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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八,你為什麼要流眼淚(大結局來了)

  公主府中。


  錦程捏著小布狗的尾巴,跨進了門檻。


  婧歌正坐在桌邊,雙手捧著一張錦帕看著,青絲未梳,從耳後滑過來,遮住她的臉頰,看不清她的表情。微風和陽光一起撲進來,她細軟的髮絲在風裡輕揚,像是竭力要掙脫凡塵煩惱,隨風而去……


  「公主。」錦程把小布狗放到她的面前。


  婧歌木然地抬眸看他。


  錦程努力笑了笑,把小布狗在她眼前搖了搖,「這是若羌給你做的。」


  婧歌伸手接來,放到掌心裡輕輕地捏。


  「若羌說看到你了。」錦程在她對面坐下,凝視著她的眼睛,艱難地說:「婧歌,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們,我們會……」


  「太陽真好,不知道會這樣暖和多久……」婧歌突然出聲,扭頭看向窗外。


  明晃晃的陽光落下來,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婧歌……」錦程摁住了她的肩,急切地說:「婧歌,不要這樣,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我知道你愛雲秦,但世事無常,已經成了現在這樣子,你可依靠我,信任我,我會好好照顧你……我喜歡你,公主,你看看我……」


  他甚至有些哽咽,後面的話說不下去。


  其實錦程天天往公主府里跑,有些事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一直騙自己,是他多心了。婧歌是很單純很可憐的姑娘,她不會做對不住大家的事……


  「你走吧。」婧歌推開他的手,木然地說:「公主早就死了,世上早就沒有這個人了。」


  「婧歌……」


  「當我獨自飄零的時候,當我獨自面對那些人的時候,當我受到那些折磨的時候,我就死了。」婧歌又轉頭看窗外,聲音輕飄飄的。


  「你為什麼要喜歡一個死人?雲秦又是誰?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自從我爹娘去了之後,這世上就只有我一個人了。雲秦不愛我,他為了那個女人,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我不能不管他的死活,於是我去找他……」


  「公主……」錦程慢慢站起來,痛苦地看著她,「不要折磨自己,這些都能過去的。」


  「過不去的!」婧歌猛地打開他的手,尖銳地說:「你看我身上的傷了嗎?你知道我被夙蘭祺……壓在身下的感受了嗎?你知道我每日每夜怎麼睜著眼睛熬過來的嗎?我沒瘋,因為我連瘋都不可能!」


  她大力地撕開衣裳,身上那些蜿蜒的舊傷,刺痛了錦程的眼睛,他想抱抱她。她卻冷笑起來,聲音漸大,蒼涼得似是閱盡了世間萬事萬物,一切醜陋……在她的生命里,已經找不到美好了。


  心死了,人便死了。


  那麼,是善,是惡,對她來說還有什麼意義呢?


  「婧歌。」


  御璃驍和漁嫣的身影出現在窗外。


  婧歌的眸子里有恨的火焰熊熊燃起,猛地抓起了桌上的墨硯,往外面兇猛地丟去。


  「滾出去!你這個竊|國|賊,你殺了天祁皇帝,偷得后青國。若不是你,若不是你跑回來,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御璃驍一臂護住漁嫣,墨硯打在他的胳膊上,又重重彈到牆上,裂成了兩半。


  「婧歌,你這樣鬧,有什麼好處?」錦程抱住她,焦灼地勸道:「我知道你遭了罪了,但是你看看我們,我們會陪著你。再多的事,我們一起走過去,不要總想著以前好嗎?」


  「你滾開,你有什麼資格站在我這裡說話?我是后青堂堂郡主,我爹是后青國赫赫威風的王爺,你是什麼東西呢?不過是這國|賊撿來的一條看家狗……我每天看著你們假腥腥地在我面前轉悠,我都想殺了你們……」


  錦程雙眼通紅,死命抱著她狂亂掙扎的身子,不停地說:「你都罵出來,發|泄出來,我陪著你,我讓你罵。公主,你怎麼罵我都可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啊……」婧歌尖叫一聲,一偏頭,用力咬住了錦程的脖子。


  她把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仇,都花在了這一咬上。錦程痛得一顫,隨即忍住了所有的動作,讓她這樣咬著。


