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新婦舊人
嚴真真在正堂坐定,掃眼四顧,卻見缺了三個管事的媳婦。她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人還沒走,茶就涼了嗎?這些人,表現得也未免太明目張胆了。看來,齊紅鸞嫁入王府,透露出來的信息可真多。
「請王妃安。」眾人的聲音稀稀落落,顯見得有口無心。
「有什麼事就說罷。」嚴真真只作沒有聽出有異,仍是淺笑吟吟。手裡端著的茶杯,很穩。小手指輕輕地扣著自己的杯底,琺琅指套發出「叮叮」的聲音。
眾人小心地回了幾件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嚴真真也沒有借題發揮,只是就事論事地打發了。事情似乎順利得過了份,連稍稍大一點的事都沒有,嚴真真覺得自己有點大材小用了。
眾人魚貫而出,嚴真真沉吟著看向門口,良久方笑道:「今天還算是給我面子,至少沒有拿什麼事出來刁難。」
「王妃,聽說那三個近日與表小姐走得很近,恐怕今日是故意不來的。」碧柳是個包打聽,很快就打聽到了事情的原委。
「嗯,讓她們討好去罷,既然她們沒來,用度先不必撥付過去了。反正有表小姐加倍地貼補,咱們又何必花冤枉錢?雖說王府的錢也不是我的,好歹我也有份嘛」嚴真真冷笑了一聲,「針線房不用撥布匹下去,她們既沒回事,咱們也只當不知道。年節下的衣服,你另拿了尺寸叫外頭去做,免得到時候來不及。」
「就這樣便宜她們啊?」碧柳不贊同地問,「總得拿她們是問,否則旁人也跟著一同小瞧了王妃。」
「既有人拿了私房錢貼補,我又何必替她節省?這些錢,夠讓全府上上下下都做上兩套上好的料子了。不必光想著省錢,針線一定要好。」嚴真真笑得雲淡風輕,「我這也是為王爺省家用嘛過上幾年,就能初見成效。」
「王妃」碧柳急得跺腳,「都這會兒,你還跟奴婢開玩笑呢如今這起子媳婦婆子們仗著資格老,根本不把王妃放在眼裡。若長此以往,王妃可就……」
「碧柳姐姐,王妃心裡有數的。」螺兒斟上了一杯熱茶,笑嘻嘻地遞給嚴真真,「這會兒該往太妃那裡去,若是遲了,怕是又有說頭。」
碧柳氣急:「再怎麼有數,也不能明著受欺負吧?這會兒還沒有進門呢,就拉攏了那三個管事媳婦。若咱們再不給幾分顏色,恐怕有更多的媳婦婆子,要投向表小姐那邊兒去。到時候,王妃……就算是掌著家,又拿什麼去掌?」
嚴真真想了想才笑道:「沒成想碧柳跟著孫嬤嬤幾天,倒是真長進了。我何嘗不知道立個下馬威的好處?不過,事後齊紅鸞再安撫兩回,又收伏了。這些人是牆頭草,沒必要花那份心思去拉攏的。咱們只管作壁上觀,讓齊紅鸞去貼補這分冤枉錢。她那裡投靠的人越多,攤子便支撐得越開。就算太妃那裡多少有些描補一二,也未必支持得了許多。更何況,太妃那性子,便是家裡有著金山銀山,也要抓緊了在自己的手心兒里。齊紅鸞還得收買人心,手上自然越加地散,就看她怎麼個支持罷」
碧柳聽得一愣一愣,還沒回過味來,怔怔地問:「這樣行嗎。」
螺兒會意地眼前一亮:「王妃這才是好算計,不動聲色地就把她給收拾了。王府的那些管事媳婦們,胃口素來大得很。如今齊表小姐又極力地拉攏,自然不遺餘力,出手很大方。不過,長此以往,任是家裡有個金礦,也抵不了這麼個花法。況且,她又不是在家裡得寵的,齊家給她的也有限。」
嚴真真笑眯眯地點頭:「況且,咱們省下家用來可以打打牙祭,就當是新婦進門的孝敬嘍」
碧柳張口結舌:「王妃咱們剛拿了藥鋪子的股份,不是那麼缺銀子罷?」
「銀子嘛,多多益善。尤其是別人的銀子,花起來就更舒服了。咱們的窮日子,看來就要過到頭了。」嚴真真笑眯眯道。
「話是這麼說,聽起來似乎沒錯,可也未免太便宜她們了。再說,若真都投向了表小姐那邊,咱們要做什麼事都沒有人,那時候王妃又怎麼辦?」碧柳還是遲疑。
「那還不簡單?再買些人進來,只要有銀子,還怕使不動人呢」嚴真真不以為意,「大不了,就讓洛姐姐那裡的人過來幫忙,只要應付了王爺,其他的事睜隻眼閉隻眼也就罷了。」
碧柳提醒:「王妃莫非忘了,洛王妃過兩天就要回封地。」
