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早就已經死了
陰暗潮濕的蛇洞里,通體黏膩的蛇妖蜿蜒著身子,嘶嘶的吐著信子靠近,呼吸不暢,連空氣都潮濕的彷彿隨時都能黏住五官,蛇妖偶爾咯咯的笑著,用全身心表達自己抓到這個大獵物的心情。
敖烈想要反抗,嗓子眼卻是好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半點聲響都發不出,唯有眼睛還能看得清楚。
一點一點的,蛇妖越靠越近,纏上他身體的同時,也伸出了尖銳的牙齒。
驚醒。
敖烈從夢中猛地睜開眼睛,竟是神遊著睡著了,他扶額,回想了下剛才夢中的情景,那是他遊歷時遇到的險境,現在想起來仍是心有餘悸,但同樣也是他遇見松瑤的契機,可不知為何,松瑤她從來都不會出現在他的夢裡。
敖烈的夢,向來是孤獨又可怕的,不是那年的蛇洞,就是在漫長沉睡時,那種一望無際,永遠走不到盡頭的絕望與寂寥。
一聲嘆息,他這一生,還未走多少,竟是這般的苦楚。
東海靜謐的很,所有的生物都安靜的憩息著,敖烈靠在蚌上,思緒又漸漸開始神遊。
他其實沒有見過松瑤幾次,可所謂一見傾心,真是一種很難說明白的感情,即便是在化月屠殺了整個東海,他所恨所怨也就一個化月,而不是像龍王和龜丞相他們似得,將所有的罪責一併怪到九重天,甚至是松瑤身上。
起碼敖烈認為,松瑤沒有任何的過錯。
也許喜歡,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偏袒。
可那道金紅色的光芒,是那麼的溫暖明亮,讓他久久難以忘懷,他這樣想著,眼前還真的出現了一道金紅色的光。
敖烈以為是幻覺,使勁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就見到她還是那副禮數盡全的模樣,淺淺笑著。
「敖烈,謝謝你回來了。」松瑤的語氣很真誠,溫柔的彷彿昔日的戀人一般。
敖烈看著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他一眨眼睛她就從他眼前消失了,「松瑤?你…是你…你怎麼…」
他有些語無倫次,眼睛也紅紅的。
「敖烈。」她語氣柔和的喚他,這讓敖烈有了些安全感,「我此來有三個目的,一來,我來恭喜你聚魂成功,二來,我代表九重天和我父王,給你們東海一個遲到許久的致歉。」
「不不不,沒關係。」敖烈擺擺手,這樣子近距離面對松瑤,他有些不好意思,「我既然已經恢復如初,東海也沒有更多損壞,這件事便可了了,再說先玉帝已經仙逝,該道歉的或許應是我們東海才是。」
其實先玉帝羽化仙逝一事,東海老龍王也很內疚,但年紀大了,便更固執一些,總也不肯開口認錯,只是默默的退出了六界的舞台,讓整個東海都銷聲匿跡了一段時間。
「父王的事,原是他的天劫,我們作為神仙,這樣的風險是我們理所應當承受的。」松瑤說的淡然,在她臉上甚至看不出一絲傷懷,「而你們所受,乃是無端禍事,但我還是希望,東海不要再為難化月。」
敖烈怔了怔,「所以這就是你此來最後的目的?」
松瑤搖搖頭,「不是,我只是為六界求你罷了,化月乃上古修羅,他身上的力量就是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若是強行與他為難,怕是整個六界都會生靈塗炭。」
松瑤知道,他那樣的修羅,從來就沒把真正的實力展現出來。
「化月他,原是個懶散的性子,只要不與他衝突,他便也就什麼都不放在眼裡,成不了什麼禍害。」松瑤補充道。
「你好像,非常了解他。」要說他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可轉而一想,他與她都沒有相處過,又何來能嫉妒一說。
「是啊,我與他曾有過一段互為知己的時光,也許是愛意,我也不知道。」松瑤坦然道,「可我從未考慮過我與他真正的關係,直到你我婚約之事提醒了我,我與他,走的實在是太近了些。」
「既是如此,你又為何要答應我們之間的婚約?」敖烈不明白,她明顯是更喜歡化月一些。
松瑤長嘆一口氣,說道:「因為我捨不得六界。」
她是先玉帝和西王母最為優秀而又自豪的孩子,是整個九重天唯一的繼承者,這事本來就眾所周知,她自己更是一直都明白,那麼一個原本要成為九重天女帝的神女,又怎麼可能與修羅廝混一處?
松瑤不是沒有想過,不如就放下這些,可最終她還是沒能捨得,這六界的苦與怨太多,她不忍心放手。
「我們的婚約,是最好的結局,可沒想到。」松瑤苦笑,「所以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最後還是回來了。」
敖烈心思通透,自然是明白她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於是他笑了笑,說道,「那麼,最後一個目的是什麼?」
松瑤的所有的表情一瞬間收斂,神色肅穆道,「我要求你一件事,你先答應我,這件事,除了你我之外,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
「何事這麼嚴重?」敖烈看她神情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我答應你便是。」
「我知道你們東海連接無盡海,所以交界處有一處地方可以聚魂凝神,假以時日還能恢復如初,就像當初的你變回現在的你一樣。」
「沒錯,即便我當初靈識幾乎破碎不成樣子,只要搶救及時,那處地方也可以慢慢將我修復。」敖烈點點頭,「你可是需要救什麼人?」
松瑤搖頭,「我不需要救任何人,我只需要你告知六界,我在你們東海那處地方築了結界潛心修養便可。」
敖烈沒有明白,「你的意思,是讓我欺瞞六界?」
「對,我歸來的時候身負異象,想要從六界安靜的消失幾乎不可能,只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斷了再找我的念頭。」松瑤說道:「真是麻煩你了,原也不是你的義務,可我恨毒了昆崙山,最後我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敖烈這才恍然大悟,驚道,「你…你…」
松瑤則是坦然一笑道,「是啊,我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