  鮮血淌進了婧歌的嘴裡,腥甜腥甜的,她的眼淚流得洶湧,就像海被人給挖了個窟窿,腥鹹的海水全都要湧出來了。


  「不要……」突然,錦程一聲低呼,制止住了想要打暈婧歌的御璃驍。


  婧歌緩緩鬆開了錦程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胸口,抽泣著說:


  「我把你們要去買糧的事告訴了夙蘭祺,什麼船,從哪裡出發,走哪個方向……夜明月有去無回……你們打兵器的事,我也從錦程這裡問出來了,把消息傳給了夙蘭祺,他說不定馬上就要進攻了。他建立了一支強大的軍|隊,和雲秦一樣服下藥的黑衣軍,你們不可能戰勝他……我終於能毀了你們了。」


  終於,婧歌哭著捂住了臉,軟軟地滑到了地上。


  「婧歌啊!」錦程的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重重地跪下去,扳著她的肩哭,「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堅強,相信我們會救出雲秦,你怎麼可以……你這是想殺了我嗎?」


  「我恨你們……你們可以每天歡笑,我一個人生活在地獄里……你們在心裡恥笑我,你說喜歡我,你可知道……我被那麼多男人……我要毀了你們全部,是你們毀滅了我的一切……我根本就沒想活下去……」


  婧歌匍匐在地上,雙拳在地上狠狠地砸,淚水在地上淌了一大片。


  漁嫣掩著嘴,忍不住痛哭。


  這能怪誰?真的只怪婧歌一個人嗎?她十四嫁於雲秦,期盼著過風輕雲淡的好日子。但是到底她得到了什麼?婚姻里的冷漠,丈夫的離棄,無望的等待,世事的殘酷,她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甚至無處訴說……


  錦程膝行著出來,沖著御璃驍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起身就走。


  「去哪裡?」御璃驍立刻攔住了他。


  「去殺了夙蘭祺這畜生。」錦程身子不停地顫抖,嘶吼道。


  「你怎麼殺。」御璃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深深吸氣,「先把明月救回來。」


  「婧歌……」突然漁嫣一聲尖叫。


  兩個大男人匆匆轉頭,只見婧歌已經一頭撞向了桌角……


  「婧歌啊……婧歌……」錦程飛撲回來,抱住了她的身體。


  「你真蠢,婧歌早就死了……」婧歌看著錦程,努力擠出一個笑,「這個女人很壞,沒有良心,不要記得她……」


  「婧歌,可以重新開始的,為什麼你就想不通呢?我真的很喜歡你……」


  錦程拚命地捂她的額角,那些血淌得她滿臉,染了他滿袖,他眼睛模糊了,全是血色,心裡也全是這些擦不盡的熱血。


  她的呼吸消失了。


  雙手軟軟地垂下去。


  她像一片輕盈的羽,被他托在雙臂中。


  她那年出生的時候,王府里喜氣洋洋,桃花盛開,都說她有一個錦繡的命,將來一定夫榮妻貴,一生安榮。


  她那年爹爹戰死,母親殉情,舉國上下,為她悲傷。這可愛的小郡主,從此成了孤兒。芙葉太後接她進宮,成了宮中受寵的「外人」。其中苦樂,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那年出嫁,雲秦英武,讓她芳心綻放,她發誓要追隨他去天涯海角,放馬牧羊,草原雙|飛。


  她今年,十六未滿……


  婧歌的名字,多美啊,但她的人生,並不美。她躺在陽光下,她說的那句話彷彿還在錦程的耳邊迴響……陽光還能照多久?


  陽光,早就照不進她的心裡去了吧?當她得知她愛的人,她等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愛她的時候,陽光就被陰影代替了。當她淪為囚|奴,掙扎不出的時候,連光線都消失了。


  她鬱鬱寡歡,痛苦不堪。


  錦程,不是輪太陽,還不能破解她周身堅硬的寒冰。


  她說她早死了,是的,早就死去了……


  「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給我一個機會……」錦程額頭抵到她和額角上,嚎啕哭起來,「到底有什麼過不去呢,你只要看著我,給我這個機會,什麼都能好起來了……真的會好起來了……」


