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福王

  小蓮說畢,一 只手伸過來,緊緊握住晨曦的手。


  晨曦笑道:「蓮姐姐 話里意思是說晨曦舊時身輕如燕,現如今粗壯如泥似豬,是飛仙不起來了,是么?」


  小蓮惱道: 「真真小蹄子,人家為你著急,你還沒人事似的頑笑兒,這隻剩下三個月,如何是好?」


  晨曦反握住小蓮的手道:「我知道蓮姐姐是為晨兒好,我也知道蕭雪,福王妃出這主意是想要為難晨曦,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哪裡就有難倒人的事兒,蓮姐姐就不要為這此事煩惱了!」


  閣房裡,兩個相同命運的女孩執手一處,要共同面對未知的風雲。


  福王妃馬蕭雪坐著輦轎回到景福王妃寢殿,脫去身上的麗衫華服,換上簡單清雅的家常服,隨嫁丫頭,現在的九品女侍官磬兒把她滿頭的珠光寶氣的釵飾都摘下來,只留下一頭烏黑的雲鬢高髻。蕭雪比前幾年略為丰韻些,眉目間多了些嫵媚,比做女孩時更多了些丰姿妖嬈。


  她鳳目略過那個華美的飾盒,從裡面取一枝發簪,插了上去,那通體發簪雪白,只在尾部極精細地刻著一朵花,花瓣片片精巧,花瓣里隱隱有紅絲流動。正是那枝當年她從晨曦手裡得到的虞美人簪子。


  她回身對著磬兒淺笑:「磬兒,好看么?」


  磬兒恭敬回道:「濃抹淡妝總相宜,咱們小姐戴什麼總是最好看的!」


  福王妃蕭雪長久著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面如滿月,膚如凝脂,眸似寒星,她喃喃地道:「她長大了,長得也很俊美!」


  磬兒領會她的意思,回道:「看上去還不錯,但跟小姐比起來,還是差得很遠呢!小姐雍容華貴,大方得體,她纖弱得像根草,一股小家子氣!奴婢只是不明白,小姐為什麼要在太后那裡力薦那個梁晨曦?說她舞技超群,說她九歲就得了渭水城的巧仙兒!她的舞哪裡比得上小姐半分?當年她梁晨曦獲得巧仙兒,只不過仗著兩位哥哥幫的忙,你這會子讓她在太后前面露臉,豈不是?」


  蕭雪打斷她:「在太後面前,她的舞跳得再好,亦不過是個下等的舞姬,而我,永遠是尊貴的福王妃!」


  她伸出纖纖細手取下那枝透著紅絲的虞美人發簪,捏在手上,冷笑著:「就好比這枝簪子,她只能為我所用,我想她了,我就拿出來戴戴,我若不想她,」


  她猛地打開飾盒,「啪」地把發簪丟進去:「她就永遠都要待在這個盒子里,永遠也見不得天日!哈哈哈!」


  「愛妃,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蕭雪的身後響了起來。


  蕭雪回身一看,只見一個圓滾滾的肥胖身子向自己挪了過來。他臉上的肉垂掛下來,至使下巴跟脖子連在一起,看上去像一隻不倒仙翁。


  蕭雪的臉上現出溫柔的表情,站起身嗔道:「王爺這會靜悄悄地進來,也不讓下人通報一聲,嚇著妾身了!」


  福王劉肇笑問:「本王是想靜悄悄來看看愛妃在做什麼,愛妃何事笑得如此開懷?」


  蕭雪道:「妾身今日看到自己兒時的一個朋友,想起過去許多有趣的事來。」


  福王說:「喔,是么?不若愛妃說與本王聽聽,讓本王也樂一樂!」


  蕭雪扶他坐下道:「俱是一些兒時的趣事,上不了檯面兒,也沒甚麼,只怕說了王爺也是無趣。」


  福王突然想起一事道:「明日父皇在德陽殿宴請各國來朝使臣並各地召回來的官吏和將軍,愛妃明日也到宮裡去罷。」


  這時,磬兒倒上茶來,劉肇接過茶杯,看了一眼磬兒說:「你這從娘家帶來的丫頭也長大了,你們家鄉的水真養人,這磬兒長得越發可人意了!」


  蕭雪看了一眼劉肇,淡淡地說:「王爺從宮裡回來,想是累了吧,我讓磬兒送王爺回寢宮歇息?」


  福王眉開眼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蕭雪看向磬兒說:「好好服侍王爺!」說罷,意味深長地看了磬兒一眼。


  磬兒順著眼,扶著福王離開。蕭雪臉上的笑立刻凝結在一起,她回身對另一個丫頭鈴兒說:「鈴兒,你讓孫姑姑好好調教調教那兩個丫頭!」


  漢章帝建章十年。


  東漢北宮正殿德陽殿,德陽殿的台階高二丈,花紋石作壇,白玉砌台階,黃金鑄成的柱子鏤刻著三帶纏繞的花紋,並套以橘紅色,殿內的壁上畫著優美的圖案,紅漆樑上鑲嵌著青色翡翠,並引洛水注於殿下,「珠簾玉戶如桂宮」,華美壯麗。


  漢章帝站在宏大的德陽殿的陛階上,他四十多歲,他的兩鬢開始出現斑斑的白髮,十幾年來操勞國事,他的背微微有些佝僂著,他的神色肅穆冷清,他把目光投向德陽大殿,這是一個南北寬七丈,東西長三十多丈,可容納一萬多人宏偉的大殿,每當他站在陛階殿前,俯看跪著一地的臣民,他總覺得肩膀很沉重,不要辜負了大漢三百多年的基業才好。


  漢章帝想著方才離開的福王劉肇那肥胖滾圓的身子,穿過大殿已經氣喘吁吁,虛汗直冒,脖子上的那團贅肉就顫抖不止,說起話來更是中氣不足。跟誰說話都是一團和氣,兩隻眼睛埋沒在團團的臉上,虛虛地眯著。


  他不由的嘆了口氣,漢章帝子嗣不多,留下來的只有五位皇子,成年的只有福王劉肇,福王劉肇性情溫和寬厚,待人有禮,舉止很是周正,可是他通身上下沒有一點做帝王的霸氣和才氣,這大漢的江山,就要託付給這樣一個痴肥溫吞的劉肇了嗎?


  他又想起那個八年前就離開皇宮的慶太子,尋找多年,卻未曾有他的下落,這個儲君之位……


  他沉吟著踱著方步走向德陽殿的偏殿東閣,卻見東閣的青石地板上直挺挺跪了個人,近前一看,是光祿勛大夫楊昭。


  漢章帝有些意外,退朝已經很久了,他怎麼還跪在這裡?也沒有讓人通報一下,他踱步到楊昭跟前,淡淡地看向他,並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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