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靈魂時間
在蓋倫還沒有離開始暗荊棘之前,來自東洋的深作便很喜歡拉著他和青疽喝酒,那時的青疽做事講究,即使盡興的時候,也不會超過三盅。
但看看吧台上擺放的橫七豎八的酒盅,想來這些年,他也改換了不少。
蓋倫緩緩走過去,坐在青疽邊上,兩人默默喝著酒,彷彿時間倒轉回到了當年,他們身後是那些笑著的,哭著的,亮著光華的川流不息的人群。
酒過之後,兩人便在那份夜景裡面走,微醺的風吹的人不知道今夕何夕,然後青疽便說福斯特啊,我們去高出看看。
之後的事情,便是兩人到了供電大樓天台相互之間沉默又難以言說的對話了。
尋著空氣中的銀色視線一路跟隨過去,格里菲斯繞了大半個上島,竟發現裝載在吉慶的車子正在沿著西外環繞著圈圈。
他在吉家的時候有給吉慶和吉良兩人烙過印記,二人的身體也有大妖留下的用來保命的東西,比如沙鎮時候,零無論如何也握不破的淡銀色光膜。
因為有印記的指引,格里菲斯很容易便順著印記留下的光輝一路追過去,但蓋倫看起來也異常兇猛,這整整一個周的撒網撈魚似乎都沒能將之捕獲到。
坐著計程車的格里菲斯靠在窗子邊上指引司機來回奔波著,午夜的人流漸少,但距離天明,還有很漫長很漫長的時間。
車子從晚上七點行駛到十一點左右,格里菲斯發現印記拉扯在空氣中的銀線在這裡便結束了。
大妖付了打車錢,抬頭望著這一幢二十幾層高的樓房。
時間推進到午夜時分,巷子深處垃圾桶旁邊的野貓喵嗚、喵嗚的叫喚著。
高層的小閣樓上燈火稀疏,有人的影子在窗帘上投下倒影。
大妖坐電梯到了十五層,然後轉走安全通道繼續往上走,十六層以上現如今都是被始暗荊棘佔據著的。
透過樓梯間狹小的間隙看向十八層的入口,兩個男子正抽著煙隨意交談著,而更深的地方,人影攢動,似乎還有一些人,但更多的,是安裝在走廊間無處不在的攝像頭。
格里菲斯慢慢往上走,腳步聲驚動了抽煙的男子,他們二人是始暗荊棘的外圍雇傭兵,隨即走過來,大聲嚷嚷著:這裡是私人領地,禁止入內。
從外貌上來講,這兩名雇傭兵均是亞裔,但身量高大,鼻樑高聳,像是有西歐地方的血統。
大妖滿臉迷惑的望著二人,那表情看起來像是一個迷了路誤闖進來的遊客,又興許是前面一些樓層里走錯了樓層的住戶。
這細長的年輕人似乎不能接受自己久居的樓房被人包層的事實,他有些興奮的扶了扶眼睛,壓抑著心中的疑惑和八卦,以看起來盡量穩重和漫不經心的姿態靠近過去,卻在最後時刻抑制不住的伸頭向門內看了一眼。
守門的兩名雇傭兵動也未動,他們是始暗荊棘的雇傭兵,見多識廣,自然能夠識透青年人那眼鏡後面所隱藏的嘴臉。實話說來,隨著文明的進步,人類對生活方式和外界刺激的重新界定,有越來越多的都市男女患上了一種喜歡瘋狂窺視別人隱私的怪病。
從早些年間的尾行、偷拍、八卦,衍生到如今病態的對別人隱私的挖掘、披露,以前只對公眾人物,使用的調查、人肉、意想以及醜聞,現在已經越來越向著大眾普及了。
面前帶著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子顯然就是這種疾病的深度受害者,他的目光隱晦的狂熱,態度積極的走過來,中途似乎想說一些問話,但對方的態度冷淡,顯示出不想深談的姿態。於是他欲蓋彌彰的說了一些別的事情,隨即話題轉移到他自己身上:
「嘿,我叫薛毅傑,就住在樓下的,大家都叫我逗比傑,我們算是鄰居啊」
那身材細長,紅唇白面的斯文男子由於心有所向,講到這裡已經走到了安全門邊上。
他用眼角快速閃動著向門后的世界看了一眼,他似乎是想要了解盤下這些樓層主人的內心世界,但視線微轉,兩個雄壯的如同山豬的胸膛徐徐合攏,擋住了他的視線。
年輕人微微愣了一下,失望才剛浮現,下一秒鐘已經換上了另一種勉為其難的神態。他的掩飾並不高明,看起來像是個拙劣的演員,始暗荊棘的雇傭兵用腳輕磕了一下安全門,那防護門吱扭一聲被關緊,隨後用冰冷疏遠的眼神聚攏過來。
那年輕人似乎還要說話,而抽著煙的雇傭兵已經伸手向他推過來
香煙的煙絲在男子嘴唇的細微抖動中紅彤著,似乎在發散著細微的畢啵聲。細細的煙氣裊裊的向上升起,似乎在男人的呼吸和輪廓間波盪。
