喜道:「如此太好了!我既然不能去,聽了你所言說就當是去過一般了。」袁珝心中打算留陸雨長住,便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改日再說給姑娘聽。」


  翌日早上,袁珝用過早膳,命人將昨日皇帝所賞之物拿來過目,挑下幾樣來著人包好,又見盤中一對匕首做得實在精巧無比,命人各自包了,將一柄送入后府。


  府中人將各色物品收拾妥當了,正欲起行,見泱泱走來,袁珝道:「原以為你要在宮中住上幾日,怎昨日就出宮了?」泱泱懶懶地回道:「宮中這許多娘娘公主,我若住著少不得每處去問候請安,還不把人累死,還是你這裡自在。」又見袁珝一副外出裝扮,問道,「五哥這一大早,要去哪裡?」


  袁珝道:「去城外了無庵。」泱泱當即明了。袁珝母親貞嬪長得十分美艷,初入府時深得皇帝寵愛,可惜生下一女生來有疾,皇帝惡之,被視為不祥,從小~便被送入庵堂撫養。自此貞嬪失寵,累得袁珝至今連個正經封號都沒有。泱泱閑來無事,且對這個堂姐也十分好奇,便道:「五哥,等我一等,我也隨你同去。」袁珝應允,她又去拉了陸雨同行。


  這次出行不像昨日入宮那般興師動眾,只兩架馬車,陸雨與泱泱同坐一輛,丫鬟們擠坐一輛,袁珝與郭加行馬,四五個小廝執鞭趕車牽馬等。


  寺廟庵堂大多建在山中,了無庵也不例外,坐落在京郊百里處的饅頭山上,這饅頭山鬱鬱蔥蔥,可山頂卻光光溜溜,圓圓凸凸,活像個饅頭,因此得名。車馬到了山下,便行腳力步行上山。到庵中,庵主清水師太領著眾尼迎接於殿前,參拜後接眾人入香廳喝茶。袁珝抿一口茶,環顧四周,問道:「怎不見憂娘?」清水師太欲言又止,道:「憂娘前些時跌壞了腳骨,正卧床休養。」


  袁珝急忙起身道:「快領我去瞧瞧。」即等不得帶路,快步向憂娘所居小院中來。


  憂娘正因腿傷行走不得,百無聊賴,在床~上拋沙包玩,聽聞袁珝來了,急忙令小尼攙她去殿中相見,那小尼沒甚力氣,一個趔趄拖累得憂娘也被門檻絆倒。憂娘兀自往小尼肩上一拍道:「瞧你平日都比我多吃兩個饅頭,怎還這般不濟!」正手忙腳亂起身時,袁珝已經奔進門來,將她扶起,道:「可傷得重不重?疼不疼?」


  憂娘乍然見到一個陌生男子來牽自己衣裳,不由怒道:「庵堂禁~地,豈容你在此放肆!」


  袁珝道:「姐姐,我是阿珝,我是你弟弟阿珝。」


  袁珝未分府之前住在皇宮,並不能隨意出去前來探她,分府之後又遠行,是以姐弟二人並未多見,憂娘一時認他不出。聽他所言將他上下打量,越看越是眼熟,似相識又似不相識,認了半日才恍然大悟:這不是將我相貌安在他臉上了么,他是我弟弟,定不會假了。頓時大喜,就著袁珝的手行至屋中坐下道:「你長這般高了,我差點認你不出。」又拍袁珝胳膊,呵呵直笑。


  袁珝見她左腿腳腕處綁了繃帶,問道:「姐姐,你可跌得厲害?」又問清水師太道,「如何跌得?」憂娘揮手道:「哎呀,不礙事,不過在殿前石階上滑了一跤,有些淤腫,師傅已經替我瞧過,過幾天就好了。」又拉住弟弟胳膊道,「你這多年沒有來瞧我,我還以為你忘了我這個姐姐了。你今日來,是來帶我回家的么?」


  袁珝為難,低聲道:「父皇未有恩旨。」


  憂娘不過隨口一問,但聽袁珝所言還是不由自主感到失望,輕輕嘆道:「我不過雙目瞳色有異又不是瞎了,皇上何故厭我如此?」


  袁珝無言以答,謂眾尼道:「你等且去吧,容我姐弟說說話。」清水師太求之不得忙帶著徒子徒孫們告退。


  陸雨與泱泱攜手走至跟前,見憂娘長得美艷不可方物,連她兩個見了不由拜服。只是雙眼瞳色各異,卻水光盈盈甚是明亮,猶如水中浸著兩顆寶石。泱泱聽她方才有責怪袁珝之意,上前勸道:「姐姐莫怪五哥。他也是皇命難違。他日日思念姐姐,並不比姐姐好過多少。」


  憂娘向她望兩眼道:「這位妹妹是誰?」泱泱施禮道:「我是廖王女,君山郡主。」憂娘見她發上插一隻白玉鳳凰鑲金簪,原以為她是個公主,不由嘆道:「郡主尚能配鳳,看來你極受皇寵。」


  泱泱連忙道:「這簪子是太后所賜。我在京中常蒙召見,因此戴著以示太后恩典。姐姐若是喜歡,我送姐姐。」說著將簪子取下,雙手奉於憂娘。


  憂娘將簪子拿在手中看了一回,又還給泱泱,道:「太后所賜我怎消受得起?」又向陸雨道,「這又是哪府貴女?」


  袁珝道:「這是陸雨陸姑娘,我在廖地時結識的。」陸雨福一個禮道:「陸雨見過憂娘姐姐。」


  憂娘若有所思地朝陸雨打量幾眼又迴轉來看看袁珝,笑道:「這一聲姐姐我倒當得起。」


  袁珝又命人將帶上山來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等物搬進屋中來。憂娘一見,心中歡喜,不由笑道:「這些都是給我的么?」


  袁珝道是。憂娘吩咐小尼收好,又問袁珝是否還打算遠行,幾時動身。袁珝一一答來。中午陪著憂娘在庵中用些齋菜,又說過幾日再來看她,便告辭下山。


  回城的轎中,陸雨忍不住問泱泱道:「憂娘姐姐雖然一雙眼睛長得異於常人,但卻艷~麗無雙,如此妙人惹人心疼還來不及,為何皇家會視為不祥?」


  泱泱道:「這我倒有所耳聞。憂娘出生,太祖皇帝病,因她一雙眼睛生的稀奇,欽天監說她是天月星下凡沖~撞了太祖。因此被視為不祥,那時當今還是安親王,就叫人尋個庵堂,把憂娘送去。」說著觸動自家心事,心中憤然,不免嘆道,「欽天監那些個人專行些搬嘴弄舌之事以討主子歡心,哪裡知道什麼祥與不祥?憂娘姐姐若是生在尋常百姓家有可能被視為珍寶,可偏偏落於皇家,又生在這麼個時候,也真是時運不濟。」


  陸雨道:「憂娘姐姐真是可憐。」泱泱點頭,又拉住陸雨道:「你猜憂娘姐姐的腿傷真是在殿前玩耍時不小心跌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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