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發現之後(二)
他真的不是諸 葛孔明掐指一算道風便來雨,只是自她走後唯一一次開門便是樂喜送茶水的那回,他只是隨口一說罷了。然而裘彩擷卻是實實在在被他的隨意一說給嚇住了,差點兒又要伸手去握那燭檯子當武器。
哪知李梵音根本不肯 放過她,話一句重過一句直把她炸得驚跳起來,只聽得他說,「你袖裡藏的是什麼東西?我摸到了哦。」
「沒有。」 裘彩擷站得筆直,面上表情嚴肅得好似被武太傅抽測功課,而除了一句否認的話她居然再沒有多一句話。
這簡直不像裘彩擷了,李梵音眉頭一挑,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面上一如既往的縱容模樣。「那麼便拿出來瞧瞧吧,我也有些好奇呢。」
裘彩擷兩手交握狀絞著手指,現下這個境地她還真的怕李梵音牟足了勁兒要看她袖中的東西,畢竟是寫給自己爹爹的書信,為了能儘早出去她沒少烘托氣氛,也沒少添油加醋得批判一下李梵音。這東西自己人瞧瞧便罷了,若是給眼前這廝看去指不定發多大脾氣。
也不知為何,即便裘彩擷現下知道李梵音對自己有所圖謀,但是始終認為他不會當真害了自己,至少他的圖謀不是對一個九歲的小孩子謀財害命了去,她的排斥是她自己都說不上來的失望,還有他的惺惺作態。
如今被他逼著不得不說的時候,裘彩擷反倒是沒有之前那般緊張了,乾脆搬過凳子同他隔著木桌面對面坐著。她生得五官艷麗,由於年紀小未長開的緣故瞪著一對上挑的大眼睛頗有一些虎頭虎腦的樣子。現下裘彩擷裝著深沉模樣,好似她老沉持重一些便能叫面前的人高看幾分似的。
哪知瞧著瞧著那廝居然還掩著嘴笑起來了,真是絲毫不給她面子。裘彩擷被他成功激怒,板著臉道:「我確實聽到了,咳,不是我故意要聽牆根,只是擔心……唔,回頭去看了一下。反正我現下什麼都知道了,你也不必再裝。」
「哦?那阿彩倒是說說看,你都知道了些什麼?」李梵音的眼睛是墨黑中帶著一圈亮眼的金色,如果微微眯起一些便像是等待狩獵的猛獸瞧著十分危險。
而被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的裘彩擷只覺得一陣血氣上涌,還當是抵擋不了李梵音傲/人姿色而含羞帶怒了。也虧得是這個線條粗的,否則又怎麼能無所顧忌地同李梵音走得這麼近?怕是還沒走進十步內就被這逼人氣勢嚇跑了。
裘彩擷食指一橫在他跟前,一副勒令他噤聲的樣子。
「你也不必拿話激我,若是我今日不願與你坦白你再怎麼逼迫我也沒有用,我就不信你真敢傷害我。恐怕往後尚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她不敢胡亂將話說大,在琴房外面探聽到的東西說多也多,說實質的卻是半句都沒有。李梵音哪裡是那般不謹慎的人,恐怕被他連連稱作摯友的錦程他都未曾完全信任。裘彩擷不過是學著他的樣子虛虛實實地套話,總歸她這個丞相之女用處大得很。
「你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一個平頭百姓,如今監考也不知過不過得去,若說用得到用不到未免太早。我只知道人活一世皆有用得到的地方,單看阿彩你是否知道自己該用在何處了。」
裘彩擷聽完他這套言論頓時忍不住扶額,說這話玄幻得很,她覺得若是她阿爹在場的話估計兩人可以你來我往這些天書一樣的話,還能互相惺惺相惜呢。換了她,她簡直想大呼一聲「阿彌陀佛」告饒而去。
「這些我不管,我也聽不懂。我只知道你要我阿爹為你做事情,那麼我就不可能讓你做出傷害我家裡人的事情。方才在琴房處我也聽到你說的話了,想必不日我定能出得這裡去,我也不瞞你,我定會原原本本告訴我阿爹的。」
裘彩擷不是個笨的,更何況李梵音說的完完全全都是事實。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還有不學無術身無功名,唯一可取的是得了個丞相之女的身份,他爹是目前裘彩擷見過的最厲害的人,李梵音定然是想拿自己來威脅他的。
「嗯。」李梵音聞言好脾氣地點了點頭,表示裘彩擷現下說的一切他全部都聽到了並且也都接受。
這回輪到裘彩擷傻眼了,原本設想好的炸裂般的震驚效果呢?他不應該是一臉被戳穿后的鬱卒表情嗎?該有的愧疚和難過呢?所以……嗯一聲是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沒聽明白,我倒是可以再說一次的。」裘彩擷不死心,她懷疑是李梵音這廝間歇性失聰了。
李梵音笑了起來,「不必了,聽得很明白。阿彩你表述得也很清楚。」
「哦。」裘彩擷感到詞窮,復又在他面上逡巡了一番試圖找出些龜裂這溫和表情的蛛絲馬跡來。「你是否有別的話要說?我可是真的會將一切都告訴我阿爹的。」
「裘相知道。」
「哈?」
裘彩擷內心的小人淚流滿面,為何想要震驚李梵音一次那麼難,自己卻總是被他震驚?
