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最可怕的真心
＂這張照片是.……＂
回過頭的顧明鈞覺得腦子一下子凝固了，渾身變得冰涼，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
熒幕上播放的是他和林安安的照片。顧明鈞手裡提著超市的袋子，林安安滿臉含笑地樣子應該在跟他說話，手裡拿著鑰匙正在開樓下的大門。
顧明鈞還沒有回過神，照片變了，這次是他和林安安正在從車裡走出來，估計是下班回家，兩人自然的神情揭示著這一切可能天天都在發生。
照片一張張在切換，全部都是顧明鈞和林安安的日常生活。他們同進同出，他們打打鬧鬧，他們低眉對笑。
很明顯是偷拍的，但是誰還顧得上這些，全部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低聲議論。
年會的總導演急瘋了，老早就一個健步衝進控制室，趕緊切斷了屏幕的電源。
哎.……一片失落聲。
慕言一言不發地站起來，大步向門口走去。林安安本能地追著他。站在台上的顧明鈞看到這一幕，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不做點什麼，他和林安安都要完蛋了。
「perfectlady!」
顧明鈞的大聲讓沸騰的會場立刻安靜下來，他居然沒有離開，還打算繼續說話！所有人都抱著有好戲可看的心情，等著後面發生的事。
慕言的腳步也停下來，但是他沒有轉身。他知道林安安就在身後，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此刻的林安安亦不敢上前，她同樣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去面對慕言。
只聽見顧明鈞繼續大聲說道：「perfectlady!完美女人！是我們雜誌的名字。不知道在場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女人是什麼樣子？我一直以為就是我以前所認識的那類女性。她們可以挺直身子跟我聊六個小時的天也不會坐到凳子上除開三分之一以外的地方。她們了解西餐桌上各種奇怪的禮儀，比如如何在剝橙子的時候手指不會碰到果肉。她們知道什麼角度的笑容會讓自己看起來最美，在何時說出什麼樣的話最能讓男人們欲罷不能。她們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可以挑剔。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女人是最吸引男人的。所以《完美lady》這本雜誌，一直也是按照這樣的思路來製作。直到後來，我又遇到了一類人。她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生物。別說餐桌禮儀，連最基本的飯菜都不會做。更別說用標準的法語讀出一長串奢侈品牌的名字，反而只會拿著上好的祁門紅茶來煮茶葉蛋，還要抱怨說煮不出顏色。下班之後沒有任何應酬，唯一能讓她們興奮起來的就是最新推出的電視節目和心怡的對象。雖然在工作中是很好的合作夥伴，但是在戀愛上的情商卻低得可怕，稍微遇到一點挫折就會很快放棄，龜縮在自己的世界里。這樣的兩類女人絕對是天下地下的差別。第二類女人就像醜小鴨，她們真的會變成天鵝嗎？其實誰也不知道。很多女性雜誌都是把女神一樣的楷模亮出來，告訴大家，你們要以她們為目標去努力。但是《完美lady》卻從另一個視角做了嘗試，我們只是想告訴第二類女性，其實你們也很美！也一樣有魅力。最終，我們成功了。」
顧明鈞剛開始的時候，聲音很大，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壓住會場里的嘈雜。隨著他發言的進展，會場里變得越來越安靜，員工們不再討論照片，而是用心的聽起了他的發言。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台下的聽眾完全被顧明鈞這席話感染到了，滿堂掌聲。
「照片。剛才照片里的女孩就是給了我這個想法的人，她是我的同屋室友，我很感謝她。而她現在即將要做一件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事情，我只想說，加油。」
慕言一直默默地聽他說著話，但是發現他開始談論林安安的時候，忽然邁開大步往外走。
林安安在後面邊喊邊追：「慕言，慕言。」
同桌的同事們都焦急地看著他倆，又不好上前去勸阻。杜月和肖伶低聲說：「這一次還真的之後靠安安自己了。」
出了會場，拐過彎，慕言停下了，來不及剎車的林安安一頭撞進他懷裡。和擁抱的感覺真的好不一樣，好痛啊。
林安安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慕言嚴肅的臉。
她來不及多想，快速地解釋：「我和總裁就是合住而已。這個房子本來不是他的，沒想到我原來的房東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把它賣給了顧總裁。因為房租很便宜，離公司又近，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搬走。平時我們都像是集體宿舍一樣，各人過各人的。」
慕言冷冷地說：「難怪你之前不肯我送你回家，是怕被我發現你跟總裁住在一起吧。」
