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他和我，選一個
「怎麼是你……」她楞了半晌，抱緊貓囡囡，緊張地看著他。
這個人怎麼總在她附近出現？他到底是誰？他想幹什麼？
男子一言不發地盯著前方，車開得又穩又快。
慕綰綰看著他的後腦勺，突然叫了一聲：「四哥？」
他沒動，甚至連呼吸都沒變？
「四哥的保鏢 ？」她又問了一聲。
這次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你是聾子？」慕綰綰有些惱火，這人也太不懂禮貌了吧！
車裡的氣氛有些微妙，有些怪異。
慕綰綰悶悶地看著他的後腦勺，小聲問道：「你認識我？為什麼要跟著我？」
車突然停了，男子慢慢推開車門下車，在慕綰綰還沒有回過神來時，已經過來替她拉開了車門。
寵物醫院就在路邊。
她和這裡的寵物醫生很熟，家裡的幾隻貓是這裡的明星，尤其是貓小囡囡，只要一來這裡，這裡的大小動物莫不俯首稱臣。貓囡囡是常客，尤其是今年，它太虛弱了，還動過兩次手術。
慕綰綰一進門，寵物醫生抬頭就笑。
「我們剛剛還說呢，你居然有一個星期沒來了。」
「少廢話，快來看看我的囡囡。」慕綰綰抱著貓囡囡衝過去，輕車熟路地跑進了搶救室，把貓囡囡放到手術台上。
醫生和護士急步跟進來，給貓囡囡做檢查。
「怎麼樣了？」慕綰綰緊張地問道。
醫生搖頭，「送它走吧，它這樣硬挺著，其實挺痛苦的。」
慕綰綰僵硬地站在手術台前，眼神定定地看著貓囡囡……這是唯一的，讓她和外婆和母親有關聯的生物了。貓囡囡一走，她感覺自己和外婆這一脈的關係被徹底切斷，最後一點血脈相依的感情也化為烏有。
她彎下腰，輕撫著貓囡囡洗得乾乾淨淨的皮毛，小聲說道：「囡囡，辛苦你陪我四年。你想走的話，就走吧。下輩子不要做貓了，打不過狗狗，打不過人類，尤其不要做貓媽媽，自己病得難受，還要養小貓。我陪著你，你好好地走，好好睡一覺。等你睡著了，我帶你回家，咱們就住在院子里，那棵蘭花草下面好不好？你最愛那株蘭花草……」
貓囡囡似有感應，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安靜且溫柔地看著慕綰綰，尾巴輕輕地甩了一下。
慕綰綰拉住它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摁了摁，「咱們蓋個章，你要是投胎早，是投胎做了小孩，小花，小草，還是你又做了貓，你都來找我……」
貓囡囡一直看著她，慢慢地，呼吸淺了、停了……
慢慢地，它的眼睛不再亮了。
慕綰綰蹲下去，閉著眼睛，手撫著它的腦袋，小聲說：「囡囡好好睡，這一世，你辛苦了。」
醫生和護士陪她站了會兒，去拿了個漂亮的紙盒子過來。
「把它裝起來吧。」醫生說道。
「你幫我處理，多放一點蘭花，你種了那麼多蘭花，我買了……」慕綰綰扶著手術台慢慢站起來，慢慢往門外走。
她真的好害怕生死離別，這種撕心裂肺，無法呼吸的過程，讓她痛苦不堪。
她在這個世上的牽絆這麼少，所以感情如此集中深厚，每一次分別都是對她的重擊。
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車開走了，人也不在。
慕綰綰走到寵物醫院大門口的台階坐下，拿著手機，翻出了那張看了數百萬次的照片，喃喃低語：「怎麼辦呢？我突然想嫁人了。一個人好難受……你啊，你為什麼要姓容？為什麼我們兩個要開始，為什麼你要離開，為什麼現在我都沒辦法忘了你……」
「四哥啊，我們什麼時候真的說一聲再見？我太難受了，知道嗎？活著真的好難受呢……我總是想到外婆，我這輩子父母緣太淺了，沒人疼我，不會有人在家裡做好飯等我，不會有人在下雨的時候擔心我在學校沒傘……你倒好，直接走了，我恨也不行，愛也不行，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
幾步之外，一雙腳緩緩停住。黑衣男子沉靜地看著她，唇角慢慢抿緊。幾秒之後，他突然抬步走向她，手抬在空中，似是要去拉住她。
慕綰綰這時突然刪除了照片，翻出了官凌止的手機號碼，在拔出去的時候又關掉了。
她憑什麼總是讓官凌止來和她分擔她的痛苦與悲傷，卻不能回報他快樂和幸福？太不公平了。從此之後，她一個人承擔吧，像多年前一樣，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下雨天，一個人捧著書等夜深人靜。
叮……
手機響了，官凌止發來的消息。
【馬上到。】
是醫生告訴他了？醫生真多事！她只是傷心，又不會悲傷到死。在這個世上，能讓她悲傷到死的人都已經離開了！
