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深愛都是秘密 (葉堔 番外十二)
她抬起頭,看著他那麽小心翼翼地道著歉。
他突然想起方毅的一句話,原來真的是沒有誰欠誰的,愛情真的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知道顧盛言是她的死穴,他拿捏在手上,所以開始肆無忌憚地開始無理取鬧。
可是她那麽聰明,一句話,就足夠讓他喜歡怒放了。
或者說,他從來都是那麽地容易滿足,顧穎但凡對他還一點兒,他都能夠開心很久,很久。
她說,這麽多年,我唯一有過的男人就是你。
不得不說,這句話,真的比她的吻更能夠取悅他。
他知道她在害怕,可是他想要她,很想要,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夠證明這些都是真的,她真的躺在自己的懷裏麵。
他讓她帶他去葉雪華的墓地,那麽多年了,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和自己天人兩隔了。
顧盛言也算是有良心,葉雪華就葬在顧穎親媽的隔壁,隻是覺得諷刺。
兩父女的性格還真是像,無情起來比誰都無情。
站在那裏,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葉雪華笑靨如花,永遠地停留在了她最燦爛的那一年。
記憶有些久遠了,畢竟是男孩子,好像自從初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和葉雪華好好地單獨相處過了。
顧穎站在他的身側,臉色蒼白失色,整個人都在發顫。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害怕,或者是愧疚。
烈日在頭頂那麽地猛烈,他側頭看了她一眼,無關要緊地開口:“我們結婚吧。”
很卑鄙,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可是他不知道除了這個辦法,還有什麽辦法能夠將顧穎綁在自己的身邊。
利用她的自責和愧疚,利用顧盛言,他做了那麽多,也無非就是放不了手。
將顧盛言送到美國第二天,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做不到顧穎那麽地狠絕。
他終究是不能將自己和她推到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七年有多長,他不知道。看起來很長,但是又好像很短,可是那麽長了,他還是愛顧穎。但是又那麽短,以前的事情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很自私,但是人都是自私的。
他沒有顧穎那麽偏執,他知道怎麽叫做活在當下,所以他就活在當下了。
葉雪華的死顧穎逃不開責任,她是簡介導致葉雪華死的,他也恨顧穎,可是糾結過、難受過,才發現,愛總是比恨多一點。
她問他為什麽。
他問她愛他嗎?
顧穎猶豫那麽久,他知道的,但凡她猶豫的事情,最後的結果都是否定的。
不愛,因為她不愛他,所以隻能用盡一切辦法綁在自己的身邊,抵死相伴。
在顧穎麵前他已經丟得太多了,那麽拙劣的借口,隻是為了掩蓋自己不爭的事實。
隻是沒有想到,顧穎寧願相信他是為了報複而和她結婚,也不願因相信,他終歸是愛她的。
派去的律師回來得很快,意料之中的結果,卻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
她那麽地清楚,隻是因為她知道,這段婚姻於她顧穎而言,不過是一次交易。
什麽都沒有要,一點的股份都不曾提出來,他看著那協議上娟秀的字體,第一次想要掐死顧穎,然後再掐死自己。
她總是有這樣的能耐,將他逼到奔潰的邊緣,而她隻是風淡雲輕地站在那裏。那個在所有人看來自製理性的葉堔,在顧穎麵前,永遠都是那麽地不堪一擊。
結婚的那一天他特意讓她自己一個人去排隊,他隻是不甘心,憑什麽自己愛了那麽多年,她還是那樣的無動於衷。
可是他再怎麽不甘心,也還是抵不過自己愛她。
在辦公室裏麵煎熬地過了一個多小時,助手和秘書站在一旁戰戰兢兢的連話都不敢說,他最後還是拿上車鑰匙提前去了民政局的。
他明明是想要給她難堪的,明明是想要讓她難過的,可是看到那些人在為難她,還是忍不住走了進去,忍不住要牽起她的手,忍不住告訴別人,他還是愛她的。
簽字的時候她在猶豫,拿著筆的手都在顫抖,工作人員看著她甚至有些不耐煩。
他知道婚姻對顧穎而來是什麽,所以才會將她逼到這裏,這樣,她就永遠都逃不開了。
就算是一輩子都不痛快,顧穎也隻能在他身邊了。
陽光照在她側臉上,挺翹的小鼻尖有些許的光亮,他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眼角。
