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亡的感覺
神仙的死亡，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松瑤體驗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比之前更甚，第一次的時候，是化月的指尖帶著邪氣刺破了她的心臟，一瞬間心臟急劇收縮的感覺很不好，疼的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倒在他懷裡，虛弱的求他放過彼此。
看著他慌亂的樣子，松瑤這才害怕起了死亡，怕自己死去的那一刻他還這樣看著，然後入魔癲狂，這樣不可以，她心中信念比從前更甚，用盡所有力氣就將他擊落至下界。
「阿月，我們真的結束了。」
這是化月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卻是松瑤沒說完的話。
「很抱歉用我的死來結束，希望以後你不要再遇見我這樣的神女。」
她是打從心底里希望，化月能夠找到一個跟他真正相配的，而不是她這樣，一開始放任他在身邊，甚至放任他迷戀上自己的，就是為了為六界避免禍害的神女。
只是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乎意料。
是的，她一開始，就是有目的的，所以她有錯在先，無論如何都受不起他的愛意。
松瑤想著，意識也漸漸潰散，她甚至能夠感到自己的靈魂在慢慢的羽化，身體也變輕了許多。
真好啊，這繁重的一生，還是要結束了。
可是西王母趕到了，在她消散前趕到了，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便用了半數修為護住了她的心脈，可是修羅的邪術那樣厲害，西王母自然是破解不了的。
又因為耗去了許多修為，所以在見到化月時，西王母雖是氣極，最終也沒能做什麼，一頓敷衍之後就將松瑤帶回了昆崙山。
松瑤是體諒西王母的心的，為母者，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就這麼死去，更何況，她還是她最為優秀智睿的女兒，先玉帝的仙逝，西王母沒能挽回，但這個女兒，她卻是萬萬不可能放手的。
於是，她又體驗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死亡…
每一次她的靈魂要抽離出身體的時候，西王母總能找到辦法將她生生壓制住，她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清醒的，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有的時候她能看到自己躺在那裡，膚色慘白，毫無生氣，她不是凡人，身體不會腐爛，靈魂也沒有黑白無常來勾，所以只能困在這裡，一次次的，感受死亡的痛苦。
彷彿在一個無窮盡的懸崖墜落，永遠失重，永遠暗無天日。
直到有一次，她的妹妹妧蘿闖了進來，看到她的身體，聰慧如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瑤姐姐根本不是在療傷，而是早就死了。
她失聲痛哭的時候，松瑤想摸摸她的腦袋，告訴她沒關係的，她不怕死，她只怕像現在這樣，殘存於世。
後來她也會想，她這麼固執，是不是就像了西王母，因為西王母也不是一般的固執，明知道這個邪術沒有破解之法，也明知道她早就死了，卻還是固執的要將她靈識和身體都留住，盼著有朝一日奇迹再現。
可她真的太累了。
從知道化月屠殺東海，父王即將仙逝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決定用自己的死解決一切了，這樣多好，她不必再為了六界煩心，也不必再傷害化月，還有無辜受累的敖烈。
這一切本就該這麼結束的，可是母后啊，你為什麼就是想不開？
你可知道，我有多難受嗎？這萬萬年的凄苦與悲涼，我說不出來，也道不明白。
「可你為何？你如今看來，與此前並無不同。」敖烈聽完她說的，還是不敢置信，她現在這副完好無缺的樣子，讓他不願意也不忍心去相信她已經死了的事實。
「是我的妹妹，阿蘿。」松瑤目光溫柔起來，「她呀，是個太善良的孩子，即便母后這麼自私，她還是願意幫母后救我。」
松瑤不知道這無邊無際的日子還有多久，西王母就帶來了妧蘿的三魂，那團小小的，閃著光芒的熱熱的三魂，屬於她的妹妹，卻要被用來救她。
西王母早就已經有些瘋魔，執拗的就開始用妧蘿的三魂救松瑤，松瑤是不願意的，她一直在抗拒，這樣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可是妧蘿抱住了她，溫暖一下子就席捲而來。
她說：「瑤姐姐，我希望你活著，哪怕能活一會兒也好。」
松瑤愣住了，反手擁住她，兩團靈魂纏在一起的時候，松瑤下了一個決定，「阿蘿，我就借用一會兒，謝謝你。」
她終於明白，只有先活下來，才能選擇死亡。
思緒收回來，松瑤眼含熱淚，「你瞧，我的阿蘿這樣無私，我又怎麼能辜負她，六界既然已無大礙，我心愿已了，便也到了該還給她三魂的時候了。」
「那麼，當你還了她三魂時，你會怎麼樣？」敖烈心情複雜。
「我啊。」松瑤粲然一笑，「大概是終於能仙逝了罷。」
她說的這樣無所謂，甚至還有些解脫的意味，敖烈感到意外又感到難過，他怎麼每次見她，都好像沒有下一次再見的機會。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無盡海與東海的交界處蘊藏著巨大的神力，或許…」
「沒有或許。」松瑤打斷他，「是我自己不想活，又浪費這些神力作甚，敖烈，我早就不屬於這個六界了，我的存在對誰來說都不是好事。」
「怎麼會？！我呢？對我來說，你若是活著…」
「對你來說，我活著，只能是災難，難道你還想東海再被屠殺一次嗎，穩住化月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可我若是還在這六界，或是履行當初的婚約與你在一起，那麼後果你也能預見不是嗎。」
敖烈被她說的無法反駁，突覺喉嚨苦澀無比。
「若是日後化月前來問起，你便告訴他，我沒選擇誰，我選擇的是這個六界，現在以及將來的修養也是為了六界，讓他從此以後，離我遠點。」
「好。」敖烈艱難地扯出一絲笑容，「那麼，就允許我再幫你一次罷，我知道妧蘿在哪裡，你若要將三魂還給她，就在東海如何？」
松瑤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這樣的確順理成章，若是湮滅在東海，倒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