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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禍福無門,唯人所召1

  陳煜棠把櫻桃倒入小筐,水順著小孔匯聚得飽漲,然後一滴滴掉在地上。午後的太陽直曬得人發困,她看得無聊,又在小院里磨蹭著轉了轉。


  其實不過是只能算是一方稍大些的天井,估摸著是專門為這眼井留下的,四周都是牆,了無興味。東南角的牆下,支了矮籬,被人漫不經心地種一圈蔫耷耷的植物,像是辣椒,她將洗櫻桃剩下的水澆上去,有一棵竟然被衝倒。


  她心裡覺得煩亂,去扶起它,發現根埋得很淺,只好又往深處挖了挖,沾了滿手的泥。哪裡有人會這樣種菜的,她覺得好笑,又看了看其它的,根也是這麼淺淺埋著。多半是那位糊塗了的姜師傅種來玩的。


  她去舀水沖手,剛沖洗乾淨,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屋裡還有旁的人,她不欲進去,但吵鬧聲越發打了起來,有些不大對勁。她只好將後院那門推開一角,還沒有看明白境況,黑漆漆的槍管便指在她頭上。


  陳煜棠愣了一下,冷靜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門完全被人推開,露出了屋內的場景。之前那些人都被制住,想不到有十幾人之多,都被穿著褐色軍裝的人用步槍指著。


  為首的人過來,亮了證件:「這位小姐,我們是滎軍,奉命徹查這間小屋。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她只開了口,對方像是忽然認出了她:「請問是陳小姐嗎?」


  陳煜棠細細看了他幾眼,想起他就是上次在東郊別墅帶隊的那位韓晉原韓隊長。他上次是去緝查間諜,可見職務並不一般,這回他不由分說將所有人一併抓了起來,定然不是什麼隨意揭過的小事。


  她和他素無交情,只有一面之緣,也明白說情無望,只點點頭:「韓隊長,你好。」


  「陳小姐怎麼在這裡?」他微微有些驚訝,轉而又解釋,「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有些麻煩,我職位低一些,需要將陳小姐帶回去,再和上級說明一下。陳小姐不用擔心,並沒有什麼危險的。」


  他話說聽著客氣,但已將餘地斷絕,照此情形,她是無論如何也得跟他走一趟了,只點點頭。韓晉原回過頭吩咐了一句,兩個士兵走過來,其中一個毛手毛腳的,把門旁柜子上放著的櫻桃碰落,紅黃相間的櫻桃滾落一地,有幾顆落在她腳邊,她本想避開,卻被人推搡了一把,身不由己地踩到,腳下是黏黏膩膩的堅硬。


  士兵將她帶上一輛車,和其他人都是隔開的。韓晉原親自坐在她身旁,她和他沒什麼好說的,他也沒有什麼交談的意思,一路上都綳著臉,一根接著一根吸煙。她被煙氣嗆得頭暈,車行又顛簸,胃裡是翻江倒海的噁心,只好拚命忍耐著。過了許多時候,車才漸漸緩了下來,韓晉原這才開口,臉上是公事公辦的冷漠:「陳小姐,恐怕要委屈你了,奉命行事,還望不要怪罪。」


  她這才想起往窗外看去,入目是高高的圍牆,刷得雪白扎眼,頂端還上了整整一圈電網,守衛的看台便在大門旁矗立。她猛然醒悟過來,這裡是滎州城郊,滎軍關押政治要犯的新洋阜監獄,她曾幾度車行經過這裡,疑惑什麼樣的人會被投入這所守衛森嚴的監獄,卻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也會被關進來。


  她終於有些慌神;「韓隊長,法典不是做擺設用的,你們不經審問,就想隨便關押公民嗎?」


  韓晉原看了她一眼,早已沒有了原本的客氣:「陳小姐,犯人和公民的待遇是有差別的。既然你不肯承認罪行,那我問你:在東郊別墅的時候,我們去接到線報,去抓一名重要的犯人,你行徑可疑;剛剛在井柳巷子,我們又接到線報,蹲守了好幾個月的一幫間諜團伙的首腦要在今天出現,你再次落網。世間有這麼三番五次的巧合么?」


  陳煜棠頭腦里嗡嗡作響,她啞口無言,只想起唐明軒來——韓晉原說得對,這世間的事情不會這麼湊巧。上回東郊別墅的事,是她為唐明軒作掩護,才會闖入滎軍的視線;這次唐明軒偶然帶她過來拜訪姜師傅,過來不多時就又帶著老太太離開,然後就是這場橫禍。


