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鏢師
劉一手等八人也真 是流年不利,先是被官府逼得落草為寇,後來半道劫財的次數一個手指都不到,就踢到了漁舟等人這一塊鐵板,這次乾脆被路人給劫了,劫匪當成這樣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這劉 一手財沒劫到,還把自己給劫沒了,也真是可愛。」鍾若瑜笑道。
「借住在別人 的地盤,我們也去看看吧。」漁舟招呼道。
像上次一般,村民將來人圍了個密不透風,只聽得一個粗獷的聲音喊道:「誰是你們的山大王,給老子滾出來!」
「這裡沒有什麼大王啊。」有村民應道。
「身長九尺,滿臉絡腮鬍,面如重棗的是哪個?」先前那道聲音又吼道。
漁舟、宣竹和九嶷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都忍俊不禁地把目光放到了鍾若瑜的身上,沒辦法,絡腮鬍實在是太好認了。
漁舟等人注意到了鍾若瑜的絡腮鬍,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村民不約而同地讓出了一條道,把鍾若瑜一行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劉一手哭喪著臉沖鍾若瑜說道:「好漢,實在是對不住,對不住!」
毋庸置疑,十有八九是劉一手八人技不如人被逮之後又出言不遜,打腫臉充胖子,把那些被劫之人激了過來。
鍾若瑜保持著捋鬍鬚的動作,一臉無辜。
提溜劉一手之人身材魁梧,皮膚黝黑,可見是常年行走在外,過慣風吹雨打日子的人,他身後跟著十多位身強體壯的年輕人,綁腿護腕,緇衣馬褲,中纏一條腥紅腰帶,手提一把七星彎刀,最後一人手中還拿著一面金字狼牙旗,看陣仗應該是走南闖北的鏢師。
漁舟暗嘆劉一手弟兄果然不是做劫匪的料,就憑著他們那三腳貓的功夫敢去做劫匪就算了,還敢劫人家藝高膽大的鏢師,真是壽星公弔頸——嫌命長,也難怪人家會找上門來,沒有手起刀落,血濺當場,已是慈悲心腸了。
「在下……」那人龍驤虎步地走到鍾若瑜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遲疑地道,「您是……您是長樂坊的鐘掌柜吧?」
喲,在這樣的深山老林中居然遇到了故人,不可謂不是稀罕事,漁舟立刻擠了上去,想要看看是宣陽城的哪位朋友。
那人看到漁舟后,又看看跟隨漁舟的身邊人,大吃一驚,差點拜了下去,連忙拱手說道:「簡繁見過小舟姑娘和宣……宣先生,真是對不住,對不住。」
這簡繁倒是極有眼色,那句「宣大人」已經話到嘴邊了,還是硬生生地改口了。
漁舟定睛一看,立刻樂了,原來正是當年桃花村倖存的那些村民,後來跟隨著她一同在絕雁嶺腳下安了家,以走鏢為生,如今在這種不毛之地相逢,真是大水沖了閻王廟。
「先把人放了,然後再敘舊吧。」鍾若瑜撫掌而笑,又沖錢大望稽首道,「這是我們的同鄉,讓幾位大哥受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錢大望連忙說「無妨,無妨」,遣散眾人,領著劉一手等八人進了屋子。
漁舟招呼著眾人進了屋子,上了茶水。
「王大嬸不是不讓你們走鏢了麽?」宣竹隱晦地問道。
當年漁舟離去后,宣竹回到宣陽城,帶走了王大嬸一家,並重金請周遭村民看家護院,後來村民開墾荒地,種花植樹,絕雁嶺腳下逐漸形成了一個富裕的小村落,村民已無需風餐露宿地去走鏢了。
「弟兄們閑不住,農忙之餘,有時也會接一兩趟鏢。以後……以後,弟兄們再也不走了。」簡繁手足無措地說道。
前有救命之恩,後有收容之恩,如今又位高權重,簡繁對宣大人是打心底發憷。
雖未簽賣身契,但是村民本性淳樸,知恩圖報,早就將宣大人當成自己的主子。在沒有任何請示的前提下與主子在西南邊陲走鏢不期而遇,實在是尷尬得很,生怕主子人怪罪他們貪得無厭,不知滿足,由不得他們不多想。
「他沒有責怪你們賺錢補貼家用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你們怎麼會出現在兩軍交戰處,畢竟宣陽城離這裡也不算近。」漁舟連忙安撫道。
「兩個月前突然有人找上門來,是威遠鏢局宣陽城分舵的當家,手中抱著一個錦盒,說手下的弟兄染病過世,出重金請我們往錦城走一趟鏢。我們尋思著家中的稻穀都已經收入糧倉,閑著也是閑著,這才接了。貨主驗過鏢后,按常理我們該是走官道回去,但臨近年關,大家都想早點回去,這才打算穿過湙山抄近道。」簡繁和盤托出,末了壯著膽子問道,「先生和小舟姑娘怎會在這樣的不毛之地?是否有我們弟兄可以效勞之處?」
