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小傢伙並沒有吃上很多,因為一心想著媽咪的事情。飯碗裡面的米粒一直被他撥動著,不打算吃。
「十五,怎麼不吃?聽說你喜歡吃米飯,義父特意請了中式的廚師給你做的中餐。」
擔心小十五的不溫順行為會引起義父河屯的不爽,所以嚴老八就溫聲勸說著小十五,也算是提醒。
河屯側目瞄了一眼不肯吃飯的小十五,放下了手中的紅酒杯問道:「因為沒見到親媽,所以跟義父生氣了?」
小傢伙鬱鬱寡歡,沒有反應,既不搖頭,也不點頭。其實除了這個,他還覺得義父不應該將他親爹鎖在暗室裡面。
不過嚴老八說了,他不能隨便說什麼去惹怒義父,不然義父生氣起來,會將厲炎夜給大卸八塊的。
所以到現在,小傢伙都沒有開口替厲炎夜求情。
「要不明天一早我就讓老八帶你回去S市找你親媽怎麼樣?」河屯一副妥協的樣子,「義父對我們小十五啊,還是那麼心軟。」
聞言的小傢伙沒有歡欣雀躍的表現,反而有些猶豫,要是自己離開了,親爹厲炎夜怎麼辦?現在義父回來了,被鎖在暗室的厲炎夜或許就很危險了。
比起見到親親媽咪,親爹的生死也很重要啊!
「過幾天再看媽咪回不回來吧,現在也不是很想媽咪了。」
小傢伙有點違心地說道。低下頭去埋頭扒著碗里的米飯,藉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河屯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這個小東西,還真是古靈精怪地很那。
才吃過晚飯,小傢伙就開始緊緊纏住義父河屯,只要將義父河屯給纏住了,親爹厲炎夜暫時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一雙肉嘟嘟的小手在河屯的背後用著小力氣拍著。
上面是精壯的肌肉,可是同時布滿了很多的傷痕,舊傷累計斑斑的。
河屯是男人中的男人,他擁有著男人應該有的剛毅、堅韌。
身上的傷痕無不在跟世人表明:他河屯之所以有今天,全部都是槍林彈雨中爭取回來的。
小傢伙吧唧吧唧地討好著義父河屯,「義父,這樣拍打你舒服嗎?」
「舒服……很舒服,我家十五還真是越來越孝順了!」
河屯閉著眼睛享受著小傢伙在他背上毫無章法地亂捶著,先不說身體舒不舒服,心裡倒是十分舒適。
「義父……你還覺得疼嗎?」小傢伙用小指頭輕輕摳著河屯背上傷痕的紋路。雖然已經癒合很久,看著還是可以想象當時有多麼疼痛。
「不疼……這些都是男人功勛的勳章啊!」
河屯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就要睡著了一樣。
一個小時之後,折騰了一番,又在義父河屯的感染下,小傢伙終於在他的後背上累得睡了過去。
嚴十二靜悄悄地將小傢伙從河屯的背上抱起。在他坐起身之後又迅速將小十五送回河屯的懷裡。
河屯抱著懷裡的小傢伙,俯身在他紅彤彤的小臉上親了親,又用粗糲的大手輕輕蹭了蹭小傢伙的黑亮頭髮。
「十二,這幾天你就盡量迴避著小傢伙,要是看見你,他又該開始鬧了。」
「明白的,義父。」
嚴十二是跟著河屯一起回來思佩堡的。不過因為有些事情要避開小十五去做,所以就只能讓嚴十二藏匿在思佩堡裡面。
只能說河屯對十五的寵愛,似乎又加深了一個層次。
將酣然入睡的小傢伙交給嚴老八之後,河屯才站起身,緩步離開了養生房。
沉重的開門聲咯吱緩聲響起,床上原本淺眠的厲炎夜瞬間急睜開了眼睛。
就算不轉過身,也能夠感覺到那股氣息,屬於河屯的陰冷殘忍。
而且好像因為他的到來,整個暗室都變得有些陰森玄寒。
那是屬於死亡的氣息。
「是不是很後悔?後悔自動送上門給我當階下囚了?」
河屯的聲音里是淡淡的傲嬌之意,此時的他是一個勝利者,「我原本想著讓這個遊戲延長一點的,誰知道你竟然那麼地迫不及待要送死!」
厲炎夜聞言,緩緩轉過身,面前逆光而立的身影是河屯的。
看不清五官,只見到高大的輪廓。那樣的光並沒有給他增添任何光明,反而是地獄過來的惡魔。
而河屯的話語中,滿滿都是諷刺嘲笑的意味。
「不,我一點也不後悔!自己覺得值得就好!」
厲炎夜緩聲淡淡然說道。
他確實一點都不後悔,雖然能夠跟兒子夏深相處的時間非常短,可是他已經體會到了小傢伙的可憐可愛,並且感受到他對他這個父親的愛。他也體會到了一個父親的光榮和欣慰。
小傢伙沒有親口喊過自己一聲『爸爸』,可是他知道在小傢伙的心裡,他已經承認他這個父親了!