  漁嫣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心裡絞痛,腹中也絞痛,她倒哭不出來了,只看著婧歌眼睛瞪得老大的樣子,腦子裡嗡嗡地響……


  她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來問她,大家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婧歌說不定真的就能好起來了……


  「是我的錯。」她用拳頭輕輕敲桌子,啞啞地說。


  「皇上……」


  安鴻和聶雙平他們進來了,見到滿地的血,嚎啕的錦程,緩緩停下了腳步。


  安鴻剛剛從京外趕回來,風|塵赴赴的,還來不及回家喝上一口水,就在路上遇上了聶雙平,趕緊與他一起來看看公主府里的情況。


  「哥哥,我……」錦程扭頭看安鴻,張張嘴,血和淚一起往嘴裡鑽。


  「起來。」安鴻眼眶紅了,拉住了錦程的手臂。


  「哥哥,你看看她,她怎麼就不肯給我機會呢?」錦程緩緩伸手,覆上了婧歌的眼睛。


  「起來,這樣對她來說是好事,她太辛苦了。」安鴻哽咽著說。


  聶雙平吸了口氣,把眼淚吞回去,紅著眼睛說:「那個養蜂的地方,是夙蘭祺的暗哨,婧歌每隔幾天要去拿一次解藥,不然就會有萬蟻鑽心之痛苦……」


  「我居然這也不知道……我如果早點來問她,她就不會這樣了……她一個人這麼辛苦,我還以為我有多關心她……」


  錦程追悔莫及,把婧歌軟軟的身子緊緊地抱在懷裡,泣不成聲。


  「是我們大家的錯,我只是一味的懷疑她,我心胸狹隘,怕她傷到我的孩子,所以從沒想過來陪她說說話。」漁嫣扶著桌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嫣兒……」御璃驍趕緊扶住她,擔憂地說:「你別太傷心,你還有孩子呢。」


  「是啊,孩子……」漁嫣深深吸氣,胸口全是這些冰涼的氣體,讓她五臟六腑都痛得厲害。她不敢再看婧歌一眼,扶著御璃驍的手往外走,輕輕地說:「準備後事吧,就把她葬在公主府里,讓她和她喜歡的魚池桃樹相伴。」


  「我來安排吧。」安鴻想把錦程拖開,卻沒能成功。


  「錦程,你讓公主安心去吧,說不定十八年後,你們又遇上了。」聶雙平蹲到他身邊,緩緩合上了婧歌的眼睛。


  「還會嗎??」錦程的眼睛里亮起一線希望的光。


  「會的。」聶雙平趕緊點頭。


  錦程苦笑著,把婧歌抱了起來,放到了她常躺著的貴妃榻上。上面有瓷枕,他不小心碰到了,瓷枕掉在地上,唏哩嘩啦地摔了個粉碎。一隻竹子編成的螞蚱掉了出來,還有幾朵乾涸的野花。


  錦程一見這些東西,眼淚流得更洶湧了。


  這都是他給婧歌做的,哄她開心的小玩藝兒……婧歌是動了心的吧?只是她過不了心裡那道坎,她嫁過人,又被沾|污過了,那些傷痛讓她痛不欲生,她不敢再觸碰這些美好,於是只能枕在身下,在每個別人看不到的晚上,獨自幻想那些永遠可能得不到的未來。