慕綰綰其實挺恨這樣強悍冷情的自己，體質鍛煉得這麼好，連想學林黛玉暈倒來博得別人的同情都不行。她就這樣瞪大眼睛看著茫茫塵世，硬生生地看著眼淚從臉上淌過，悲傷從破了洞的心臟穿過……
有時候真不如暈過去，什麼都不想。
不然她找一塊磚把自己砸暈？
「不用了，我現在回家，我沒事。」
慕綰綰調整了一下心情，給官凌止回完消息，抓了抓頭髮，站了起來。一扭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黑衣男子站在光下，幽暗的雙瞳 里隱隱泛著複雜的光。
「看什麼看，沒看過好看的人哭啊？」慕綰綰抹了把眼睛，抱著雙臂往醫院裡面走。
突然，男子伸手攔住了她，緩緩轉頭看向她。
「你到底是誰啊？」慕綰綰的心驟然縮緊，推開他的手，緊盯著他的眼睛問他。
男子嘴角抿了抿，慢慢地抓緊了她的手腕，把她往面前拖。
「喂……你幹什麼？」慕綰綰嚇了一大跳，突然間心跳快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咚咚咚咚，像有一萬隻小鹿在心臟里狂奔亂撞！
慕綰綰看著他陌生的臉，想找到和容湛相似的地方……眼神是很像的，氣勢也像。
是他嗎？
不敢承認？
她突然也不敢承認這個人是他！若是他，她該怎麼辦啊？死去的人，乾脆就永遠死去好了，難道又要把她拖進瘋狂的漩渦里？
「你不放心，我要打你了！」慕綰綰突然出手了，一拳頭狠狠擊向他的咽喉，在他躲閃的時候，她又突然曲膝，撞向他的雙腿中間……
動作一氣呵成，還非常兇猛。
打沙袋，練拳術，慕綰綰這是往女鐵人的路上一路高歌前行。只差沒炒一鍋鐵砂燒一鍋熱油，去練鐵砂掌了。
男子都躲過去了，抓著她的手腕，把她往牆上抵。
他的呼吸這麼沉，這麼熟悉。
慕綰綰想否認這個答案都做不到……
她放鬆了力道，慢慢地垂下了腦袋。
他滾燙的呼吸拂過了她的耳畔，手指的力道也慢慢放鬆了。
就在這時候，慕綰綰突然揚手，重重地給了他一個耳光，急急地吐出一個字：「滾……」
他這次沒躲，任她一個耳光甩到了臉上，啪地一聲，把剛剛出來找慕綰綰的護士嚇了一大跳。
「這誰啊，誰啊？你非禮誰啊？這可是凌少的太太，你走開啊。」護士看到兩個人的姿勢，想也不想，抓起拖把就往男子身上扑打。
他抓住了拖把丟開，咚地一聲，木杆直接砸斷了。
慕綰綰閉著眼睛不看他……
看了就完了！
「四哥死了，你走吧。」半晌，她喃喃地說道，「放了我吧，我和凌止好得很，別來了。大人物也好，將軍也好，我都不想認識，我只想當凌止的妻子。」
「就這樣？」他終於開口了，低沉，沙啞，和記憶里的聲音也有些不同。
「就這樣，我結婚的時候會請你的。」她偏開頭，咬緊了牙關。
「能聽我說說嗎？」他低低地問道。
「不能。」慕綰綰吸氣，一字一頓地說道：「一個字也不想聽，中將先生請走。」
是啊，她早就應該明白過來的。什麼狗屁的溫先生，這個人只是披了層殼，高升回來的容四爺啊！
四年了，整整四年，他怎麼就不能報聲平安呢！
他的志向在天下，他能披荊斬棘掃平黑暗，卻無法給她一個幸福小窩。
出生入死也好，身不由已也好，慕綰綰都不想知道了。
他活著，依然活得光芒萬丈，挺好了！
叭叭……
汽車喇叭聲響了。
慕綰綰扭頭看，官凌止趕到了。一邊咳，一邊走向她，滿臉的關切。
「說了不用來，你怎麼不聽話啊。」慕綰綰半是撒嬌半嗔怪的聲音假得要命。
官凌止看了看站在台階上的男人，眼神沉了沉。
慕綰綰見他沒像以前一樣朝她伸手，也有些難堪。
僵持了一會兒，官凌止拉住了她的手，慢步往醫院裡走。
「囡囡已經處理好了，放了滿盒子的蘭花。」醫生把盒子遞過來。
官凌止接過盒子，扭頭看向慕綰綰。
隔著玻璃門，那人安靜地站著，披了滿肩的暗光，看不清表情。但是就算他不進來，不說話，別人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慕綰綰也能感受到他那撲天蓋地、從來讓她反抗不了的氣勢……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慕綰綰小聲問道。
官凌止從口袋裡拿出那枚紅寶石，放到她的掌心。
「原來不是你給我的啊？」慕綰綰苦笑。
她又後知後覺了。官凌止從來沒有買過這樣艷麗的東西給她，他喜歡純澈乾淨的東西。
「你有沒有覺得，我是你喜歡的東西里最不純澈的一個？」慕綰綰把寶石放在櫃檯上，小聲說道：「我剛剛又利用你了。」
【那就繼續利用我，一輩子。他和我，選一個。】官凌止拿起桌上的紙筆，寫了幾句話給她。
慕綰綰怎麼選哪？
這能讓她怎麼選？
囡囡走了，那個人回來了。死與生的切換，總是來得如此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