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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發現之後(一)

  月光下明艷的 小姑娘這會兒跌跌撞撞地穿過花園中石子鋪就的小路跑回偏院中,第一時間便是取了房裡壓箱底的紙筆書信一封叫家裡不靠譜的阿爹趕緊撈她出去。或許原先還只是擔憂著別個,如今卻是連自己都憂慮起來了。


  若說李梵音是別有用 心的話,那麼錦程的默許才叫她真正的毛骨悚然了。短短几句話就將李梵音和裘彩擷這麼多日的感情給沖淡了,別的情誼暫且不提,只要一想到錦程說的那句「往後不好過」她便憂心得不得了。


  若說裘彩擷 有多聰明恐怕沒有多少人相信,但是但凡威脅到她自身的事情她的腦袋往往轉得飛快。在門外聽牆根的時候或許十分難過,但是末了想得便是如何保全自己。


  裘彩擷龍飛鳳舞完成了書信,但是想到為她傳遞書信的侍衛混在後門的守衛裡面,便想著趁著夜色出去一趟。她將信紙藏在左邊寬大袖口的暗袋裡,正準備吹熄燭火出去,窗戶上陡然映出個人影來。


  裘彩擷一怔,動作就這麼緩在當下,她甚至想過這燭台一頭尖銳倒是個很好的武器。


  門被扣響,外頭的人規規矩矩的兩手交疊在身前等著裡頭人的回應。


  裘彩擷此刻倒是真的有些懵了,眼睛緊緊盯著那人影的舉動卻不敢應聲,好似有了動作就會暴露自己一般。但她不知道的是這燭火照亮了對方的同時也照亮了自己,只是外頭那人瞧在眼裡心照不宣罷了。


  「叩叩叩」。


  外頭的人並不准備放過她,一個好獵人對待獵物自然有足夠的耐心,外頭這人正是個中翹楚。他不急著開口倒反是好整以暇地規律摳門,是吃准了裡頭人的心思逗弄著玩兒呢。


  無論不開門的理由是什麼,裡頭人總歸是心虛的,他不冒進守株待兔,裡頭的兔子總有按捺不住的時候。他勾起一邊的嘴角笑起來,蒼白的面色是因為常年的病態身軀,如今在這涼如水的銀色月光下顯得更為滲人。


  裘彩擷被這扣門聲驚醒過來才發現她緊緊握著燭台,突然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總會都在這錦府里一時半會兒出不去,她不可能一直不開門,如今讓對方遠離自己才是要事。


  她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經準備休息了,有事兒明天再說吧。」


  明明這人影還明晃晃的停留在廳中的桌前,晃動的發簪和耳飾顯示出她並沒有梳洗完畢,李梵音面色越發不善起來。


  「阿彩是否忘記了晚間尚要溫習一遍功課?」


  果真傳來李梵音的聲音,裘彩擷倒反沒有那麼緊張了。


  「我已經溫習過了,在你同師傅…敘舊的時候。」


  敘舊?


  李梵音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他不記得曾幾何時告訴過這廝自己同那錦程是舊識,況且她無意的停頓反倒讓李梵音不得不多想,停頓往往意味著大腦深思熟慮的結果。


  他沒有再多猶豫,探手便將門給推開了。裘彩擷本來便是準備出門去的由是外間的門並沒有上鎖,這會兒卻是給了李梵音一個方便。


  「阿彩,」他進門后溫和地笑了笑,燭火給他如玉的蒼白面孔添了一些暖色,如今瞧起來沒有院子中那麼叫人望而生畏。「想來想去還是再為你溫習一次得好,畢竟時間不多了。」


  他一句「時間不多」生生勾起了裘彩擷方才聽牆根時候的記憶,李梵音似乎很急切,做什麼事情都是爭分奪秒很是井然,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嗎?她記得李梵音說他的冠禮將至,如今是只爭朝夕。


  驀地,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腦海里漸漸清晰起來。


  裘彩擷楞在當場的樣子深深印入李梵音的眼中,尤其是她當轉不轉的身形和微微張開的嘴都透著一股傻相,他眸色逐漸加深,尤其是當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時。


  「阿彩方才都溫習了哪些書?」最主要是回來多久了?