「我一直都很想告訴你，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林安安急得快哭了。
「為什麼我們去顧明鈞家看望他的那次，沒有見到你？」
「我，我當時就躲在卧室。」
聽到這樣的回答，慕言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了：「如果今天不是照片被爆出來，你們還打算把我騙到什麼時候！玩弄我就這麼有趣嗎？」
林安安哭著說：「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騙你，也更沒有想過什麼玩弄你。我對你的每一秒鐘都是真心的。」
「你們每天一起吃飯，一起上下班，一起坐在這裡聊天看電視。簡直就像戀人一樣。」
「不是這樣，雖然是住在一套房子里，但是我們都是自己負責自己，洗衣做飯打掃，全部都是分開的。」
「在一起住了那麼久，你難道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嗎？」
「我喜歡的是你！」
林安安以前幻想過很多次，自己人生第一次的正式表白會是什麼樣子。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樣。對面雖然站著的是她默默喜歡了很久的男人，自己也是很真心的說出這句話的，但是，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林安安的眼淚根本止不住，她拚命地咬緊嘴唇，但是一點用都沒有，淚水還是瘋狂的往外涌。
慕言看著她這樣極力剋制的表情，也覺得很心疼，但是他的感受，又有誰會了解。
「哎~」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慕言還是轉身走掉了。
林安安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除開這三個人在飽受煎熬，整件事發生的時候，另外一個人也如坐針氈。
就是秦洛。
他一直都在密切注意著孔藝兒的表情，但是什麼都看不到。孔藝兒還是跟往常一樣，除開看到照片時略微驚訝外，其他時候跟往常一樣，就連慕言起身走出去的時候，她也沒有多看一眼。
難道她真的放下了。
終於等到年會結束，秦洛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踱到孔藝兒身邊：「你要不要去看看慕言？」
孔藝兒迷惑地看著他：「為什麼？」
「他現在一定很需要人安慰。」
孔藝兒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的砸在桌上：「這位先生，我可以請你馬上離開嗎！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看上去很可憐。是，我是喜歡過慕言，但是我現在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我也很希望他跟林安安能夠幸福。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我到底有哪裡做得不對，你非得要這樣跟我說話。」
秦洛被她的話嚇得驚慌失措：「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你。我知道我沒用，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但是我真的擔心你，擔心你會難過，甚至擔心你會，會重新喜歡上慕言而不理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現在只想陪著你，直到你的心情會好起來。我不奢望你會喜歡上我，我只要你能過得好好的，我也就滿足了。」
秦洛的一番表白讓孔藝兒沉默了下來，見她不言語，秦洛很自然地以為她還在生氣，趕忙又說道：「你要是真的不想見到我，我現在就消失。」
說完站起來就要走，孔藝兒輕輕地拉住他的手。
「聽說上海的夜景很漂亮嗎？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秦洛喜出望外，立刻回答：「好。」
昏黃的燈光照在兩人離去的身影上，也照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顧明鈞正在少有人經過的角落裡等人。
他雙手抱在胸前，來來回回的踱著步。
終於，一個修長的影子慢慢走了過來。
「你就不怕我不來？」許雅文咯咯地笑著，神情像是來見約會對象一般。
顧明鈞轉過身來：「以你的個性一定會到。」
「分開這麼久，你還是那麼了解我。」她把手搭在顧明鈞的肩膀上，笑得魅惑。
顧明鈞撥開她的手臂：「我不是來跟你調情的，那些照片是你放的吧。」
許雅文盈盈的笑著，不回話。
顧明鈞繼續說道：「我仔細看了照片，都是資生堂發布會之後拍的。而且能夠能夠進入控制室，換掉我之前影片的人，肯定不會是一般人。」
「那樣的情況下你還能注意到這麼多細節，不枉費我喜歡你一場啊。」
顧明鈞只覺得她笑得刺耳，媚得膩甜：「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否認。」
「當初是你對不起我在先，退一步說，就算你要記恨我，也不應該把林安安給牽扯進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影響有多大，你……」
