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長能耐了
見此狀況,溫霖生本想再說什麼話,最後也沒說出什麼來。
大約是覺得也沒什麼好說。
溫淺的性子在外人眼裡看來就是孤僻,除了在她母親那邊還親厚些,在這個家裡就是渾身都帶著刺,誰都靠近不得。
縱使他是她父親也沒用。
「你自己看著辦,畢竟做出決定的是你自己。」
溫淺聽著他說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她心裡想的是,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成,溫霖生居然會找她說這麼些奇奇怪怪的話,平日里是怎麼想都不會想到他還有這個女兒在。
果然是為了寶貝兒子的事情,她還是有點用。
她說:「約好去醫院的日子就記得告訴我,正好趁著現在還沒有什麼事情就去醫院把手術做了,免得有些人會夜長夢多。」
溫淺大多數時候提起小媽蘇佩就是帶著刺,但這些話別人聽得也好,聽不得也好,總之是因為有求於她,那也就只能任由她說。
「你佩姨畢竟是你長輩,你說話尊重些。」溫霖生言語之中帶著不悅,卻也剋制著沒把這脾氣發出來。
可能是因為大過年的不想動氣,也可能是因為真的有求與她才會這般。
溫淺不以為意地笑道:「這些年裡佩姨說了我多少句不是,我可一個字也沒說過她,還要怎樣尊重呢?」
還不等溫霖生說話,她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要是確定好了時間直接告訴我。配型以前就做過,不用再廢時間做。」
「好,路上當心。」半晌,溫霖生只沉聲說出這幾個字。
溫淺點點頭,轉身欲走。
「等等。」溫霖生再次叫住她。
她回頭有些訝異。
只見男人面色有些尷尬,他站起來走至她身邊,隨後便恢復成往常的鎮靜,道:「我送你出去。」
溫淺心裡有一句話就差點出來,她想說,從這裡走到門口的路她還是認得的,不需要別人送。
只是話到了嘴邊,忽而間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沒得到過父親在身邊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很久違,很陌生,就像這一刻,她根本不知應該如何拒絕。
以前在溫淺眼裡,溫霖生就只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是溫元瑤和溫源清,她就是個前妻生下來的女兒,還不知是從哪裡被撿回來的……
養不親,養不熟,這很正常。
兩人一路沉默無話走過卵石路。
溫淺先開口打破此時的沉默,半開玩笑地問道:「爸,很少有人把水杉當成景觀樹種在家裡,你有這麼喜歡?」
「也說不上喜歡,一時興起罷了。」
溫霖生抬頭看著一排排水杉樹,言語之間很平淡,沒什麼太多的情緒在裡面。
一時興起……
溫淺默默念著這四個字,要是用一時興起來形容他和母親之間的感情,是不是也很貼切?
好就好在最初,但沒法持續一生。
忽而,溫霖生又問:「你媽近來怎麼樣?」
溫淺想,這也真的很難得,竟然還會問起前妻。看來今天的日子或許是真的有些特殊的。
她說:「老樣子,不好也不壞。反正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媽媽一直是這個樣子,沒人打擾她,讓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挺好,自在。」
陸芷只是不愛和人說話,她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其實也不算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無憂無慮,也真的挺好。
「爸,您既然問了這話,我倒是有句話想和您說。」她輕笑著,言語之間情緒捉摸不透。
「什麼?」
溫淺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唇邊莞爾,「我希望您可不要去看我媽,她一個人過得挺好,真的不需要您去打擾她。」
溫霖生一時間被噎住,他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女兒變得這麼伶牙俐齒,竟然讓他也無法回答。
半晌,他只說了個好字,帶著些許的怒意。
溫淺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還在想這一趟來的真的算有些憋屈,也不止這一趟,可以說每次來這裡都會有這種感覺,就像這個地方壓根就不是她家,來這邊就純屬想一個外人似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那麼渴望在努力著想擁有一個自己真正的家,不管這是誰給她的,她都會好好珍惜,好好維護著。
人心是肉生,霍聿深對她的好,以及他的轉變她都看在眼裡。
以前總用他們兩不是一路人來切斷兩人之間的關係,可再怎麼不是一路人,她和他之間不還有個小六?
