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以愛之名
時針,指向凌晨一點。
今夜,蕭念睡在了客房。
晏夙錦半夜睡不著,輕手輕腳的下了床,他打開電腦,看了下股市,和預想中一樣,風盛集團股價跌停。
市值蒸發上億。
逛了下微博,那個視頻還在,因為這次的離婚事件,那視頻,再次被炒上了熱搜榜第一名,而評論,全是問候他親戚的。
以著鋪天蓋地的趨勢。
將他貶低的一文不值。
還有個膽大的,艾特了他,是小蠻。
晏夙錦點開,進入她的微博,首條,沒有配圖,也沒有視頻,只有一句簡簡單單的話。
有一種愛,叫放手。
末尾,只艾特了他一人,當著全國網民的面。
觸著滑鼠的手一滯,晏夙錦僵了僵,轉發了這條微博,細思了番,沒有發表評論,只艾特了郁子晟,和……蕭念。
她的微博名,和淘寶用戶名一致。
而,這條微博,成了他迄今為止開通微博以來發的第一條微博。
瞬間,評論數,轉發數,點贊數,統統過萬。
凌晨一點,網友依舊很忙,罵完晏夙錦后,去蕭念那安慰,再去小蠻那贊其勇氣可嘉,最後一站,便是讓郁子晟收收心好好待他們的小蠻女神。
「有一種愛,叫放手……」
晏夙錦輕咬字音,關了電腦,起身,開門出去。
走廊的燈,亮著。
蕭念坐在樓梯台階上,單手托腮靜靜的看著某處發獃,晏夙錦緩步走了過去,想出聲,又怕嚇著她,靜默了半天才敲了敲扶梯手,「大半夜的坐這裡嚇人?」
尾音,上挑,語氣,淡淡的,分不清是訓斥,還是關心。
聞言,蕭念站起,轉身看向他,「這麼晚了還沒睡?」
「餓了,給我下碗餃子。」
「……」
蕭念愣了愣,粉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只是吐出一個字,「好。」
……
一番忙碌后,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桌,很香。
晏夙錦舀了一個嘗了口,依舊是那番味道,很懷念。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會再滿懷期待的問他……
怎麼樣?好不好吃?
更不會紅著臉跟他表白……
夙錦,其實……我喜歡你啊。
現在的她,只是默不作聲的坐在他對面,低著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餃子,連話題,都懶得挑起。
最終,還是他先開了口。
「臉……還痛嗎?」
磁啞的嗓音,響在耳畔,蕭念微怔,咽下嘴裡的餃子后,僵了幾秒搖頭,「不痛了。」
「嗯。」
晏夙錦垂眸,不再多話,氣氛,又冷了下來。
蕭念,卻沒了一絲食慾。
她抬頭,看著他,「我看了股市,抱歉,我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嚴重,我只想離婚,根本沒想到會對風盛集團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以你的頭腦,不應該想不到,你只是……不願去想。」
晏夙錦慢條斯理的解決了一碗餃子,見她放下了勺子,索性將她的碗拿了過來,舀起她咬過一口的餃子毫不猶豫的吃了下去,慢悠悠的嚼完后才將空碗往前推了推,抬眸,若有所思的凝著她,「你不能原諒我為了何雲汐捨棄你,那秦九洲呢?如果他背叛了你,你是不是也一樣不能原諒他?」
「他不會背叛我。」
蕭念眸光堅定,晏夙錦勾唇輕笑出聲,「你就這麼肯定?」
「是,肯定。」
蕭念點頭,秦九洲等了她六年,於一個性情淡薄的他而言,是十分難能可貴的感情,她……相信他。
這樣的信任,卻是讓晏夙錦心中,五味陳雜。
信任感越強,被背叛的滋味就越痛苦。
於他而言,是好事,但,他高興不起來。