「夠了。」董事長夫人臉色大變，完全不是剛才泰然自若的神情，「林安安，林安安。你剛到北京去的時候，還會主動聯繫我，後來卻好像完全忘記了我一樣。我一直到參加發布會才明白，原來你是喜歡上那個丫頭了。就算是我當初要跟你分手，你都沒有這麼生氣過，不過是發了幾張照片而已，你居然為了她跟我動氣。還說什麼誰對不起誰，我們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對偷過情的狗男女。」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許雅文的臉已經白得跟張紙似的，渾身都在顫抖。
顧明鈞低著頭，深深地吸了口冷氣，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你習慣了被男人眾星捧月，少了我一個，你的人生還是很精彩。不過，如果你再玩這樣的手段，我也不會再客氣了。」
說完他便快步離去。
秦洛和孔藝兒看完夜景，回到酒店的房中時，才發現慕言還沒有睡。他轉頭一看是秦洛回來了，便又繼續看著窗外。
秦洛打開提回來的塑料袋，拿出一罐啤酒放在他手上。自己也打開一罐，跟他碰了下杯，就一飲而盡。
慕言笑笑，也打開了啤酒，喝了起來。
秦洛看氣氛開始緩和了，於是試探性地問道：「你還在生林安安的氣？」
慕言搖搖頭。
「你不相信她的話？」
慕言這次沒有搖頭了，只是直愣愣的看著手中的啤酒罐。
「我都信她，你怎麼能不信她呢！」秦洛激動起來。
慕言有點摸不著頭腦的看著他。
秦洛低聲說：「我說件事，你別激動成嗎？」
慕言點點頭。
「其實她和顧明鈞住一塊的事，我早好幾天就知道了。」
慕言把罐子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你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說了先別激動，你再激動我可就不說了。」
看著秦洛耍賴的臉，慕言沒辦法，只好沉住氣問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秦洛就把無意中看到林安安手機，並且自己通風報信的事，一股腦說了出來。
「是我要林安安先躲起來的，要是在那種情況下你們撞見，都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
「現在這個狀況，還不如之前撞破來得好。」
「不過今天在飛機上，顧明鈞來跟我解釋了。本來我是想今晚告訴你的，但是顧明鈞說這件事最好由林安安跟你說。我覺得也有道理，他也跟我保證今天一定會告訴你，所以我才沒有說。誰知道居然會這樣。」
「秦洛，我問你個問題。」慕言好像沒聽到他說話一般，忽然說道。
「嗯，你問。」
「你覺得顧明鈞喜歡安安嗎？」
「啊！」秦洛的反應毫不掩飾他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
「沒事，我洗澡去了。」慕言站起來往廁所走去。
秦洛心想，這事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複雜了。
心情複雜的人不光只有慕言，顧明鈞的腦中也在不斷迴響著許雅文的那句話——原來你是喜歡上那個丫頭了。
喜歡林安安？
可能嗎？
顧明鈞回想了一下林安安平時在家裡的樣子，就忍不住猛搖幾下頭，似乎要甩掉這可怕的記憶。
再次站在首都機場的心情已經跟兩天前的完全不一樣了。大家默不作聲，卻都在悄悄關注著顧明鈞喝林安安這一對-——他們是要一塊兒回家的吧？
林安安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她拿著自己的行李故意遠遠的落在最後。以後要怎麼面對同事們，面對慕言啊。
忽然，她感覺右手被人牢牢抓住，一看，居然是慕言。
＂我有話跟你說。＂
林安安就這麼被慕言不由分說地拉離了人群。
揀了個僻靜的角落，慕言還沒開口，林安安忽然用力甩掉了他的手：＂不用說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們分手吧。＂
這下子換成慕言目瞪口呆了：＂分手？我沒有這個打算啊？＂
林安安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不是要跟我分手？＂
＂不是。＂
＂你現在還喜歡我？＂
＂喜歡呀，一直都喜歡。＂
林安安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回應慕言才好：＂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喜歡我了。＂
慕言拉著她的雙手，溫柔地說：＂我昨晚想了一個晚上，我發現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工作時的樣子太讓我著迷了。要我就這麼放棄掉你，我真的做不到。＂
林安安也握緊他的手：＂我真的沒有騙過你，我和總裁真的……＂
慕言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我不要聽你解釋，我信你。＂
＂慕言！＂林安安閃動著雙眸。
＂安安，你願意為了我做一件事嗎？＂
林安安用力點頭：＂恩。＂
＂今天你能從顧明鈞家搬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