  他捧著發黃的螞蚱,幾朵乾枯的小花,放到了婧歌的手裡,再把她的手掌捏緊。


  「婧歌,下輩子讓我先遇上你。」


  安鴻拍了拍他的肩,叫進侍女給婧歌梳洗更衣。


  「看來,大戰將臨。」聶雙平看著門緩緩關上,抹了把眼睛,苦笑道。


  「是啊。」安鴻點頭,拍拍錦程的肩,低聲說:「走吧,我們去給公主挖墓穴去,你來挑地方。」


  錦程拖著沉重的步子跟在他的身後,高大的身子佝僂著,彷彿只有這樣的姿勢才能讓心裡不那麼痛。


  他選了湖邊最艷麗的那株桃樹,一鏟一鏟地把土掀起來,漫天的塵土,發白的陽光,這個冬天,格外的冷。


  御璃驍讓白朗他們把棺木送進來了。


  眾人看著錦程把穿著桃花裙的婧歌放進棺木中,都難過得想哭。這麼多人圍著她,還是沒能救回她。


  「是不是我多嘴……」若羌抹著眼睛,痛哭流涕。


  「是我們大家的錯。」漁嫣靠在御璃驍的身前,一直用手掩著臉。


  但大家到底有什麼錯呢?心惡者,再善的世道,他一樣會心惡。心善者,再黑暗的天地,他一樣善良。


  夙蘭祺的心裡住著一隻魔,他把魔的利齒小心翼翼地藏著,險惡地窺探著眾生萬相,等著他的雙翅強壯起來了,才會得意洋洋地亮出他的尖齒,去咬斷每一個敵人的咽喉。


  從腐爛的種子,到銹爛的兵器,他把毒液一點一滴地注入到了后青國里,而他們全被他溫文爾雅的外表迷惑住了,還幫著他坐上了玄泠國的皇位。如今凶魔已經露出他險惡的嘴臉,他們陷入險境。


  漁嫣抬眼看,厚厚的雲團把太陽遮住了,桃枝上有早早抽出的嫩芽,小簇小簇地拱著,嫩綠嫩綠的,雪化之後,就會是春天了,那時的陽光,一定很明媚吧?

  「皇上,明月有消息了。」一名夜家人舉著信滿臉狂喜地跑來。


  御璃驍匆匆扯開了信,欣喜地說:「太好了,明月沒有落在夙蘭祺的手中!她被海盜給攔住了,要求我們交贖金,然後放人。而且她買到種子了,種子都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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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掀起的波浪把大船推得東搖西晃。


  漁嫣吐了一次又一次,太難受了!夜明月帶著夜家人在海上走了一個月,太辛苦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撐下來的。


  漁嫣又一次吐了之後,實在撐不下去,軟軟地窩在榻上睡著。


  「太難受了。」她搖搖頭,手摁在額頭上。


  「快到了。」御璃驍心痛地給她揉著眉心。


  「哎,海盜還真是可怕,這樣天天在海上,怎麼過得下去?」漁嫣勉強開玩笑。


  「天天過,就過習慣了。」御璃驍扶她坐起來,柔聲說:「起來吃點東西,不要光躺著了。」


  「我就這樣,你喂我吧。」漁嫣不想動,就勢往他腿上一躺。


  御璃驍想想,讓人把飯菜送了進來。


  「啊……」漁嫣張開嘴,任他把一勺粥送進她嘴裡,再呼嚕一聲咽下去。


  「你不嚼一嚼。」御璃驍好笑地問。


  「沒力氣,就這樣吃吧。」漁嫣皺了皺鼻子,若不是怕餓壞肚裡這個,她哪吃得下東西呢?


  御璃驍心痛地摸摸她的小臉,小聲說:「辛苦你了。」


  海盜要求交贖金的是女子,會派船過來接人,不然不放人。這些船上的種子,萬不能再出現閃失,所以必須有絕對信任的人前去付贖金,原本是讓莫問離男扮女裝,但他眼睛在海上根本看不到東西,脾氣又暴躁,若和海盜打起來,海盜把船弄沉了,那就功虧一簣。


  所以漁嫣親自去,讓安鴻和錦程男扮女裝跟著她。莫問離負責把新制的兵器全都收好,送去各軍中。一路上全由寒水宮的人護送兵器,中途遇上了不少伏擊的人,寒水宮損失很大,但總算把其中一部分送到了。


  這其中,他們終於領教到了夙蘭祺黑衣軍的可怕,這讓他們極為擔心,真的開戰之後,他們有幾成勝算。


  「皇上,對方發信號了,前面是小島。」


  安鴻輕輕敲門。


  「哎。」漁嫣坐起來,捧過了粥碗,呼嚕嚕喝乾凈,一抹嘴唇,小聲說:「換衣服,我去會會這些龜|兒子們。」


  「小心。」御璃驍小聲說:「我會暗自跟過去。」


  「海水這麼涼,你能在海里潛多久?」漁嫣搖搖頭,輕聲說:「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他們的,相信我。」