她沒有動,他隻想就這樣到永恒。
他想過很多種方法要顧穎生不如死,可是卻發現,無論哪一種,他都不忍心下手,因為在顧穎生不如死前,他大概會先死掉。
所以,當門口站著那麽多的記者,那一個個尖銳的話題傳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看向一旁臉色蒼白的顧穎。
那時候,他才知道,無論怎麽樣,顧穎始終是他心頭的幾兩肉,忍不得去傷,更容不得別人去碰。
她站在那裏,表情迷茫而慌亂,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陽光那麽猛烈,她那黑色的瞳孔空蕩蕩的看不到半分的情緒。
他隻覺得心口很痛,看著她第一次那麽脆弱地向他伸出手求助,他幾乎是沒有來得及思考,就已經伸手將她護在懷裏麵了。
那是他的阿穎,他自己都舍不得傷害的阿穎,怎麽能讓別人傷害半分。
回到別墅後她整個人都還是渾渾噩噩的,他突然想起那一份調查,大概知道為什麽。
本來他可以將這一次的消息壓下去,可是他站在客廳裏麵,偌大的別墅能夠聽到顧穎在做飯的聲音。
他想將她永遠地禁錮在自己的身邊,想告訴全世界,這是他的阿穎。
明明知道這樣會給顧穎帶好影響,可是他還是順水推舟地讓結婚的消息不脛而走,那些報紙上的刊登他甚至沒有讓助理去打壓半分。
他隻是,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去告訴別人,顧穎是他的。也需要一個讓顧穎拒絕不了的理由去告訴別人,她是他的。
可是報紙出來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慌了,不斷地撥打顧穎的手機,卻隻有無法接通。
他不禁有些害怕,那一天她蒼白的臉色他還能記得一清二楚。
電話終於接通了,可是那聲音卻那麽地不對勁,他嚇得手上的咖啡都翻了,冒著傾盤大雨就去找人。
顧穎端在那人行道上,整個人濕得一塌糊塗,他看著她,恨不得將她的腦袋炸開來看看,裏麵到底裝的是什麽,有人笨到就這樣站在大雨下麵淋雨。
回到別墅後她說想吐,可是進去衛生間那麽久,卻不出來。
他衝進去看到她癱在那裏,心疼難受。
顧穎就是他的克星,專門來克他的。
分公司出了些問題,他要親自過去看一看,可是顧穎整個人的情緒很不對勁,他放心不下。
到了那邊,他第一次在開會的時候走神,最後還是秘書懂他,打了個電話過來告訴他,顧穎情緒挺好的,在家裏麵寫請帖。
他終於鬆了口氣,捉著經理和主管們加班開會,硬是在兩天內將事情弄完,買了機票就往A市跑。
他回到別墅的時候,顧穎在書房睡著了,手裏麵還拿著鋼筆,一地上都是她寫好了曬墨水的請帖。
睡著後的顧穎麵容恬靜無比,他站在那裏,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軟了,抱起她的時候,顧穎甚至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他忍不住低頭吻了吻那張臉,將她放到床上,抱著她就睡了。
好久,沒有過這樣安心的睡眠了。
黑暗中,顧穎抱著他的手臂,那溫軟的氣息讓他有些按耐不住,隻能裝睡。
她軟軟的聲音傳來,那大概是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聽到最為動聽的一句話了。
她說,葉堔,我們好好過吧。
他沒有開口,但是他知道,他們會好好過的。
但凡顧穎說的,他都會去做。
她說要好好過,他就會和她好好過的。
看到莫仁和方明明的時候他剛好從明珠百貨對麵的酒店走出來,那偌大的珠寶商的廣告很是搶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隻覺得少了些什麽。
無論是以前的顧穎還是現在的顧穎,她向來都是喜歡簡單的東西,所以婚戒他隻是看著她選,沒有給任何的意見。
她和莫仁撞上的時候,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滯。
今天讓她過來,無非就是想要讓莫仁知道,他完全出局了。
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看了看顧穎的神情,她那麽坦然而鎮定。
他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偽裝,但是起碼,她還是沒有當著他的麵讓他難堪。
莫仁的臉色很難看,顧穎有些不忍,但是她仍舊是那麽地幹脆,就好像是當年拒絕那些追求的男生一樣,半分的餘地都不會留。
其實那份文件不是很重要,可是他卻騙了她。
他知道公司的傳言,最近薛佳琪因為一個合作項目總是往公司裏麵跑,製造一種讓他很不爽的假象。
他隻是想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是顧穎,也隻能是顧穎。
