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傾,看看你跟厲凜生的野種!多麼不堪一擊啊!簡直就是垃圾!」
那一抹並沒有將厲炎夜濺到他臉上的鮮血給抹掉,反而讓剛毅的臉更加猙獰恐怖。
而厲炎夜的嘴邊不停有鮮紅的液體湧出,他卻還在笑著,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傾傾……你看你的兒子,現在在吐血呢……是不是很心疼?他已經就快死了!可以過去陪你了!」
河屯猛然睜大眼睛看著蠟像,自言自語又忽而大聲喊道。
「你跟那個姦夫厲凜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孽種會落在我嚴霆的手中?你們的野種,在今天就要用血來幫你們洗清你們所有的罪孽!」
河屯逐字逐字說著,越到後面越是激動,幾乎是低吼起來。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著。
「你說將你們的兒子做成乾屍怎麼樣?讓他每天每夜都跪在你面前,讓你們天天見面。也讓他替你向我懺悔賠罪!」
河屯的表情十分猙獰,就像要一股腦發泄已經積攢了幾十年的憤怒。
「老十,直接讓他跪在地面!」
慢慢平靜下來的河屯口中發出了寒冷的聲音。
厲炎夜之前受到的所有內傷根本都沒有痊癒,現在又被河屯在胸膛上踢了一腳,所以此時就連呼吸都帶上了抽痛。
不過他的身體仍然英挺筆直地站著,似乎並不會給河屯或者是他的母親下跪。
嚴老十應了一聲河屯,徑直過去在厲炎夜的膝蓋彎曲處就是狠狠的一腳。厲炎夜卻仍然站得筆直,嚴老十繼續踢著,反覆幾次都沒能讓厲炎夜跪下。厲炎夜甚至開始反抗。
而他反抗換來的結果就是河屯跟嚴老十的毒打。
最終還是被迫跪在了母親的蠟像面前,厲炎夜陰霾的笑意裡面已經帶上了血腥味。
從祭祀室裡面走出去的河屯,步伐是踉蹌的。似乎經歷了一場生死。
還能夠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將他的心臟給擄住,難以呼吸。
為什麼會有這麼詭異的感覺,河屯自己也不知道。他似乎不是在懲罰那個女人,或者是厲凜,更加不是懲罰他們的孽種。而是在懲罰他自己。
可是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啊,壓抑憋屈了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將恥辱洗去,不是應該愉悅萬分的嗎?為何心裡竟然會如此沉重?
河屯下意識想要抓住任意一點東西,想穩住自己的身體,不知為何,腳下一個趔趄,竟側向一邊倒了下去。
「義父!」
嚴十二立馬從不遠處沖了上去,將就要摔倒的河屯撈起。
「義父,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嚴十二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感受到手裡的人在顫抖著,而且義父河屯的手心,滿滿都是汗水……
河屯閉上眼睛,將身形穩住之後,就推開了嚴十二,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十五呢?」
現在的他需要一個可以安撫他靈魂的人。
「他睡著了,老八在陪著他。」
嚴十二的眼眸盯著河屯,似乎義父年紀越大,越是離不開小十五。
嚴老十被留在祭祀室裡面看守著厲炎夜,嚴十二則是扶著河屯過去小十五的專屬兒童房。
在門口,嚴十二跟河屯便頓住了。將攙扶著自己的嚴十二推開之後的河屯深深吐納了幾口氣息,想將心境平和下來。才緩緩推開門進去。
這些天,大部分時間都是嚴老八跟小十五單獨相處,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天,卻漲了彼此的兄弟情義,不是一點兩點。
聽見義父河屯推門而入的聲音,嚴老八立馬就從兒童床上彈起,因為他深知,義父似乎不太喜歡別人跟小十五太親近,或許他覺得小十五隻能跟他最親。
「十五……」
河屯走了過去,低聲喚了小十五。小傢伙似乎在睡覺,沒有回應,河屯也不惱。徑直俯下身,在小傢伙熱乎乎的小臉上親了親。
「小傢伙睡得跟個小豬一樣。」
河屯說著,一邊將腳上的軍工皮靴給瞪開了。而兒童床不大,河屯只能側著身體,不過看起來他是準備今晚就睡在小傢伙的兒童房裡,讓小傢伙陪他過夜了。
嚴老八正想說什麼的時候,被嚴十二一把攔住了,然後就將他拖出了兒童房。
「老十二,你知道義父怎麼了嗎?今晚總有點怪怪的。」
嚴老八自然能夠察覺出義父河屯今晚情緒十分不對勁。
因為義父河屯的怪異,嚴十二也挺憂心忡忡的。
「我也不知道,今晚就讓十五陪著義父吧。」
嚴老八想了想又問:「義父將厲炎夜處置了嗎?」
