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償命
「有啊,他說『連自己的感情都無法控制的人,沒有資格掌控赫德拉姆家族』!」撇唇,若兒學著雷蒙德當時的不屑語調,氣憤得無以復加。「少主剛剛失去了心愛的人,總裁就不能安慰他一句嗎?」
這就是安慰了啊!否則總裁又何必在這種時候特地去拜祭兩位夫人呢?!索菲亞輕哂,感嘆若兒的不以為然。雷蒙德只是想提醒兒子,他也是歷經艱難,才得以從失去露西的悲傷中恢復過來的吧?!只是,不知道少主能不能意會他的良苦用心啊!
「那之後呢?聽完這句話以後,少主有沒有什麼其它的表示?」
「沒有,他還是老樣子,守在墓園不肯離開。我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了,所以才想到你!」若兒頭疼得緊,除了守著弗朗西斯,勸他吃喝以外,她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是嗎?……」沉吟,索菲亞疑惑地皺眉,沒道理少主聽到總裁的這句話還能無動於衷啊,他到底在想什麼?無論他是否能意會雷蒙德的真實意圖,他都沒有理由這樣應對才是。難道他對邵情的感情真的已經深到如此的地步,讓他連一直以來的理想和驕傲都可以拋棄嗎?!
容不得她再多想,主宅到家族墓園的距離說短不短,但在若兒飛快地疾馳電動力車的情況下,自然也算不得長。很快,墓園隱隱的輪廓就已經顯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沒有等車停穩,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弗朗西斯所在的方向趕。走出去足有百十米的距離后,才發現理應跟在她身後的人影竟然完全不見蹤跡。
她怔了怔,定目一看才發現索菲亞此時不過剛剛下車,正慢條斯理地邁著悠閑的步伐向她走來,一腳一腳踏得極其緩慢方正,活像是怕踩到林間的小草和地上的螞蟻一樣!
在原地等了大概半分鐘,若兒實在忍不住自己的氣急敗壞,怒火沖沖地往回沖了過去。但畢竟是有求於索菲亞,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強行催促,只能帶著一臉僵硬的表情跟得亦步亦趨。
而索菲亞卻是有苦自己知,她也和若兒一樣著急,但任憑她如何命令自己的雙腿,它們都好像有自己的意志,怎樣都沒辦法加快步伐。事實上,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這樣行走就已經很不錯了,換了另一個意志力稍微薄弱一點的人,那是連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不論如何,她們還是慢慢地接近弗朗西斯所在的位置了。遠遠的,在樹林葉片的縫隙中,開始時不時地閃現著他的身影。
眯起眼,索菲亞的視線仍是那樣模糊不清,但是,她絕不會認錯她的光芒!
自從她第一次見到弗朗西斯的那天起,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會有一道耀目的光芒,直直射進她晦澀黑暗的心靈。她一直都相信,他是她的天使呵……
近了,更近了,甩甩暈眩的頭,索菲亞不得不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才能讓自己保持清醒。刺痛過後,她的視線果然清晰了些許,可以大致看見痴痴守在邵情墓石旁邊的弗朗西斯的行狀了——
他,憔悴了好多!
心痛如洶湧的海嘯一般席捲她的全部身心,她的少主變得好狼狽!虛弱、頹廢、枯槁,她從來都不希望,這些形容詞會和她的天使搭邊!
一周都沒有打理的面容布滿了青色的胡茬,看不出本來樣式的衣物貼在他的身上,時不時地被寒風吹起,更顯得清減了許多。他注視著墓石上邵情的名字,除了眼睛偶然的眨動之外,許久都沒有任何其它的動作,乍一見之下,彷彿已經化作了一尊死寂的雕像!
步伐不穩地走向他,索菲亞慢慢在弗朗西斯的面前軟倒了身子,跪坐在濕冷的草地上。好冷!她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少主就是在這麼陰冷的草地上足足待了七天嗎?她已經痛到麻痹的心,不由又是一陣抽瑟。
「少主,請您回去休息吧!」
若兒和守在一旁的另兩個娃娃新娘聞言都不禁皺眉,如果只是這樣不痛不癢地說上幾句,少主根本就不會理會她的!這樣的話她們這些天來已經不知道勸過弗朗西斯多少回了,還需要你索菲亞特地跑來這邊「錦上添花」?
但是讓她們大跌眼鏡的是,只是這一句沒有任何特色的規勸,已經好幾天都沒有開口說話的弗朗西斯居然大方地開啟了他乾澀開裂的唇:「滾!情兒不喜歡見到你!」
目光依然平視著前方的墓石,他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屑掃她一瞬,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夠了,少主已經在這裡守了整整七天了,邵小姐……她會瞑目的!」
「你滾,我和情兒都不想見到你!」
「少主,請為了家族、為了冷月保重身體!」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不勞你費心!」
「少主,邵小姐在九泉之下一定不會忍心見到少主現在這個樣子!索菲亞懇請少主為了死去的邵小姐珍重!」雙膝跪地,她俯下身子以頭點地,用以掩飾奪眶而出的淚水,和支撐不住身體的虛弱。
「全世界誰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就是你沒有!你這個害死情兒的兇手!」弗朗西斯選擇完全忽視跪在他面前的索菲亞,以尖銳的語氣指責她的失職,言辭中冰冷的恨意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凌遲著索菲亞脆弱柔軟的心。
身體好像被拋擲在極圈的海水中,從腳趾間到頭頂心通通麻痹到沒有感覺起來。索菲亞艱難地抬頭望向那雙令她眷戀不已的冰藍色眸子,縱然經過了七天的餐風露宿,那雙眼眸竟還是如此明亮與美麗,像天邊閃爍的北極星,永遠是吸引她全部愛戀的所在!
她半垂下如鉛一般重的眼帘,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如果索菲亞的死,可以讓少主不再自我折磨下去,我願意一死以慰邵小姐的在天之靈!」
聞言,弗朗西斯的唇勾了一勾,那弧度似嘲笑、似狐疑,以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屑:「殺人償命,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