  「我們都儘力。」御璃驍抱住了她。


  漁嫣貼著他的脖子呼吸,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今生今世,我嘗遍酸甜苦辣,貧寒卑賤,富貴榮華都經歷過了,這一世,不虧。若我真的回不來,請你一定要繼續往前走,不要為我駐足。」


  「說什麼傻話。」御璃驍立刻揉緊她的小臉,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


  「我曾期待過這樣冒險刺激的生活,但我現在覺得,小冒險小刺激就可以了,待這些事完了之後,我們就平平淡淡地過下去。」漁嫣抿唇笑,往他的臉頰上輕輕吻去。


  「我和你一起去。」御璃驍心中不痛快,立刻站了起來。


  「你還要主持大局,不要因小失大,你信任我,這件事就一定成。」


  漁嫣攏了攏長發,站了起來,換上了一身素錦衣裙,再把頭髮盤成了流雲髻,用兩朵翠玉珠花綰好,看上去素雅中不失高貴。


  「大哥放心,我與錦程會拚死保護好嫂嫂。」安鴻已換上女裝,青裙拖地,唇紅齒白,清秀動人。


  御璃驍拉緊漁嫣的手,久久不肯放開。


  「好了,你說過的,多難的事,我們一定能闖過去。」漁嫣抱了抱他,轉身就走。


  「嫣兒。」御璃驍緊跟了幾步。


  「放心,我一定帶回夜明月和種子,這是我的平淡日子的希望,我一定要做到。」漁嫣頭也不回地揮手。


  御璃驍只好停下腳步,眼睜睜看著她上了小船。


  「大哥放心。」錦程站在船頭,向他深揖。


  不過十多日,錦程已瘦了一大圈。御璃驍緩緩抬眸,看向遠處亮著火把的小船。那是前來接應的海盜。


  「不知道胡域國會不會出手相助。」白朗擔憂地說。


  御璃驍悄悄派人去了胡域國,想得到胡域國國主的幫助,但一直沒有迴音。他們對海上情況一無所知,更沒有打過海戰,海盜兇殘,萬一對漁嫣無禮,這後果誰也不敢想。


  「若實在不伸手,就靠我們自己吧。」


  漁嫣的小船漸漸靠近小船了。


  上面的人一見漁嫣這身打扮,立刻吹起了口哨,大聲調笑起來。


  漁嫣抱抱拳,大聲說:「你們大當家呢?」


  「大當家在等你們,走吧。」小船調了方向,帶著他們的小船往小島處划。


  安鴻給她舉著火把,她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海霧籠罩中的小島。島上樹木蔥翠,並未被岸上的寒涼氣候影響。


  一直劃了有一個時辰左右,才到了岸邊。


  一群海盜圍過來,驚艷地看著漁嫣,說些漁嫣根本聽不懂的話。安鴻事先做了功課,勉強聽懂了幾句,小聲說給漁嫣聽。


  「帶路。」漁嫣高抬下頜,驕傲地挺直腰。


  眾海盜居然沒來為難她,擁著三人往前走。越往前越明亮,火把照亮了半邊天空。


  前面的海盜更多,足有數百人,坐在篝火前,有人在賭|錢,有人在逗|弄搶來的姑娘,有人在喝酒,有人在比試拳腳,吵吵嚷嚷,倒和漁嫣想像中的血腥殘暴很不一樣。


  「頭兒,送贖金的來了,是贖那娘們的。」


  帶著漁嫣過來的接引人拿著漁嫣的信物,大聲吆喝著衝進了人群中。眾人的視線投過來,剛剛還喧鬧的世界立刻靜如無人,只有火星子噼哩啪啦地響。


  「帶上來。」


  略有些低啞的聲音從高台上傳過來。


  漁嫣抬頭看,高台上放著一張大椅子,空空無人。過了會兒,一道高大的身影慢慢吞吞地出現在視線中。


  這人穿了一身豬肝紅的布衣長袍,皮膚被海風吹得黝黑粗糙,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眼神銳利地投向漁嫣,最後定格在漁嫣的微凸的小腹上。