所以就算是會丟了性命,這一趟『階下囚』之旅也算是值得了!
關於自己的女人,應該是在為自己的安危而四處奔波吧?
那個白痴女人一直都是這樣,雖然說著已經不愛自己,卻始終無法將自己這個不稱職又殘忍的丈夫放下!
厲炎夜的童年,有大哥厲天昊給他維護著多姿多彩;成年後,又是夏雲初那個女人給他一場堅韌執著的愛情。雖然不是轟轟烈烈,可是足夠讓他回味半生。
自己還有願意為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這一生,也算沒有白活了!
「不過你能不能讓我死得明白一點?」
厲炎夜微微眯起眼眸,看著背光而立的河屯,一直到現在他都還是不清楚,為什麼河屯會對他們兄弟倆這麼趕盡殺絕,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以厲炎夜的智商,他是有猜想過的。可是他不想去驗證,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
無名的深仇大恨讓他跟河屯之間已經形成了一道無法逾越的深淵。
「一定會讓你死得瞑目的!」
河屯淡淡看他一眼,然後吩咐隔壁的少年:「老十,將他拖起來!」
於是厲炎夜從一間簡陋無比的暗室被拖到了另外一件暗室,不過這間暗室比那個小暗室可是富麗奢華得多。
不,比起暗室,更像是一間祭祀的房子。
裡面所有的擺設幾乎都是紫檀木雕刻而成,也不知道是河屯喜歡紫檀木還是……
裡面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唯一有的就是河屯手上剛剛點燃的蠟燭。
是紅色的,不像是祭祀用的白色。
但是卻比白色更加詭異陰森。
河屯點燃了一支,繼續點亮下一支。整個房子隨著越來越多的蠟燭而變得明亮。
厲炎夜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角落裡。那裡有一個人影。
而隨著蠟燭的燃起,那個人影也變得清晰起來。
那一張如同仕女般端莊美麗的臉也出現在厲炎夜的眼中,那是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美感。
可是他知道,那不是一個人,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蠟像。
厲炎夜嘴裡溢出一個笑,一開始只是凄然的淡笑,漸漸地竟然如同神經病人一樣大笑起來。
卻因為呼吸不順暢,嗆了一下,開始咳嗽起來。不過凄厲的咳嗽並沒有阻擋他的笑意,一張俊臉都變得扭曲起來,比瘋子還要可怕。
河屯並不理解為什麼厲炎夜會是這樣的反應,他在笑什麼?不過他能夠肯定的是:厲炎夜認出了他的母親!
「見到你的母親,也不下跪?」
河屯的聲音沉了下來,此時他的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又因為厲炎夜不停地狂笑,讓他心中的煩躁更盛。
自己的靈魂也似乎跟著在鬼門關遊盪了一圈。
漸漸地,厲炎夜終於停下了那癲狂的笑聲,嘴裡如同咬牙切齒般吐出了三個字。
「她不配!」
厲炎夜這樣的反應,是因為痛恨著自己的親生母親么?
可是作為一個兒子,無論自己母親做了什麼,不都是應該原諒么?而且她都死了……
「真是一個不孝子啊!」
河屯冷眼看了厲炎夜一眼,又轉過身,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撫了撫蠟像。
如同在撫摸著此生至寶一般。
「你特么別碰她!」
厲炎夜發出一聲怒吼,憤怒到幾乎想將河屯那隻放在蠟像上的手給剁下來。
河屯的動作微微一頓,轉過頭看著厲炎夜的時候,整張臉上已經布滿陰霾。
眸中有戾氣在一點點積攢著。
「傾傾,別生氣,我會幫你教訓這個不孝子的!」
「拿開你的臟手!別碰她!」
厲炎夜再次歇斯底里地厲聲嘶吼著,他如同一頭被困住的野獸一般掙扎開嚴老十的束縛,被銬著的雙手十分不靈活地拿過最近的蠟燭,想直接扔在蠟像上面。
他寧願毀了母親的蠟像,也不想看見河屯動她一分一毫!
雖然河屯的年紀是有一點大了,可是他的動作仍然迅猛如同年輕人,直接將還燃燒著的蠟燭一把截住,用掌心熄滅了所有的火。
「你竟然這麼忤逆自己的母親?!真是罪該萬死!」
河屯厲聲一句,然後狠狠一腳踹在了厲炎夜的胸膛處。
被大力一腳踹到的厲炎夜重重撞到牆壁上,直接噗嗤一聲,吐出了鮮血。
還有幾點溫熱的血液濺到河屯陰霾一片的堅毅臉上,他厭惡地伸手一把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