在那時間漸漸緩慢褪色成灰白的瞬間,男子粗糙的五指排開空氣緩慢的推過來,帶著眼睛的年輕人的驚愕還寫在臉上,他大張著嘴,似乎正要說話。
在這掌鋒推進的極慢時間裡,每個人的表情都在定格,像冰封在那千年難朽的琥珀中,陳列著等待觀攬的化石。
然而,在這幾乎極靜的時間裡,那帶著眼睛的年輕男子,保持著想要說話的樣式。他徒然間靈動的眨了一下眼睛,身體突破時間的桎梏,恢復了往日的活力。
大妖繞過石像般伸著手的抽煙男子,伸出手掌在那人脖頸間比劃了下位置,然後手刀切下去,砍向了鎖骨位置
旋轉,手刀隨著身體回切,格里菲斯口腔里模擬著風馳電掣的破空聲,臉上的表情很努力的在演繹著猙獰以及兇狠,但動作卻著實是不快。
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過家家的孩子,在人堆里學著電視里大俠的樣子,自認瀟洒實則笨拙的轉身,胡亂的在假人身上拍了兩下,然後收工,定格在那自認風流倜儻的幻想里。
隨著手刀拂過第二個人的後頸,肉掌與骨骼接觸的聲音傳開,周圍的景色猛然間鮮活靈動起來
世界彷彿在一瞬間恢復了活力和色彩,時間帶著七色的光向前推進,如同開春里冰封的河道被沖開融化,空氣里的煙塵終於裊裊升騰,遠傳傳來人聲,那叼著煙的雇傭兵也最終手掌重重的推過來。
但畫面一閃,那張著口似要說話,面容驚愕年輕人的身影卻如煙般消散。隨即旋轉著穿過兩名雇傭兵,那速度像在看快進的電影。青年人旋轉而過,收起手刀背對眾人,身體與身體細微的接觸擠壓里,背後的兩名男子乾淨利落的雙雙倒地。
「。」
剛剛那一瞬間,彷如時間停止的短暫間隙,其實是靈魂時間的一種應用。
所謂靈魂時間從字面上講就是靈魂所度過的時間,這種解釋粗淺直白,雖然並非全然正確,但也點中了這一辭彙的精髓靈魂所度過的時間。
在大妖時代普遍存在著一種認知或者說是一種假設,那邊是物質的肉體可以被觸碰,甚至相知相識相愛相殺,但靈魂,永遠不能被接觸。
大妖們認為,每個人的靈魂都存在在不同的時空里,那裡彼此隔絕,也有著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規則和演算法。
人的壽命有長有短,反應有快有慢,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靈魂所在空間的時間流速。當靈魂在其所在的空間中經歷過了足夠長的歲月,便會自然枯萎死掉。而外在的肉體不論他經歷了多少歲月,都會因為靈魂的枯萎而死亡,這就造成了人與人之間的壽命差。
當然,人這種生命體的靈魂空間時間流速差距並不大,在外界物質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壽命差並不多。
而靈魂的枯萎也並不意味著靈魂的終結或者死亡,它將步入更新的一種階段,那是以現在人類短暫的見識所不能理解的範疇。
但大妖作為因果獸與人類靈魂時間差距很大,他剛才利用對時空天然敏感的黯窕血脈增幅,耗費因果,強行同化了始暗荊棘兩名守門雇傭兵的靈魂時間。
他入手黯窕后,思想了很久,創立了這放緩時間的法門,但效果差強人意,並不能將之用到力量很強的人身上。
始暗荊棘外圍雇傭兵這種小嘍啰並沒有資格讓大妖浪費精力放大招去解決,他本是用來測試自己新創招式的效果,但結果證明他的霉運還沒有走完,同化人靈魂時間的招數顯然還需要更加細緻的調整和研究。
格里菲斯瞬殺兩名雇傭兵的招式看起來很瀟洒,乾脆又利落,但格里菲斯在其中動用的資源有黯窕的力量,因果的力量,還有自身的靈魂碾壓力,這許多的東西加起來才將兩個沒有多少力量或者說沒有多少非常規力量的人類凍結在短短數秒,不難想象,在面對更強敵人時候,這種招式會變得格外雞肋,遇到靈魂堅固的人,根本連同化對方靈魂時間的機會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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