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漢章帝
楊昭看皇帝走 到跟前,撲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道:「楊昭欺瞞皇上,請皇上賜臣死罪!」
漢章帝坐到軟榻上, 拿起桌上的一盞茶要喝,他了解楊昭的個性,並不是個莽撞衝動之人,他拿眼睛看他,靜等著楊昭的下文。
楊昭抬眼著 著漢章帝說:「皇上,臣死罪,其實臣早在一年前就尋得太子劉慶了,喔,是慶王爺!」
「當!」皇帝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楊昭抬眼看去,只見平日威嚴持重的皇帝兩眼直瞪瞪地看向他,那件紫紅龍袍微微地抖動著,想是皇上心情激蕩到了極點。
楊昭忙道:「皇上,臣有勸說慶王歸朝為朝庭效命,慶王說不願意回到皇宮,他願意在宮外為皇上效勞,一再叮囑昭不能告知皇上,故而臣一直拖延未向皇上言明。」
「慶兒在何處,他可安好,為何不願意回到皇宮?他……」
漢章帝略停了停,緩過一口氣,慢慢說:「楊昭,聯記得八年前你是太子府領侍衛內臣,負責太子的安全並教導太子武藝。太子當年離開皇宮,事有蹊蹺,到底是何事至使劉慶絕然離開皇宮,如今又不願意回來?你如實說來,朕免你欺瞞的死罪!」
楊昭又磕了個頭說:「慶王當年為太子時,因情勢所逼,不得已離開皇宮,只因他身受慢毒,慢毒侵入他的血脈,如若還待在宮中,惟有死路一條!」
皇帝心口隱隱作痛,他的手緊緊抓住龍椅上龍柱子的爪子,那爪子在燭光下閃著寒光,他一口氣上不來:「他是太子,誰,是誰要毒害他?」
「楊昭並不知道,楊昭習有武功,探得慶王身上是中毒跡像,但太醫院裡所有的太醫都說太子是中了邪症,因此語言瘋癲無狀!」
皇帝抓著龍椅的手跌落下來,只覺得遍體生寒,一時說不出話來。
楊昭又說:「皇上別急,前太子劉慶他回來了,身健體康,在外面磨礪幾年,他就是去年奪回焉支六城的西北軍前鋒大將軍,亦是今年阻止疏勒國的叛亂的中郎校將劉以諾,明日他就跟隨將兵長史班超一起回到宮中覲見皇上。」
漢章帝長長吁一口氣,將身子松馳下來,靠在龍椅上。
清晨的光輝,東漢北宮德陽殿便像被鍍上了一層金色,高大威峨的德陽殿沉默著,於古樸巍峨中越顯莊嚴,莊嚴中卻又有一股滄桑的氣息。
德陽殿,已歷經了太多的風雨,太多的爭執與殺戮,微風捲起,依稀聽到輕微的嘆息。
「皇穹垂象,以示帝王。紫微之側,弘涎彌光。大漢體天,承以德陽。崇弘高麗,包受萬方。內宗朝貢,外示遐方」。他包容過皇權帶來的爭鬥和鮮血,而今,他帶著皇權的威勢,依然那麼高高在上,不能仰視!
深邃的眼神中有什麼在流動,以諾舉望目了一眼亘古沉默的德陽殿,心中默念著:「德陽殿,我回來了!父皇,我回來了!漢庭,我又回來了!」
以諾跨過寬闊的大門,兩側立有高聳人云的石闕,彰顯著皇權的威力。可是,皇權是什麼?是將士的血肉,還是百姓的淚水鑄成的高不可攀的光芒,致使前人後人拼盡一切去追逐。
在寬大的德陽殿里,將兵長史班超帶著劉以諾在內的一班建功立業的武將跪在右邊,漢庭諸位文臣位於左邊,由疏勒、車師、烏孫等國的使者們一一上前交來的國書。
漢章帝一邊聽著使臣朝賀,一邊用眼睛搜索劉以諾,那個跪在班超後面身材欣長雄健的將軍,就是慶兒嗎?他還記得他握著的那隻漸漸失去溫度的手,他答應過宋貴人,要好好照顧慶兒,但劉慶離開皇宮整整八年,他甚至記不得他離開時的模樣。
各國使臣的朝賀結束,對那群武將進行論功行賞,劉以諾,不!劉慶,要賞他些什麼呢?他曾經是太子,現在是慶王,還是一位有赫赫戰功的將軍,他得到過天子外最尊貴的地位,可是他放棄了。
「宣中朗校尉劉以諾!」小黃門又尖又細的嗓子響起。漢章帝從深思中醒悟過來。
只聽中常侍陳叢宣道:「西北軍中郎校尉劉以諾,協助將兵長史班超平定疏勒叛亂,穩定西域各國,戰功卓絕,擢升為……」
漢章帝一揮手,陳叢停住宣讀,大臣們吃了一驚,班超抬頭看向漢章帝,漢章帝目注劉以諾良久,緩緩地說:「劉以諾……劉慶,你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以諾聽父皇的聲音疲憊而蒼老,他鼻子一酸,慢慢抬起頭來,一張黝黑剛毅的臉,一雙肖極了宋貴人的眼睛卻射出堅定果敢的神采,依稀還是當年的輪廓,但是卻有了太多太多的不同,他的慶兒定是歷練了人世間的磨難,浴火重生后綻放出來的華彩把偌大的德陽殿的宏偉氣勢活生生地壓了下去,漢章帝的內心一陣悲哀,又一陣喜悅,他的眼睛濕潤了。
兩人淚眼相向,漢章帝緩緩道:「廢太子劉慶,建章九年於祭祀齋慶日走失,建章十年太子劉慶被廢,立為慶王,今慶王助將兵長史班超驅趕匈奴各部,安撫疏勒、車師,建有大功,封劉慶為……劉慶,聽說你的三萬虎賁之師勇猛異常,這三萬虎賁之師現在何處休整?」
群臣正凝神聽漢章帝說話,目露驚訝,這個叫劉以諾的中郎校尉,居然就是當年那個走失的廢太子劉慶,大臣們紛紛把目光投向劉以諾,只見他一張剛毅的臉,有了蒼桑和風霜,但五官仍然精緻俊美如有如世間最珍貴的晶石雕琢而成,襯著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眼神堅毅而遼遠,有著洞悉一切世情的機敏,眼眸深處,卻隱有對世人的悲憫和寬厚。那渾然天成的王者之氣從骨子裡透出來,這樣地驚人!
這與他們印象中那個蒼白羸弱的太子有太大的區別了,眼前的劉以諾,身上欣長強碩,有著動人的王者氣質,混著滄桑和剛毅。雖然跪了一地的人,他也跪在那裡,卻就不由地被他那氣勢咄咄地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