婚禮的那一天他很緊張,就好像第一次將顧穎變成自己的時候一樣,緊張得幾乎睡不著。
可是心中總是有些不安,說不清楚,看著一側的顧穎,她笑容淺淺,說不少很開心,倒是能讓人知道她是開心的。
他想起前幾天在機場,她跑過來闖進自己的懷裏麵,那是那麽多年來,顧穎第一次那樣高興地抱著他。
他甚至想要自欺欺人地想象,顧穎是愛他的。
要來的事情總是要來的,他從未想到婚禮上會有這樣的一出。
他想要知道顧穎到底愛不愛自己,哪怕是一點點,可是那突然闖出來的視頻,讓他手足無措。
顧穎跑得那麽快,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跑到一樓,圍著她的記者那麽多。
恍恍惚惚回過神來的時候,方毅已經拉著她走了。
他知道自己要追上去,可是薛佳琪卻拉著他,問他想不想知道顧穎到底愛不愛他。
他知道這是薛佳琪的軌跡,可是他還是鬼使神差地點頭了。
他隻是答應薛佳琪配合她一起走出酒店的門口,卻沒有想到這一次,居然會將顧穎推得那麽遠。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他一定會在最開始的時候抱著顧穎,告訴她,這不是他做的,不是,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隻是貪心地想要知道她到底愛不愛自己而已,可是時間不能倒流。
他坐在別墅上等了她一夜,卻沒有想到等到的卻是那樣風淡雲輕的一句話。
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在婚禮當晚有緋聞,她連問都不問,那樣不在乎的態度,讓他難受得幾乎窒息。
她說要離婚。
離婚!
那麽狠心的女人,他覺得自己所有的自製力都被顧穎弄沒了,在她麵前,他就像是個撒潑的流氓。
他不要離婚,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婚,可是顧穎卻說離婚吧。
電視上播著今天早上的新聞,是她和方毅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樣去形容自己的感受,方毅喜歡她,他很早就知道了,隱藏得再深,他也還是能夠察覺出來。
他愛顧穎,已經走火入魔了,沒有常理可言。
他知道顧穎對他絕望了,他也快絕望了,甚至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以為所有的事情都會慢慢好起來的,起碼顧穎沒有再固執地提離婚是不是?
但是這個時候,夏晨卻回來了。
夏晨,那麽多年來,他始終不敢去觸碰的一個人。
顧穎愛夏晨,可是葉堔愛顧穎啊。
她去見夏晨後,偌大的別墅就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此時此刻,他卻無比地清醒和冷靜,將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次,才發現,從最開始的民政局的記者,再到今天的事情,看似無關,其實都是環環相扣的。
一股怒火從胸口中蔓延開來,他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讓顧穎嚐試接受他,卻因為一場婚禮,弄到如今的地步。
事情查的很快,那人掩蓋得很緊,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幹過的事情,總會被人查出來的。
薛佳琪。
他一早就懷疑她了,那麽多年了,她還是不死心。
他想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麽,卻沒有想到,會碰到顧穎和夏晨。
她的表情有些驚訝,可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有一雙手,箍著他的心髒,壓抑著,怎麽都呼吸不起來。
很憤怒,很惱怒,又一次是去了控製,就像是個瘋子一樣,刺激傷害顧穎,也傷害自己。
她說她懷孕了,他當場就愣住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她告訴他到底是什麽意思,想要還是不想要。
他甚至生怕知道答案,他已經被顧穎傷得不會思考了。
幸好,她很愛那個孩子,是不是,他也可以認為,她其實也有那麽一點點愛他的。
顧穎告訴他,夏晨是她的表哥。
他不知道當時自己是什麽的表情,隻知道,巨大的喜悅蔓延過來,他看著顧穎,卻連話都不會講了。
顧穎懷孕反應很激烈,他心裏麵很難受,可是卻沒有半分的辦法能夠讓她好受一點兒。
他知道顧穎的情緒不對,那一天,兩個人站在湖邊的岸上,她卻突然問他,到底是會被淹死還是會被冷死。
他驚得滿身都是冷汗,偷偷地安排了心理醫生,產檢的時候給她看。