身子,往後仰,晏夙錦懶懶的靠在椅背上,「既然你這麼相信他,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在你搬回這裡的那個晚上,秦九洲去了九號公館,他在那裡挑了夜店公主,跟她發生了關係。」
聽到這席話,蕭念只是不屑的笑了笑,「這麼扯的事,你以為我會信?」
「信不信是你的事。」
晏夙錦勾唇,笑容,意味不明。
他起身欲走,蕭念叫住了他,「有一種愛,叫放手,你微博上艾特我,是想告訴我你同意離婚了嗎?」
晏夙錦沉默,不作答。
蕭念再問,「你根本不愛我,以愛之名放手,是想挽回自己的名聲?」
「……」
在她的眼裡,他的所作所為,全是惡意,全是為自己謀利。
也對,他現在做的這一切,確實都是鋪墊,只為了在最後,給她致命的一擊,但是,那句話,在轉發的時候,是他真心想對她說的。
眸光,微閃后,沉沒。
晏夙錦徑自上了樓,沒有回答她的任何疑惑,就讓她自己去猜吧,怎麼做,是他的事,而怎麼想,是她的事。
既然不相愛,那就相殺吧。
……
第二場庭審,如期開庭。
依舊是現場直播。
晏夙錦端坐在被告席上,神情淡淡,看著原告律師深情並茂的情感攻陷,薄唇,微勾,噙著薄涼的笑意,就像,在看一場小丑的雜耍表演。
原告方,證據已出示完畢。
晏夙錦承了千夫所指的罵名,就在所有人等著審判長宣布離婚的那一刻,被告方,在最後關頭,呈上了最新證據。
是一段錄音,和從酒店裡拿到的視頻。
錄音,是蕭念和凱瑟琳兩人在天橋上的對話.……
我向法院起訴了離婚,現在,需要證據,如果我能拿到晏夙錦出軌的證據,我跟他這婚,就離得成了。
跟他上床,錄下他出軌的證據。
我會在他的酒里下藥,至於後面的事,我想你應該可以搞得定。
夙錦哥那麼好,你跟他離婚,是為了秦九洲嗎?那個男人,他真的值得你這樣做嗎?
是。
值得。
……
聲音,清晰可辨。
一番刻滿陰謀無情的對話,炸響在觀眾席里,也炸響在,海城的每個角落。
人性的陰暗,暴露人前。
如此,赤裸裸的。
蕭念聽得臉上血色盡失,眸光,帶著不可置信,緊緊的盯著晏夙錦,這個,在此刻,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男人。
他,怎麼會有她跟凱瑟琳的對話?
既然有,為何在上一場庭審中不出示?
等等……
他有這個錄音,那麼,也就意味著,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謀划,卻一直不動聲色的將計就計,既然知道,為何……又肯跟凱瑟琳上了床?
她不解,然,接下來,他出示的證據,徹底的,告訴了她,在他晏夙錦眼裡,她蕭念,就是個滑稽可笑的十足小人!
監控,來自酒店。
有四段。
其一:是蕭念和凱瑟琳扶著一個男人在前台處登記,男人的臉,始終低垂著,看不清輪廓,只是那身形,和晏夙錦十分相像。
其二,是晏夙錦醉態朦朧的抱著一個充氣娃娃在前台處開了房,與蕭念等人開房的時間相隔了一小時。
其三,是晏夙錦抱著那娃娃進了房間。
其四,是一個男人從以凱瑟琳名字入住的房間里走出的畫面,而那個男人,身形與晏夙錦十分相似,就連臉,也長得六分相似,但,此人,並非晏夙錦,只是一個陌生男人。
監控播出后,底下私語聲四起。
緊接著,證人出庭,是前台人員。
指證的話,與監控吻合。
證據,出示完畢,被告律師面向審判長,神情肅然,「審判長,那晚,晏先生確實喝了蕭小姐下了葯的酒,但是他並沒有和任何女人發生關係,而是把蕭小姐送他的娃娃當成了蕭小姐本人而帶去開了房,至於為何有這種錯認,恐怕要問蕭小姐對晏先生下的是什麼葯了。」
矛頭,直指蕭念。
眾人,唏噓。
連審判長,此刻,也是一頭霧水。
一樁離婚官司,怎麼打的跟潛伏偵探一樣?
