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吾即是天
嘶拉一聲。
曲聲戛然而止，松瑤身體失去支點，忽然跌入一個懷抱。
撲面而來的像是雨後松針的淺淺味道。
「堂堂九重天女戰神，竟然被魘住了？」化月雙手從後背攬住她在懷，挑眉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道，「若不是我來的及時，只怕是你也要迷了心智。」
「化月！放開我！」松瑤鬧了個大紅臉，急忙就想要去掙脫他的懷抱，卻發現自己竟然一點力氣都沒有。
「別掙扎了，你的神力都被這邪祟吸去了大半，一時半會兒恢復不過來了。」化月換了個姿勢，將她攬在自己左邊，空出的右手指指前方的茅屋，邪笑道，「不過中了我的法術，這玩意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松瑤聞言順著他的手看去，茅屋原本簡潔乾淨的模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火焚燒后一副敗破的模樣，其中有團邪氣慢慢聚攏，漸漸顯出一個人形來。
「劉漠？」松瑤疑道。
「這玩意兒還有名字？」化月不屑道。
「救救…救救…」虛弱的聲音從那團邪氣中傳出，劉漠的臉逐漸清晰起來，那是一張清秀俊逸的臉龐，被邪氣腐蝕的蒼白無比，而後從他身體里似乎有什麼要掙扎而出。
松瑤伸手想要試探，化月比她更快，紅蓮業火的灼燒引得劉漠尖叫連連，可他卻絲毫都沒有躲避，緊緊蜷曲著身體，似乎在保護著什麼。
「化月！你做什麼？！」松瑤連忙替他立起一個護罩擋去傷害，很快她就發現，雖然紅蓮業火的傷害被抵消了，但劉漠的情況卻是越來越糟糕了，「你這施的什麼法術？」
「是不是很有趣？」化月得意的揚起嘴角，「他剛剛不是很囂張的企圖迷惑你嚒，我就讓他嘗嘗被自己的夢魘迷惑，最終魂飛魄散的滋味。」
松瑤一臉震驚的望著越說越興奮的化月。
「凡人之昧，愚在妄與天爭，而吾與天齊壽，吾，即是天。」這一番話可謂是狂妄之極，松瑤這時候才第一次意識到這就是上古修羅的做派，她不該招惹他的。
但是這一切，早就來不及了。
命運不論是否有操盤，它都會因為某件事某個人發生偏離，從而走向它的歸宿。
「那是意兒的魂魄！住手！」松瑤撲過去護住那團幽藍色的火焰，自己半個身子也同時被劉漠吞進去大半。
化月抬手就要施法，松瑤見狀，神情嚴肅訓斥道，「此法太過狠毒，不可再用！」
「可我，是為了救你啊。」化月無奈的一笑，抬起的手突然無處安放，但眼看著松瑤的身體越陷越深，他還是作勢要施法。
松瑤一面護著意兒的魂魄，一面要抵擋劉漠下意識的吞噬，已經是手忙腳亂，再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阻止化月，他這狠毒之極的法術只要再來一次，別說劉漠這個邪祟本身，就連意兒的無辜魂魄也要一併灰飛煙滅。
「阿月！求你。」松瑤脫了力，心中突生一計，半是絕望半是討饒的口氣喚他。
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稱呼一時怔住，化月收了力，眯起眼邪笑道，「你剛剛叫我什麼？」
「阿月。」松瑤知道這一聲呼喚起了效果，她吁出一口氣，有些吃力的說道，「保住意兒的魂魄，還有…不要再傷害劉漠，他也是個可憐人…」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倒地昏迷過去。
「阿瑤！」化月連忙將她扶起，順勢抬起的手下意識就要攻擊，想到松瑤的話又生生頓住。
「遇到阿瑤，真是你們的福氣。」化月不知使了什麼法子，輕易就將意兒的魂魄與劉漠分離，捲入自己的袖子，隨後將暴走的劉漠制住，將他送回那副畫中，再將水墨畫收好。
看著松瑤略顯蒼白的臉龐，化月幽幽的嘆了口氣，失笑道，「阿瑤，你這樣心善，究竟是對是錯？」
回答他的只有松瑤輕微的呼吸聲，有一下沒一下，撓痒痒似得敲擊他的心。
與天齊壽，卻也躲不過這情緣，原本他是不想插手這件事的，就像松瑤說的，他一個修羅不方便介入，但也不知怎地就跟著她下了凡，躲在暗處聽閻王老小兒念叨了許久，又看著她一步步深入邪祟的夢魘，在她的神力耗盡前，終是忍不住出了手，還是最為殘忍的殺招。
至此，他們之間，就已經不純粹了。
哎。
等老閻王帶著月老零碎的信息趕回來時，茅屋早就不復存在了，人間的渾濁之氣也消散了一大半，老閻王疑惑的撓撓腦袋，當即覺得這一定又是帝姬的傑作。
感嘆九重天第一女戰神，果真名不虛傳，老閻王樂呵呵的跑回了地府，從此以後六界於是又多了一個關於帝姬松瑤肅清邪祟，還人間海晏河清的傳說。
而松瑤本尊，此刻躺在化月的小方地，終於慢慢轉醒有了意識，一下子耗損太多神力使她渾身酸痛，起不了身。
「阿瑤，你醒了。」化月倚靠在石柱邊，寬鬆的重紫色衣袍鬆鬆垮垮的架在他的身上，隱約可見他身上錯落有致的線條，真真是魅惑至極的修羅。
松瑤別過眼去，打起精神問，「他們呢？」
「誰？」化月打了個哈欠。
「你…你不會真的把他們的魂魄都驅散了罷？！」松瑤瞪大眼睛，著急的幾欲翻身落地。
化月大手一撈，將她牢牢扶住，挑著一邊眉，痞笑著往她耳朵吹氣，緩緩說：「若是我真的這麼做了，你要怎麼辦呢？」
「我…」松瑤語塞，其實化月就算真的這麼做了，她也不能說什麼，邪祟本就該除，是她的惻隱之心想要保住他們，化月又有什麼義務去保下他們。
想到這裡，她滿臉都是失落，緊咬下唇一言不發。
「哎你，不鬧你了。」化月真是半點都看不得她這副失意的模樣，認輸的搖搖頭，從袖子里摸出兩件物什來，一件是意兒的魂魄，另一件是水墨畫。
松瑤原本灰暗的心情被他這一舉動掃光了陰霾，似乎是沒想到化月這樣的修羅真的會聽從她的話，也願意為她冒險留住這不該殘存於世的邪祟，她怔了半晌，淚光微閃，有些彆扭的說道：「謝謝你，阿月。」隨之綻放一笑。
這一笑，在化月之後數十萬年的鴉青寂寥時光里始終是一道曙光，也讓他堅信，松瑤一定會回來，當然，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