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兒的魂魄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松瑤也終於明白劉漠為何要吸取遊魂以及生人的壽命,他或許就是想藉此保住意兒而已。
「這個邪祟本事倒是不錯,這種沒有生存慾念的魂魄竟生生被他強留至今。」化月抱臂靠在一旁,耷拉著眼皮看著松瑤輸送神力護住這縷遊魂。
「你竟連有沒有生存的意念都能看得出來?」
「我們修羅原就是一絲遊魂墮魔而成,自然是分辨的出哪些遊魂有意念,哪些則沒有。」化月看松瑤努力了許久也聚不起意兒的魂魄,於是出手幫了她一把,「你瞧,這樣的魂魄,就需要給她一點念想。」
一個人影幻象一閃而過,松瑤手裡這團幽藍的光瞬間就光芒大放,意兒往前猛地一撲,卻是穿過了松瑤的身體,被化月一把鉗住。
「然哥哥!」
「嘖。」化月嗤笑一聲,「痴兒,醒一醒。」
「你是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意兒大驚失色,尖叫著就要逃跑,卻突然發現自己身體不旦浮在半空中,而且半點動彈不得。
「意兒,你別怕,我只是想問你些事。」松瑤儘可能用溫柔的語調去撫慰她不安的情緒。
意兒見了她倒是沒有那麼驚嚇,反而有點安心,「我見過你,在夢裡,那個好長好長的夢裡。」
「夢?什麼樣的夢?」
「那個夢好可怕,然哥哥和漠哥哥都不在了,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意兒驚魂未定,記憶都是破碎的,她似乎都不記得自己已經死了這件事。
「意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做和親公主,是劉然要求你的嗎?」這個疑問一直縈繞在松瑤心頭,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這裡面有著莫大的誤會。
「不!不是然哥哥,是我自己要去的,是我自己。」因為魂魄強留於世太久,意兒的神志也時而清醒時而混亂,這個時候,她只是一味的喃喃自語道,「為瞭然哥哥,做一切都是值得的,是值得的。」
化月被她弄得有些煩躁,索性伸手就去讀取她的記憶,待到畫面一幀幀飛速轉過,化月輕蔑的笑了,「不僅痴,還是個傻的。」
松瑤不解,化月於是將畫面送到她眼前。
真相,永遠都是那麼讓人心酸與無奈的落入俗套。
這場以挑起戰爭為目的的和親,劉然果真是不知情的,松瑤沒看錯,不論是軍事謀略還是無雙智計,都是劉漠略勝一籌,劉然並不能很好的掌控場面,於是在這片城池剛剛安定下來不久的時候,就有人藏不住野心,一心想要將劉然從高位上拉下來。
但無論是起義還是謀反都要有個由頭,劉漠早就隱退,便有人找到了對劉然一片痴心的意兒,彼時正好鄰國來犯,劉然為之頭疼不已,於是奸佞小人就向意兒建議和親來緩和兩國關係,其中自然不免耍了一些手段讓意兒確信只有和親才能真正解決此事。
而意兒的心意在得到劉然又一次的拒絕後,也竟然真的不顧劉然勸阻,孤身一人就踏上了這場和親。
深冬臘月,雪花片片飄落,實在是不一個嫁娶的好日子,平時慣在劉然身邊伺候的宦官向著意兒行了禮,又上前壓低了聲音說道:「鄰國的刺客就在皇城,王卻派了五百精兵護送姑娘,姑娘知道該怎麼做了罷。」
這句話,將心如死灰的意兒再一次打入深淵,也奠定了她毅然赴死的結局。
若是這五百精兵不能趕在刺客前先壓制鄰國,劉然就有生命危險,可這五百精兵需要一個出兵的理由,那麼她,只剩下一條路。
這條路風雪交加,卻不及她的心冷。
「然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女子最後的自言自語混合了血淚,苦澀無比。
松瑤看完這些的時候,意兒又開始哼起了那首曲子,眼神也漸漸空洞。
「意兒,這首曲子可有詞?」
意兒看了她一眼,開口唱:
子來時艷陽滿天,
我去時風雪深淺,
可嘆,嘆子不言不達意,寧負芳華。
短短几句,她就再沒了聲響。
「她的神志耗盡了,你要是想救她,現在就要讓她入輪迴。」化月對松瑤的小心思一清二楚,提醒還沉浸其中的她。
松瑤回了神,將意兒的魂魄收好,堅定道:「走,去地府。」
「怎麼?這次允許我跟著了?」化月打趣道,「不怕我使什麼手段?」
「你會嗎?」雖是疑問句,松瑤嘴角卻是噙著笑意的,她很清楚,眼前這個修羅,他不會。
「真拿你沒辦法。」化月把雙手攏進袖子,擺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看你這麼虛弱,我就再幫你一次好了。」
「那真是多謝你了,修羅大人。」松瑤順著他的話笑道。
故時笑靨還歷歷在目,卻是去時不復返,終是殊途。
時間回到現在。
松瑤輕嘆,「我沒騙你,我是真的放下了,阿月。」還是這個稱呼,卻是截然不同的語氣,往日嬌俏不再,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情緒都沒有了。
「你既然放下了,又回來作甚?」化月盯著她一字一句問道,「難道你真的喜歡他?你是為了他回來的?」
「阿月,別鬧了。」松瑤不願多提往事,因為這樣她的頭總是有撕裂的痛感,不再多做糾纏,她揮了衣袖將化月驅逐門外,清冷的聲音隨即傳出,「你走罷,不要再來找我了。」
化月想要破門而入,卻被霎時間趕來的青鸞鳥們阻擋在外。
他怒,抬手就是熊熊燃燒的紅蓮業火。
可即使隔著一道不透光的門,松瑤也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毫無起伏的聲線不輕不重直擊他的耳膜。
「別讓我再恨你一次,阿月。」
紅蓮業火終是因為這句話熄了火苗,變作水汽消散了。
化月自嘲的笑了,是啊,她恨你,她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