「我與裘相自國子監動員大會那日至今未曾私下碰過面,裘相倒是遞過拜帖,是我一一回絕了。我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拜託到裘相,否則不必藉助你光憑我自己也能同他打好關係。至於裘相,他應是猜到我的意圖,故而你說不說影響不大。」
敢情不單單是自己,連她爹都做過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裘彩擷心下訕訕,她倒是想順著話頭就問了他的意圖為何,但前番已經丟過丑了現下未免顯得過於愚鈍,反正自家阿爹也是清楚的,回頭和自己人說話好過被外人嘲笑。
裘彩擷心裡是不責怪李梵音的利用和刻意,但總歸不再拿他當自己人看待,這會兒見他又恢復成往常的溫和模樣倒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相處。
「李梵音你答應過我的事情,目前為止都沒有失信。所以,能不能請你答應我,往後不要和我阿爹作對,也不要害我們家。」
聞言,李梵音的呼吸明顯重了不少。他心下不悅加重了原本壓制的病情,他隱隱覺得自己有些犯病的前兆,然而面上卻還是不顯聲色。
「阿彩,你會否太自私了一些。若是裘相要為難我、要與我作對呢?難道你也要讓我坐以待斃嗎?」
李梵音猶記得裘彩擷的一句話,她說如今在國子監中自己便是她罩著的人。呵!這善變和偽善還真像是裘家人的作風,同那笑面虎裘禮燁如出一轍,難怪是父女!
自然是不希望雙方中有任意一方出事的,裘彩擷覺得她對李梵音的感情很複雜。
她是受他的好、受他的照顧繼而想要投桃報李,說起來她還欠著李梵音許多的人情也不知還不還得上。可是後來她是實打實將他看做好朋友、好兄弟的,同李瑜一樣,可是卻又得知了他心下的真實想法。所以現如今他是她的恩人說不上,好兄弟也說不上,偏偏有了交情便不能坐視不管。
「阿爹不會與你作對的,這個我可以保證。」
在看到李梵音明顯變了臉色之後她趕緊解釋道:「我不會看你出事的,反正我是希望大家都能安好。」
況且他爹最怕她娘,李梵音怕什麼她卻不知道,總歸來說還是她爹安全一些。
李梵音滿是隱忍之色,在裘彩擷看來幾乎是黑了一張臉,她感到自己那「神奇」的口才一定是又發揮了作用,莫不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說了什麼惹人生氣的話。
「你別這樣,若是不違背世道不違背良心的,一世便都會順順遂遂的,你擔心的這些都不會發生呢。」
呸呸呸!
裘彩擷這麼說的時候內心不由唾棄自己,明明是李梵音對自己不起,欺騙了自己,怎的還是自己來俯首做小?裘彩擷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個這麼貪顏好色的人,不過是李梵音一個不悅的神色罷了,她著急什麼?
「阿彩,我要做的事情絕對會違背你說的那些。我的目標里本就沒有裘相沒有你,那麼,你會不會助我?」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這麼說,即便是面對錦程的時候他也可以自信得一一帶過,何須這般低下似有幾分討好的意味了。他將這一切歸咎於不想與裘彩擷撕破臉罷,或者是他的隱忍和委曲求全。
絕對違背那些?
那就是肯定不是好事了!
裘彩擷目光遊離心思飛轉,她是個惹是生非的,但好在也算有自己的底線。切不知這廝究竟要做什麼,萬一也是什麼殺頭的罪責怎麼是好?
「你且容我想想,我這會兒就算答你了往後也有可能會後悔的。」
哪知這話才將將說完椅子上好好坐著的那人居然轟然倒地!想到昨夜他也是這般無聲無息得躺在地上好似呼吸斷絕了一般,裘彩擷眼疾手快地上前幾步將人扶住。
李梵音意識全無,這會兒全身的重量全部壓在裘彩擷身上,好在人還維持著坐著的姿態僅僅腦袋和上身靠在她懷中,這還不至於叫她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