  「還派了個大肚婆過來了。」他坐到大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漁嫣。


  「大當家的,請放人。」漁嫣按著江湖規矩抱拳,脆聲說:「贖金一文不少,您可以點點看。」


  「誰說不少啊?」他瞟了一眼手下人遞上的銀票,大笑了起來,指著漁嫣說:「我現在要雙倍。」


  「大當家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呢?我們籌一點錢並不容易,大當家高抬貴手,留一條路給別人,會有福報的。」漁嫣不慌不忙地說,她早就考慮到了此行不會那樣順利,就看她怎麼和這海盜談|判。


  「福報……」海盜頭兒嘎嘎大笑起來。


  他一笑,底下的海盜全跟著鬨笑,陰陽怪氣,毫不收斂,震得人心裡極不舒服。安鴻和錦程對視一眼,悄然摸住了暗器,隨時準備滅了這海盜頭子。


  「不要衝動,還不知道明月關在哪裡。」漁嫣向二人使了個眼色,抬眸沖著海盜頭子笑。


  「大當家的,你求財,我們求平安,但大家求的其實都是一條生路。海上得有商船經過,才能讓大當家的有發財的機會,一鏟子把人全埋了,今後這條線上沒人敢來,大當家想發財的話,還得不遠萬里,去別的線上找財發……」


  漁嫣故意停了停,原地轉了個圈,看著那些海盜們說:


  「據我所知,這海上的島,可不止這一個。東邊有福止島,張浦當家。南邊有美人靠,朱二娘當家。都不是好惹的貨色,而且他們用的可都是大網,故意放一些商船過去,以保證線上的商船不斷。而您這裡,好像一連劫了九艘船了吧?后青和玄泠的船都不從這裡過了,您和您的兄弟難道想靠喝海風過日子?」


  「這娘們知道的還挺多。」


  海盜頭兒轉動著手裡的兩隻海玉圓球,陰惻惻地盯著漁嫣笑。


  「頭兒,這個前陣子抓到的那死硬娘們強,長得美,還懂得多,不如換這個當壓寨夫人?」一名蹲在石頭上咬烤魚的海盜大嚷道。


  「是你娶壓寨夫人?」海盜頭兒一踢腳,腳上的鞋子脫落了,重重地砸向那人的嘴巴,痛得他一聲嚎叫。


  「大當家的,莫非是看上我家妹子了?」漁嫣心中一緊,大聲問道:「您也算是海上之王,可不能逼婚啊,叫我家妹子出來,我要看看她。」


  海盜頭子又是一陣大笑,指著漁嫣說:「想見她,行,我們這裡的規矩,你脫了鞋,從那堆火上走過去。」


  漁嫣身後是一堆燃得通紅的炭火,黑煙直冒,腳踩上去,那還不成了烤腳丫?


  「喂,你別欺人太甚……」錦程一下就爆炸了。


  「我來踩。」安鴻攔住了錦程,抬眼看海盜頭子。


  海盜頭子的視線這才落到兄弟二人身上,他們戴了人皮面具,故意妝得姿容艷麗,就是為了防止漁嫣被海盜們盯上。


  「主僕情深,那就三個人一起踩吧。」海盜頭子往後一靠,慢吞吞地說。這一臉陰暗的神情,看得人真想揍扁他的臉。


  「讓她出來,我們就踩。」漁嫣往前走了一步,看著海盜頭子大聲說。


  「喂,我們這裡可不興討價還價,你若不踩,那就把衣裳全給脫了,讓兄弟們開開眼界吧。」又有海盜大聲起鬨,說些下|流不|堪的話。


  「氣死我了。」錦程握緊了拳,牙關咬得咯咯地響。


  「先忍著,見到明月再說,裝種子的船一定要帶回去。」漁嫣摁住他的拳頭,笑了笑,脆聲說:「大當家的,你是怕我們三個女流之輩,把你看中的壓寨夫人帶走了?你不是這麼沒膽量吧?」


  「別用激將法,我不吃這套,我就想看美人在火上舞。」海盜頭子把手裡的海玉圓珠放下,站了起來,雙手負在身後,得意洋洋地說:「你們要見她,要帶回種子,就得按我說的做。」


  「想看我烤焦了腳?」漁嫣也有些生氣了,這人未必太殘暴了!