薛佳琪找到她了,他知道的時候,發現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顧盛言那邊出了狀況,他過去才知道,燈盡油枯了,沒有多少時間了。
顧盛言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走個痛快,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瞞著顧穎做決定的,可是顧穎決計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懷孕了,他不敢讓她知道顧盛言沒有多少日子了。
他隻能這樣了,偷偷地給了顧盛言一個痛快,偷偷地將他葬好。
所有的一切他都是悄無聲息地做的,他隻是想著,等孩子生下來,他會告訴顧穎的,有個孩子在,他的底氣會比較足一些。
卻從未想到,教訓了那麽多次的薛佳琪,還是那樣的不知死活。
她還是知道了,反應很大,還懷孕,他不敢輕舉妄動,就連以前抱著她不讓她走的動作都不敢了。
顧穎讓他滾,他就隻能滾了。
可是他怎麽敢滾那麽遠,顧穎有輕度的抑鬱症,他不敢刺激她。
她似乎沒有過多地計較顧盛言的事情,隻是越來越沉默寡言了,可是她終究是沒有再讓他滾了。
很多時候,你以為事情僅僅是這樣的時候,現實會告訴你,還有更糟糕的時候。
四個多月去做孕檢的時候,檢查結果他扣下來了,胎兒畸形,而顧穎已經是重度抑鬱了,再加上前幾年她根本就沒怎麽注意自己的身體,嚴重的貧血。
孕婦貧血是很危險的,生產萬億大出血,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孩子沒了可以再有,可是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顧穎,隻有一個他的阿穎。
他知道她恨自己,他也恨,可是有什麽辦法,他隻能讓她打掉孩子。
他甚至不敢讓她知道,她的抑鬱症已經越來越嚴重了,他一點兒差池都不敢有。
可是最終還是逃不過那樣的命運,她的精神恍恍惚惚,他就算是整天陪著,她也還是那樣渾渾噩噩。
她甚至還自殘,他在一旁看著,第一次那樣地無能為力。
那一天她的精神似乎很好,還送他到門口,主動地吻了他。隻是沒有想到,她會跑到以前顧氏大廈的頂樓去。
他趕到的時候,她就坐在那邊沿,稍稍一動,他的阿穎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他隻覺得腦袋嗡嗡地作響,想要靠近,又生怕她會亂動。
她的身子晃了晃,他驚得一口血就吐了出來,可是她笑得那樣的沒心沒肺。
她終於答應下來了,條件是他放她走。
抱住她的那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是活過來的了。
長久以來的戰戰兢兢,他終於承受不住了。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手機裏麵有顧穎的信息,讓他到民政局的門口。
顧穎的心理醫生說,順著她,放手吧,現在的環境她很難好起來,不要再逼她了,不然昨天的事情遲早會再次發現,而結局,是悲劇。
他愛她勝過愛自己,他知道自己該放手的。
走出民政局的時候,他不想撒手,不想,抱著她,眼淚就那樣流下來了。
可是她掙開他,留著他一個人站在原地。
從此以後,再無她的消息。
那一天之後,顧穎好像消失了一樣,他用盡了所有的辦法,查過任何一個和她認識或者見過麵的人,可是都找不到這個人。
他第一次發現,世界太大了,把他的阿穎藏起來了,他怎麽找都找不到了。
她真是狠心,就連葉秋都沒有她的聯係方式,他知道,她是不想讓他找到。
他隻能等,陸昭陽聽說要結婚了,浪子終於回頭了。
陸昭陽問他要等多久,他說不知道。
他的一生,似乎就是用來等顧穎的,從最年少的時候,一直到現在,他一直在等,等顧穎愛上自己。
日子開始平淡如水地過著,他努力地鍛煉、按時休息,他隻是想讓自己能夠等得久一些,再久一些罷了。
李秋和張升也要結婚了,可是他的阿穎還是沒有回來。
婚禮的那一天,他看到她在台上,原本白皙的皮膚曬得有些黃,可是一雙眼睛,還是像當年那麽地亮。
她代替伴娘喝了很多的酒,晃晃蕩蕩去了廁所。
他一路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腳步扭扭曲曲。
她從洗手間出來,看到他的時候表情很自然,還笑了笑。
高跟鞋很高,她喝了酒站不穩,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裏麵。
三年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活著。
而他的阿穎,終於歸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