王大嬸和白芷等人瞞得緊,村民都以為漁舟跟著宣大人去燕京享福了,可是宣大人年年回鄉祭祖,從不帶漁舟,村民也不敢揣測二人究竟如何了,如今見到生龍活虎的漁舟,回去總算是能給鄰里鄰居一個交代了。
宣大人好似也變化極大,功成名就前是一個淡漠的俊少年,前兩年祭祖時,冷若冰霜,三尺內不敢站活物,現在卻又變得溫潤如玉了。
簡繁兀自胡思亂想著,宣竹正想搖頭,漁舟卻搶先說道:「我們事情說來話長,以後再告訴你們。大家車馬勞頓都累了吧,先歇息歇息再說。」
簡繁連忙恭敬地應下了,招呼弟兄們解下行囊歇息。
「姐姐留下他們作甚?」九嶷問道。
他倒不是看不起鏢師,而是沒想到有何用處。
「威遠鏢局的人怎麼好好地就病逝了?難道全都染病了麽?不然為何會轉託給別的鏢局?還有,錦城戰事一觸即發,正常來說該是請鏢師將貴重物品送往他處,而不是往城中送吧?」漁舟蹙眉說道,「我總感覺這事兒有悖常理,但願是我生性多疑,想多了吧。」
「剛才你為何不問?」宣竹挑眉道。
「經商無非誠義,走鏢不過忱義,皆守義之人也。貨箱里放著什麼,馱匣中價值幾許,鏢師是不清楚的,這是走鏢的規矩,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九嶷搶白道,「宣大人大概是大官當久了,這些規矩都入不了法眼。」
宣大人被鍾若瑜暴揍了那一頓之後,二人倒是彼此順眼了很多,可是現在又多了個九嶷。
宣大人懶得與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計較,轉首吩咐白芷:「飛鴿傳書給天下樓,查威遠鏢局,從各個分舵到燕京的總舵都不要放過!」
另一邊劉一手等八人也沒閑著,錢大望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子,拖著長長的語調訓斥道:「我就說過,你們這樣搶不義之財是不行的,上次在人家面前吃了虧,非但不收手,還膽大妄為,這次是被人綁著捉回來的,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就是被人提著腦袋回來了?」
劉一手等人低垂著腦袋,沒敢吱聲。
「你看看,你們看看,知道自己惹的是什麼人麽?前面那一群,除了漁舟、竹先生和公孫先生三個,哪一個身手不了得,你們一起出去打獵,贏過人家嗎?那些個孩子跑起來都跟兔子似的,一眨眼就不見了。今天這幾個人高馬大的,還是走南闖北的鏢師,一見到他們立刻變得恭敬了,乖得像貓一樣,這些人,這些人能是普通人麽?我的祖宗哦,你們就安分點吧。」錢大望念叨道。
「人家也沒做什麼啊,您老若是不高興,請他們離開就好了。」周八卦嘟噥道。
「人家分給你們的獵物都吃完了?給你們家狗子看病都忘了?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你們做得出?這叫請神容易送神難。」錢大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老朽都快入土了,這雙眼睛總比你們好使,總覺得他們不像是普通人,一般人身上不會有那種氣度。」
「什麼氣度?」李四條不怕死地問道。
「你懂什麼,就是那種他說什麼,你都覺得對,他做什麼,你都覺得沒有錯的感覺。」錢大望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塊,幾乎都能夾死一隻蚊子了。
「讀書人說話總是有道理的,就像平日無論您說啥,我們都覺得很有道理是一樣的啊。」張三羊理所當然地說道。
「愚鈍,愚鈍,愚不可及!」錢大望氣得差點跳腳。
「錢叔叔的意思是他也是個讀書人,他們幾人往那兒一站,他老人家一把年紀了都招架不住。」一知半解的王五行說道。
「哦,原來是這樣啊。」孫七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錢叔,這個您就放心吧,他們沒有想當里長的意思,等到開春就全都走了。」
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錢大望被氣得七竅生煙,指著門低吼道:「你們八個滾出去,再去搶人錢財就打斷你們的狗腿!真是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八人立刻拔腿就走,孫七塊還邊走邊笑道:「看了被我說中了心思,讀書人有個詞叫惱……惱什麼成怒的?」
「惱羞成怒。」王五行立刻補充道。
「哎,咱們這不是打不到獵,也想出一份力麽?」趙六兩嘆息道,「錢叔怎麼就不懂我們的心呢?」
幾人正抱怨著,突然見有一孩子從山腳跑了上來,邊跑邊喊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