  「不然就脫唄。」海盜頭子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大當家並不想和我們交易,是戲弄我們。」漁嫣心中瞭然,微微一笑,突然就拉開了衣裳,「那你就看看。」


  錦程和安鴻也立刻拉開了衣裳,但是海盜們立刻就笑不出來了,他們看到的不是妙曼的身材,晶瑩的雪膚,而是每人身上懸挂著的密密的竹筒製成的炸藥……


  「你們什麼意思?」海盜頭兒臉色一變。


  「這些可不是普通的炸藥,裡面全是毒藥,只要爆炸,毒藥隨風擴散,你們一個也逃不掉,這島上的花花草草,全都成黑灰。我們吃了解藥,沒問題,你不給我們活路,我們也不給你們留活路。我們也不是好惹的,三千精兵就在島外侯著,不信問問你們接應的人,我們來的是什麼船。」漁嫣厲聲說道,手指捏住了其中一枚炸藥,好像隨時會丟出去。


  「我才不信,來人,把他們亂箭射死。」海盜頭子暴露如雷,指著她大聲怒罵。


  「試試!」安鴻手起手落,一枚炸藥往東邊丟去。


  黑色藥粉在風裡飛散,沾上的人全都在慘叫聲中倒了地。人群混亂著,有人抽刀,有人拔劍,把三人團團圍住。


  「這些葯只要沾上血,或者弄破一點外殼,馬上就會進入到風裡,我們敢來,也就有把握回去。大當家的,我們要人要種子,你要發財,我們各退一步,相安無事。」漁嫣怒視著海盜頭子,大聲說:「若你實在要咄咄逼人,我們就拼個你死我活,誰也別想好過。」


  海盜頭子深深地呼吸著,過了好一會兒,一揮手,大聲說:「帶那娘們上來。」


  幾名海盜跑下去,不一會兒就押著夜明月和幾名夜家錢莊的人上了高台。


  「你?」夜明月看清了漁嫣,頓時怔住。


  「放他們下來。」漁嫣向她點點頭,看著海盜頭子大聲說:「把你們要的金銀都收好,把種子船還給我們,我們馬上離開。」


  「想得美。」海盜頭子一把抓過了夜明月,手裡多了把短刀,比著夜明月的脖子說:「看看她吧,這麼漂亮的脖子,只要我微微用力,這脖子就會被我割斷了。」


  「試試,我也會讓你萬毒纏身,不得好死。」漁嫣厲聲道。


  「你這婆娘,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海盜頭子大吼著,刀往下一收,明月的脖子上立刻鮮血湧出。


  「不要管我了,我買種子失敗,已無顏見他,船都被他們停在島的東南邊,你趕緊回去送信。」夜明月大聲說。


  「你保重,我會為你立碑著書,歌頌你的美好品德。」漁嫣大聲說完,轉身就走。


  「喂……」海盜頭子一怔,手不由得就鬆了一點。


  就在此時,安鴻突然飛身而聲,手裡的暗器直擊海盜頭子的眉心。方才還凶神惡煞的海盜頭子眉心多了個血窟窿,不敢置信地看著安鴻。


  安鴻接住了夜明月,飛快地把解藥塞進她的嘴裡,大聲說:「我們要引爆毒藥了,都屏住呼吸。」


  底下的海盜們一聽,嚇得魂飛魄散,拖著刀劍就往四周狂奔。


  漁嫣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大步迎向了跟著安鴻過來的夜明月,匆匆拿出帕子包住了她的脖頸。「沒事了,我們趕緊走。」


  「不是毒藥?」夜明月見他們並沒有引爆葯,好奇地問。


  「哪有這麼神奇的葯,是嚇唬他們的。」漁嫣笑笑,拖著她的手就往前走。


  「可是開始……」夜明月扭頭看向後面,開始錦程確實丟了毒藥出去。


  「那是毒鏢,哪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可以爆炸了不傷害到我們自己?」漁嫣解釋道。


  夜明月吃驚地看著她,小聲問:「為什麼是你來?你大著肚子呢。」


  「因為沒有能夠勝任的女人,這些種子關乎后青百姓開春之後的生計,若沒有了,不知道會餓死多少人。」漁嫣平靜地說。


  夜明月的呼吸緊了緊,認真地說:「漁嫣,我從此之後,再不埋怨了。」


  「你本來就不應該埋怨。」漁嫣說話時,神色微變,前面的海盜們發現有異,已經圍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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