審判長困惑,若有所思的看向蕭念,而原告律師,被一顆顆重磅炸彈襲擊得心慌,吻了吻神才辯駁道,「被告律師,我想糾正你兩點錯誤,第一點,從錄音對話來看,並不能證實蕭小姐對晏先生成功下了葯,或許,這只是一種女人間的笑談,至於第二點,從監控視頻上來看,並不能證明晏先生沒進過凱瑟琳小姐的房間,在這段空白時間段里,既然沒有證人證明,那也只能說明你方才說的一切只是推測,並不是事實。」
抽絲剝繭般的,一層一層扒開。
原告律師振振有詞,被告律師輕淺挑眉,頷首道,「你分析的在理,不過,你的駁論點,避重就輕了,上場庭審中,蕭小姐指控的離婚理由是晏先生精神身體雙雙出軌,但我不這麼認為,從錄音對話來看,蕭小姐想離婚,為了一個叫秦九洲的男人,所以,精神出軌的不是晏先生,而是……」
伸手,修長的指,對準了蕭念。
被告律師啟唇,一字一句道,「你,蕭念小姐。」
情勢,顛倒扭轉。
蕭念坐在原告席上,眸光,迎上被告律師犀利的眸,仿似,要穿透了她般。
她,無言以對。
而被告律師,拔高了聲量,繼續說了下去,「至於身體出軌,晏先生從未和凱瑟琳發生過關係,而蕭小姐你,向法院提供的那段視頻,也就在一分鐘前,經專業人士分析后,那是一段經過了合成處理的視頻,所以,在這場官司上,至始至終說謊的,都是你……蕭念小姐!」
話,擲地有聲。
鏗鏘有力。
駁回了她所有的控訴。
蕭念氣息不吻,情緒激動的站起,「我沒說謊!這個視頻是真的!我明明看到他和凱瑟琳上了床的!」
「看到他們上了床?所以,當他們發生關係的時候,你是在場的?蕭小姐,你這是承認了對晏先生用藥並安排他和別的女人上床來當作你離婚的證據是嗎?」
「……」
是么?
這一切,確實是她設計的沒錯,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的啊……
蕭念踉蹌的跌坐回椅子上,眸光,泛著水霧,不甘的看著至始至終保持緘默的晏夙錦,她,什麼也解釋不了,什麼也辯駁不了,事情,已經超出了她承受的範圍,連她這個設計者,都感到困惑不解。
那個陌生男人,怎麼會從凱瑟琳房間里出來?
他到底是誰?
攝像機,是她親自放的,也是她坐在電腦前親自守著的,怎麼可能會不是他?
疑慮,重重。
但,總有一個地方,很不對勁。
敲了敲腦袋,蕭念嚯的站起,眸光發亮的看向被告律師,「那個男人呢?他在哪裡?如果找到了他一切都說的明白了,和凱瑟琳發生關係的,是他還是晏夙錦,一切都會明白!」
「……他不在了。」
「不在了?去了哪裡?」
被告律師嘆了口氣,「我們查到監控后就去找他,結果他自那天從酒店出來后就失蹤了,直到昨天,有人發現了他的屍首,死於……蓄意謀殺。」
「……」
噩耗,如當頭棒喝。
震驚四座!
蓄意……謀殺?
蕭念唏噓,事態,怎麼會發展到這一地步?