「嗯,孫嬤嬤已經告訴我了。」嚴真真點頭,「她在平南王府的人,只帶一半回去。還有那一半,就是為了留給我以備不時之需。月錢仍是由她出,咱們只需逢年過節打幾份賞,這裡頭花費有限。所以,人手的問題,不必擔心的。就算人走得一個不剩,也能支應開。」
「難怪王妃胸有成竹。」螺兒恍然,「倒害得碧柳姐姐急得跳腳……」
嚴真真嘆了口氣:「也就這麼點兒底牌罷了,幸好還有個洛姐姐,雖非親骨肉,卻勝似親骨肉。自己真正的姐妹,反倒形同陌路。」
自進王府這麼久,還真沒見過什麼娘家人進來。彷彿自己這個出嫁的女兒,早就被忘到了九霄雲外。嚴真真替本尊覺得不值,攤上這麼幾個家人,可真是上輩子沒有修好德了。
「可惜洛王妃即將回土地,若不然倒是個臂助。就是進宮去覲見皇后,有洛王妃在,王妃倒也能省上好些事兒。」
嚴真真發愁:「咱們那次買的東西,可還算能對付過去么?碧柳,你回頭讓孫嬤嬤幫著瞧瞧,若是能出手,咱們也就不必再去買新的了。」
螺兒小聲咕噥:「王妃,那些東西,只能打發皇宮坤寧宮裡的那些內侍和宮女罷了,若是皇后的東西,恐怕還得再斟酌。」
「還沒有人送我那麼好的東西呢……」嚴真真抱怨,「若有人送些,我也能轉手拿出去。」
「這還沒到節禮上呢,王妃就想要收禮了?」螺兒好笑。
「銀子只是一層,反正是王爺出的,咱們不必省儉了。只是這新巧的禮物,我倒是去哪裡找呢?在街上也逛了兩天,可也沒能挑出些東西來。」
秀娘笑道:「真正的好東西,那些掌柜的都不肯拿出來的。莫如讓洛王妃出個面,把珍寶齋的掌柜請去平南王府。」
嚴真真煩惱:「不就是送份壽禮么?也值得花費這麼多的心思別瞧著自認為新巧的,恐怕到了正日子那天,才會發現不過爾爾。與其如此,乾脆就隨意送件東西。」
秀娘肅然道:「皇后雖然並不幹政,但只要發了話,皇上也會考慮一二的。若是能得著皇后的支持,王妃的地位,也不必愁了。」
「可惜洛姐姐過兩天就要走了,我進宮去兩眼一抹黑,誰都不認識,這樣的宴會,不參加也罷。」
「若是王妃沒接著皇后的請柬,恐怕京城的貴婦們,也會把王妃排除出這個上流的圈子。」螺兒委婉地勸說。
「到時候再說。」嚴真真不勝煩惱。其實,她在前世,就最煩這些應酬往來。能不去的宴席,從來不會露面。
主僕四人說說笑笑,一恍眼的功夫,就到了太妃的院子。碧柳去廚房安排中午的膳食,螺兒和秀娘則稍稍落後嚴真真半步。
興許是因為外甥女即將得償所願,太妃並沒有過多留難嚴真真。不過話里話外,總有些嚴真真失蹤的那段日子,有些說不明白的意思。
嚴真真見她只旁敲側擊,只當沒有聽懂,有一搭沒一搭地答著話。
「表嫂也在。」齊紅鸞出入太妃這裡,從來是不必稟報的。進來看得嚴真真在座,倒有些意外。
「是啊,來向太妃請安的。」嚴真真笑容不變,似乎與她並無芥蒂。
「表嫂被人劫走,可是京城裡人人皆知。」齊紅鸞假裝一臉的關心,「如今又搬出了王爺的院子,總難免會有人傳出不甚好聽的話。紅鸞聽了,也替表嫂憤慨呢」
嚴真真冷笑,恐怕這些話,除了她姨甥倆,再不會有人往外傳的。
「多謝表妹替我憂心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搬離院子,也是歷來的規矩。以前是王爺日夜需要人照顧,所以並未收拾出院落來。如今王爺安好,自然沒有我仍住在主院的理兒。咱們臨川王府,可不能讓人笑話不懂規矩」
齊紅鸞假意笑道:「表嫂能這樣想就好,我一大早可聽了不少閑話,正替表嫂生氣呢」
「既是閑話,不聽也罷。」嚴真真也還了一個假笑。
「只怕……表哥心裡不大痛快。男人嘛,心裡存著一個疙瘩,總會親熱不起來,倒是讓表嫂受委屈了。」
「是么?我可沒看出來。」嚴真真失笑,「表小姐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因婚期已定,齊紅鸞也不敢再生是非。雖是對嚴真真橫看豎看不順眼,也沒敢和她撕破臉皮。只要孟子惆對她視而不見,自己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齊紅鸞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倒忘了再和嚴真真打嘴仗。中廳里,一時間便靜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