「沒有……不過他傷得很重,能不能熬過今晚,都是問題,看他自己的命運吧!」
嚴十二當時在祭祀室門外守著,雖然沒有參與進去,他卻對裡面的情況一清二楚。
嚴老八頓了頓,模稜兩可地提醒著嚴十二,「似乎……小十五知道自己親爹就在思佩堡里。」
沒想到好像嚴十二也是知道的。
「嗯,所以義父讓我們再多布一個局,讓小十五以為自己的親爹已經被人救了出去。而只要厲炎夜不是死在思佩堡里,那就跟我們沒有關係了。」
嚴老八聞言,靜默了下來,良久才微微感嘆一句:「義父還真是疼愛小十五,竟然為了不讓他傷心,花了這麼多精力。」
「不過,我覺得,就算厲炎夜是死在了城堡外面,十五恐怕也會恨義父的。」
嚴十二聽著嚴老八補充的話,淡淡應了一句:「既然你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為什麼還要讓小十五見到自己的親爹?」
嚴老八心裡一頓,有些閃爍其詞:「不……不是我,是十五自己發現的!」
「有沒有在十五面前當什麼老好人,你心知肚明!」
嚴十二說完這句話,就走了。而嚴老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小十五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太陽高升。此時的思佩堡上面,晴空萬里。
小傢伙覺得有點不舒服,因為自己是被緊緊摟在一個堅硬的懷裡的。
他抬頭,想要看看究竟是誰將他抱得這麼緊。
卻發現將自己摟在懷中的,正是義父河屯。
而河屯健壯的身體屈在小小的兒童床上,也不是很舒服,大部分的後背都露了出來,卻將小傢伙嚴嚴實實地包裹在自己的懷中。
小傢伙喃語一句:「義父……」還帶著惺忪的睡意,稚嫩綿軟。
「嗯,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不再睡了?」河屯本能地將自己的手臂收縮了再緊一些。
小傢伙在他懷裡抿了抿小嘴,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義父,你把厲炎夜放了吧!將他趕出去就好了!十五這輩子都在義父身邊陪著,除非您不要我了!」
小傢伙的語氣莫名的悲壯。為了混蛋親爹,小傢伙連自己最想要的自由都丟掉了。
「為什麼厲炎夜都這樣對你們母子,做出那麼多殘忍的事情,你還要原諒他?甚至想要將他救出來?就因為他是你的親爹?」
河屯沒有直接承認或者否認自家將厲炎夜關在思佩堡,而是換了別的方式旁敲側擊,套著小傢伙的話。
「我跟媽咪都沒有原諒他!可是他不是自己跟媽咪的仇人啊!」
「那你覺得你的仇人是誰?難道是義父嗎?」
河屯滿臉怒氣打斷了小傢伙的話。
而小傢伙緊緊閉上了小嘴,一聲不發,只是用著哀求的目光緊緊盯著河屯。
媽咪跟他說過,只要義父一生氣,自己就不可以再去惹惱義父。並且要順著他。否則只會招來更嚴重的懲罰或者禍端。
小傢伙不怕河屯打自己,可是他擔心他會遷怒於混蛋親爹厲炎夜。老八也跟他說過,千萬不要惹惱義父,否則,死的就是厲炎夜了。
雖是平安無事度過了一晚,可是被小傢伙這麼一說,他的戾氣又重新聚了起來,已經滅了昨晚的壓抑,可是卻更加兇殘狠厲。
河屯陰霾的目光緊緊盯著小傢伙澄澈的大眼,小傢伙也在跟他對視著。一老一小,就像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博弈。
真正讓河屯變得如此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小傢伙為自己的親爹求情,更重要的是,他此時看河屯的眼神,令河屯十分不爽。
小傢伙澄澈的大眼中,不再只有天真無邪,更多的是帶上了他自己固執的想法。
不,不僅是固執的想法,還有隱約可見的怨怒。他的小叛逆觸到了河屯心底的那根弦。
小十五是他一手帶大的,他怎麼可以為了厲炎夜,而對自己這個義父這般敵視?
河屯的目光森然冷厲起來,厲吼一聲:「老八!」
一直守在門外的嚴老八連忙進來:「義父,什麼事?」
「你在這裡看好十五,不要讓他踏出房門一步!」
河屯狠厲一句,站了起來,就從兒童房離開了。他甚至連軍用靴子都忘記穿了。
「義父!義父你絕對不可以殺死厲炎夜的!那樣我一定會恨你,恨你一輩子!就算他再怎麼混蛋,也不用你來教訓他!他是我的親爹啊!」
兒童房裡,不停迴響著小傢伙歇斯底里的吼叫聲。
一早醒來的溫馨氣氛早已煙消雲散。
河屯此時的心裡更加亂了,就連擺在面前豐盛的早餐都忘了吃。
年過六十的人了,竟然還跟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較勁。
他的目光一沉,直接將滿桌子的早餐都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