  她想起他臨行前說的話——「煜棠,我大概是真的很喜歡你的」,無端覺得可笑。


  他怕是早已發覺了危險,用了金蟬脫殼的計策,讓她來代他受過。


  韓晉原見她不說話,臉上露出了微笑,吩咐手下把她單獨關押在一處,闊步離開了。


  午後,傅嘉年百無聊賴倚在躺椅上,隨手翻閱呈報上來的文件。李統治推門進來,重重咳了一聲,一個辦公室的其他幾位參謀都趕緊站起身來行軍禮,唯獨傅嘉年不為所動。


  李統治走過來,笑說:「傅參謀,怎麼不見張秘書?」


  傅嘉年將文件拿得離臉極近,頭也不抬:「張東寧不過是我的秘書,李統治日理萬機,總把心思放在這種小嘍啰身上,多傷神呀。」


  李統治臉上笑容一僵:「傅參謀不虧是唯一配了秘書的參謀,真是有膽有謀,李某自愧不如。其實我來,是想和傅參謀說一件事……」


  他略微弓著身,全不似平日里責罵屬下的趾高氣揚,七拐八拐繞了好幾個彎子,也不說是什麼事。


  傅嘉年覺察到異常,眼睛一轉,當即一抬腿站起身,繞過辦公桌扶了他一把,高聲說:「李統治,您年紀大了,給我一個小輩訓話,就這樣站著說話怎麼成?您寬坐!」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四下便傳來齊刷刷的一聲:「督軍!」


  傅渭川一進門,看見如此情形,仍不滿意,訓斥說:「嘴上說了手上卻不做!怎麼光站著,不給李統治搬椅子?」


  「是!」傅嘉年轉身去找椅子,李統治趕緊將他攔下。


  「下午要做的事情有疑問嗎?」傅渭川寒著臉問。


  傅嘉年站在原處不答,李統治只好說:「傅參謀,我來是想請你一起去審問犯人。」


  「是盯了好些日子的那群冀州間諜嗎?抓著了?不就是一群小嘍啰,恐怕也問不出個一二」傅嘉年瞥了眼李統治,「不過上級怎麼安排,我就怎麼來唄。」


  「你給我嚴肅點。」傅渭川喝了句,跟著說,「這次抓到的不光是小嘍啰,還有一名上線,已經餓了三天,磨得差不多了。你和李統治一起去新洋阜監獄,務必問出重要線索。」


  「是,大帥。」傅嘉年軟綿綿地回答,回頭看了李統治一眼,「新洋阜監獄離這裡也有三四十里路,事不宜遲,李統治,請吧。」


  他語氣一直陰陽怪氣的,弄得李統治頗不自在。傅嘉年雖是他的手下,但身份特殊,年輕氣盛,屢屢和他時常政見不合,兩人關係只能算是一般。他礙於傅渭川,不能奈何他,傅嘉年又從未在傅渭川面前給他難看,他也無處告狀,只好忍耐下來。前些日子,李輝夜和傅嘉年一道出門,叫傅嘉年挨了頓打,臉上落了傷。滎軍除了禮拜天,其他時候一律禁酒,李輝夜雖然在銀行任職,卻也有軍銜。他擔心兒子,巴巴地去請傅嘉年幫忙掩蓋下去,從此更覺得被他抓了把柄,事事矮他一頭,只好時常罵罵參謀班子里的其他人出氣。威風還沒有立起來,和傅嘉年的關係卻是鬧得更僵了。


  李統治點頭,正要邁開步子開口安排,傅嘉年卻撥了電話:「張東寧,備車去新洋阜監獄。」


  他更有些惱火,論資歷論地位,都該他來安排,而不是傅嘉年自作主張去安排。


  驅車兩小時,新洋阜監獄已經近在眼前,因為有重要的犯人關押進來,主幹路上設立了不少關卡,逢車必查。張東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每隔一會兒,就要將證件拿出來,交給他們看一看。


  傅嘉年打了個哈欠:「督軍府的車子都要查,看得這麼嚴格做什麼,難不成害怕人劫獄?」


  新洋阜在李統治的管轄下,他聽了這話,怔了怔,只得親自耐著性子解答:「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眼看著和冀州的戰事就要拉開,凡事小心為妙。」


  傅嘉年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說話間,車子緩緩開進新洋阜監獄,穩穩停下。一行人走進審訊房裡,主犯早已被提上來,綁在架子上等待。


  「呵,還是個女犯?看這樣子是要動大刑啊,」傅嘉年臉上露出點興味,想了想,說,「不是說三天沒有給飯吃了嗎?我看她好像是餓昏了,先給口飯吃,醒過來好招供。」


  幾個看守聽了都有些猶豫,低著頭,偷偷拿眼瞟李統治。


  「哎,傅參謀,」李統治一抬手,「餓她三天為的就是磨掉她的銳氣,給了飯不就前功盡棄了?」


  傅嘉年一挑眉:「受教了。當然是按領導說的辦。」


  兩人入了座,監獄長過來給兩人端茶倒水,準備妥當了,才恭恭敬敬問:「李統治、傅參謀,可以開始了嗎?」


  李統治點點頭,監獄長當即語氣一厲:「把她給我潑醒!」


  看守當即提了水,朝著那女犯兜頭澆下。


  傅嘉年看她動彈了一下,問:「你叫什麼名字?」


  「陳……煜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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