如無頭蒼蠅般,她的眸光,空洞,無處安放,而被告律師,依舊咄咄相逼,「蕭小姐,我懷疑這起謀殺案跟你有關,畢竟,視頻,是你弄虛作假出來的,而那個男人,是當事人,為了達到離婚的目的,你不惜用藥害自己的丈夫,那麼,對於一個外人,想必你也狠得下這份心,人一旦有了慾望,就會失去理智,變得……不擇手段。」
「……你在說什麼啊?」
那麼大一個帽子扣下來,蕭念氣得不怒反笑,臉色,僵的鐵青,「你懷疑我殺了那個男人?這是法庭,說話要講證據,你這番話我可以告你污衊!」
「我只是猜測,如果不是你做的,你沒必要激動。」
「……你!欺人太甚!」
蕭念講不過他,若不是被律師攔著,她真的會撲過去打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被告律師眉尾暗挑,待要繼續講時,被晏夙錦悠然打斷,他說,
「我同意離婚。」
如此的,出乎意料。
也,猝不及防。
所有人,再次怔住。
晏夙錦輕掀眼皮,而後,不緊不慢的站起,眸光,含痛,一直深鎖著蕭念那張泛白的小臉,「審判長,不必宣判了,這婚,我同意離,蕭念,既然你心裡藏的是別人,那好,我放你走。」
轉身,他抬腳便走,背影,孤傲,卻……落寞。
蕭念咬唇,對著他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吼著,「晏夙錦!你明明早就知道,卻還是這樣安排,只是為了到最後給我一擊!我的演技再好,心思再深,也都比不過你這個敗類!」
她的話,一字不落的傳入他耳里。
但,腳步,並未因她有任何的停留。
他走了,以著受害人的身份,以愛之名,放開了她,將她,推到了風口浪尖,承受著萬民的謾罵。
庭審,落幕。
今日今時,晏夙錦和蕭念,結束了婚姻關係。
他和她,離婚了。
如她所願,也……如他所想。
……
法院門口,又一次,圍滿了媒體,記者,還有……聲討她的民眾大軍。
蕭念失神落魄的被保鏢護在中間,礦泉水瓶,飲料罐,紛紛向她擲來。
還有……砸場必備的臭雞蛋。
腥臭,瀰漫開來。
蕭念頓住腳步,發間,沾著黏膩的蛋液,順著額頭,沿著臉頰滑下。
忽的,她笑了。
這場官司,她贏了,卻把全世界都輸了。
自此,她成了人人唾沫的蛇蠍蕩婦,連帶著秦九洲的名聲,也被她敗壞了。
她終究……鬥不過那個男人。
那個,曾經被她奉為神祗般高貴優雅的男人。
人前,閃開一條道。
身著警服的男人上前,對著她,出示了一份文件,「蕭念,我們懷疑你跟死者的一起謀殺案件有關,請跟我們回趟警局做下筆錄,請別緊張,詢問完后就會放你回家。」
「……好。」
蕭念微吸了口氣,在耀眼的閃光燈下,上了警車。
路旁,黑色賓利的後車窗緩緩搖下.……
晏夙錦坐在車裡,靜靜的看著蕭念被警方帶走,眉頭,深鎖。
林致坐在駕駛室上,神情複雜,「晏總,你這樣對蕭小姐,就不怕她恨你嗎?」
「恨才好,就怕她不恨。」
「……這件事上,蕭小姐是做的不對,但你給的懲罰,是不是太嚴重了?」
林致有些看不下去,不得不多嘴提一句,晏夙錦睨了他一眼,從懷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他,「這次,替我謝謝他。」
林致收了支票,見著那上面的數字,不由得驚呼出聲,「這麼多?趕得上我好幾年的工資了!」
話落,晏夙錦默默的又從懷裡掏了張支票出來遞給他,「這是給你的。」
金額,是上一張的兩倍。
林致嚇得手抖,「晏總,我只是說說的,你不是要開了我吧?」
「拿去吧,買套大點的房子,至於你那個勢利眼的女朋友,趁早跟她分了,你值得更好的。」
晏夙錦語氣淡淡,林致卻聽得一頭霧水。
見他困惑,他又慢悠悠的補了句,「咖啡廳里,不小心聽到了你跟你女朋友的對話,她嫌你買不起豪車別墅,作為你的老闆,感覺很丟人。」
「……」
話落,林致只覺得鼻子酸酸的,很會講話的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晏總,謝謝……真的謝謝你,不過,這錢我不能要,你拿回去。」
他把支票遞迴來,晏夙錦奇怪的看著他,平時老跟他嚷嚷要加薪,現在給他錢還不要了?
「以後要差遣你的地方還多著,這錢,你就安心拿著,別那麼多廢話。」
「晏總.……」
「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