  裘彩擷自然是沒料到李梵音會這個時候回來,畢竟她是親眼看到樂喜才將將送茶水進去。


  她垂下腦袋,喏喏道:「也就是《詩經》而已。」


  「哪一章哪一節?」


  裘彩擷咬著下唇不說話,心裡有些憤憤李梵音的難纏,但是想到衣袖裡藏的東西又覺得很是緊張。


  「是通讀了一遍,也記不那麼清楚了。」


  「原來如此。」李梵音也不說破,笑著點了點頭。這會兒自個兒搬了椅子坐下。「我瞧時間尚早,你再通讀一遍也來得及,我便在此處有什麼不理解的也好及時給你解惑。」


  他本來也無事可做,見她一雙狡黠的眸子總是往外頭探心知她是有事。裘彩擷雖說是個機靈的,但到底年歲小,很多事情都寫在面上自己卻不察。


  聞言裘彩擷立刻垮了一張臉,「可是我真的累了,今日早些休息罷……」


  李梵音隨著她的話越發麵色不善,若是往常時候裘彩擷念著他一番心意全是向著自己或多或少都有體諒之意,如今卻是只有暗罵自己傻,因而現在哪裡有退卻的意思?只是將將停頓了一下便接著說,「且我現在要出去一趟,你說要待在此地便讓給你好了。」


  這下再看不出問題來李梵音的名字就該倒過來寫了,眼瞧著裘彩擷這就要繞過他出門去李梵音旋即隔著衣袖拉住了她的左臂。


  若是往日的裘彩擷看到李梵音毫不避忌地拉扯恐怕心下只有喜悅,可惜現如今她只是驚了一跳,畢竟她袖中可是藏著東西的。


  她趕忙正了正神色,「有事且說事,做什麼…咳…動手動腳的?」


  她想不動聲色將手抽回來,奈何那人緊拉不放好似唯恐她跑了一般。


  「天色晚了,你何往?」他眸中儘是專註,也儘是她。


  被李梵音這般人物認真地注視不好說心下毫無觸動,至少裘彩擷感到了一陣熟悉得羞意和怯意。


  還不待她開口,那廝卻步步緊逼將她往房中帶,手臂一揮間反手將門帶上。這才面容鬆動,也放開了她的左臂。


  「阿彩,你說謊,我只是有些失望你竟然騙我。」


  裘彩擷將左臂背到身後,她發現當她不試圖要出去的時候李梵音還是那個正常的李梵音,而剛才抓著她手臂那般氣勢的樣子好似只存在於夢中。


  「我哪有?頂多是憊懶了一回不願溫書。」裘彩擷不敢看他,對他卻也十分好奇,明明是看起來這般瘦弱這般惹人憐惜的一個人為何要同錦程說那樣一番話呢?

  「你的鞋邊沾了花園中新翻的草木灰,仔細看的話褲腿上也有些泥點子,你應是著急跑過來的?若是一般的干土跑得快也不至於帶到身上,可是撒了水就不一般。酉時剛過往往園丁才會去澆水,但是近來錦府出事,園丁一般是雇的短工許是一早就遣出去了,由是這個人才會澆水晚了。如今戌時恐怕那花泥都尚未乾透吧?換言之,阿彩,你是將將到的偏院。」


  裘彩擷聽他一番推論好似她跑得時候他正好在場似的,她一時語塞,瞪圓了眼睛看他。只見李梵音面上竟還有笑意,她便越發猜不透了。


  「我行事急,方才確實在花園中跑了。但這又如何?」


  李梵音嘆了一口氣,很是寵溺得瞧著她好似裘彩擷是個叛逆期的小孩子一般?「你午後瞧的是《衛風》,尚未讀完依著你的性子必定是接著讀。如今你卻告訴我是通讀了《詩經》。且不論你才到的房中,即便你出了琴房便飛奔此處,依著你讀書的速度如何能通篇盡覽?阿彩,你可不是撒謊騙了我?」


  裘彩擷這回當真被問的啞口無言,她癟了癟嘴乾脆不回答了。


  這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掌貼上她的腦袋,不同於平素里隔著這個隔著那個,這會兒裘彩擷真真切切得感覺到他的溫熱觸感。她渾然一抖,半晌才放鬆下來。這廝也無非是想給一鞭子再給顆糖,她才不會有所觸動呢!

  「騙我便也罷了,你總歸得告知我原因罷?」


  說得好似都是她的錯一般,裘彩擷心下憤然,抬起頭吊著一雙眼梢狹長的眼睛斜睨著他。


  「你就不曾騙過我?」


  李梵音面上掛著無奈卻還是耐性的問,「若是你知道了什麼可以來問我,不要偏聽偏信。你大可以仔細想想,長久以來我有什麼事情騙了你?」


  裘彩擷心說就是這般無緣無故才更加叫人懷疑,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自然也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愛,之前她就疑惑過為何李梵音對她自始至終這般好,疑惑的心現下倒反是落地了。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同時也在衡量李梵音話中的可信度。畢竟她若是真的開口問了不在乎是兩個結果,其一是如她所願的得了真相,其二也是被他乍出來她方才偷聽了牆根這件事。兩者都不一定指向好的結果她又何必急在一時去問?

  許是她思索的痕迹太過明顯了,饒是本來沒有的事被裘彩擷這麼一攪思慮過重的李梵音都會覺得不妥,更何況如今是確有其事,李梵音覺得他這會兒不得不下猛料了。


  「方才在琴房裡頭,我其實已經瞧見你身影了。大抵……是在樂喜那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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