就沖著這一層關係,就不可能真的撇清。
溫淺等著他正大光明來娶她,也等著什麼時候心甘情願告訴他當初的真相。
不過也就算他一輩子不知道,或許也無所謂。
……
霍聿深說了三天回來就真的三天回來,他回來的那天,溫淺去機場接他。一道回來的還有周衍正,只是不見小六的身影。
「小六呢?」她好奇地問著。
「家裡有老人很久沒見著小六,就讓他在我家裡多待些日子,不急。」
男人身上沾著一股子清冽的氣息,像冬夜裡沁涼的雪花,可他的嗓音里卻染著些許微微暖意,她聽著不知不覺得就挽起唇角。
「我不急,反正他是你兒子又不是我兒子,你都不著急,我瞎著急什麼?」說著,她把手插進霍聿深的大衣口袋裡,似乎是一個習慣的動作,一時半會兒之間很難以改掉。
霍聿深也順勢握住她的手,未曾言語。
兩人就著這姿勢一併走出去不少路,溫淺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周衍正就在一旁跟著,她臉上有些燒的慌,立刻把手從霍聿深口袋裡拿出來,不自覺往旁邊挪了幾步。
欲蓋彌彰的姿態落入霍聿深眼裡,忍俊不禁。
周衍正當然就當沒看到這一幕,保持距離走在兩人身後就成。
正值年裡,霍聿深家裡也是空無一人,期間溫淺倒是來過一次兩次,回到家裡之後難免會覺得有些冷清了點。
溫淺有件事情想和他商量,但仍在醞釀著要怎麼說出口。
晚上臨睡之前,男人洗完澡從浴室里出來,發上還沾著水滴,他見溫淺還拿著一本書發獃,於是走過去抽走她手裡的書。
「在想什麼?」
這低淡的男嗓在溫淺頭頂響起,她抬頭隨後隨意地笑笑,「一點煩心的事情。」
他微擰起眉,「說來聽聽。」
溫淺盤腿坐在被子上,有些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嗎?就是我后媽生的一個弟弟,他很小的時候身體就一直不好,地中海貧血症在醫學上最徹底的療法就是造血幹細胞移植,偏生整個家裡就只有我和他是能配型的。」
「那這麼說,你后媽平時不應該好好供著你?」他在她身側坐下,好整以暇。
這也太會抓重點……
溫淺搖搖頭,「可能他們家比較特殊,反正這些年裡不是想著把我怎麼嫁出去,就是想著把我怎麼攆出去,見不得我嫁的比他們大女兒好。當初顧庭東和我退婚之後他們還指不定怎麼開心呢……」
話至此,溫淺即使收了口,她瞟了一眼霍聿深的臉色,只見他神色如常,還是這平平淡淡的模樣。
只是他沉吟了一瞬,目光便看向她這邊,就這輕飄飄得眼神看的她還有點不自在。
他問:「那你怎麼覺得?」
很是稀鬆平常的語氣。
溫淺愣了下,說:「什麼我怎麼覺得……」
「顧庭東。」他睨著她的眼睛,不動聲色等著回答。
要說霍聿深一點不在意,這是不可能的,就像溫淺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宋小姐的存在一樣。
「這不是過去了嗎?何況,顧庭東也不是真的對不起我。」後面半句話,她的聲音越說越低,也不知道是在狡辯什麼。
她起身從抽屜里拿出吹風機避開他的眼神,以至於沒看到男人臉上一閃而逝的陰沉。
霍聿深還兀自有悶氣之時,溫淺就已經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她跪坐在他身後,用吹風機替他將頭髮吹乾。
他的髮絲很硬,她的指尖穿梭於其中,混合著暖風,溫度似不斷上升。
倏然間,有些想質問的話全部作罷。
很快他的頭髮就吹乾了,溫淺放下手裡的東西復又坐在他面前,說:「霍聿深,我要和你講的其實不是這個,你要是那點悶氣消了我就繼續和你說。」
其實在一起這麼長時間,她當然能看得出來他剛剛那臭臉色是因為什麼。
他莞爾,凝著她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疾不徐說:「溫淺,你長能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