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八
「hey！」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
「看來我是最後到的了啊。」
加爾·多米尼克，他穿著和那一天一樣的衣服站在門口。我對這個黃頭髮的男人的印象，僅僅只有名字。
「你太慢了.……」
「哈哈，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
加爾笑著走到右邊的沙發坐下。我也走向愈美坐著的左邊的沙發坐下，她還是像之前一樣低著頭。
說起來他們之前就認識嗎。
「那就.……開始了。」
夏川拿出像遙控器一樣的東西，對著牆壁上的顯示器按下了什麼按鈕。隨即屏幕上就出現了畫面。
在一個空蕩蕩房間里，桌前有個男人雙手交叉以嚴肅的表情注視著我們。他的視線堅定又沉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他的視線在盯著我。
瞳孔深處像能感覺到深邃的黑暗一樣，讓人很不舒服。一身白色的衣服，手上的戒指和胸前的十字章是為數不多的裝飾品。
額頭上有濕潤的感覺，即使隔著屏幕也能感覺到這種壓迫感，這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名為高須坂木·海洛伊絲。」
他終於開口了，以無比平靜的語氣。感覺不到任何的感情，就像和人工智慧對話一樣。
但他說的話可非同小可，海洛伊絲可是這座城市眾所周知的教會的名字。而且高須坂木這個名字也並非毫無耳聞。但實在沒想到能見到本人。
海洛伊絲教的教主高須坂木·海洛伊絲。
即使是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關於他的情報，我所了解到的，可謂是少之又少。只知道他曾經入贅過法國某個貴族家庭，在一年前的時候又回到日本創建了海洛伊絲教。
這種人物，現在就在我們「面前」嗎……
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這兩位就是新出現的埃亞斯載體擁有者嗎？」
「是的，男的這位名叫神代蓮，旁邊這位女性則是羽田愈美。」
夏川向屏幕里的男人回答道。
「嗯……」
「那個.……請告訴我們有關於埃亞斯的事情，還有使徒的事情，如果是您的話一定知道的吧！」
稍微有點緊張呢.……
「關於這個，我會告訴你們的。既然你們被選為埃亞斯，這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依舊保持平靜的語調，他的身邊，就像有某種氣場一樣，如果是在街道上插件而過的話，就是那種能明顯感覺到是不平凡的人的感覺。
他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講述起了過去。
「一年前，世界出現了一種迷之生物，它們就是生存於黑暗之中一樣，無處不在。就像憑空出現一樣，它們出現在了世界各地，任何地方都沒有倖免。就像蝗蟲一樣侵略著我們人類的土地，它們的獠牙撕裂了我們無數同胞的身體。但人類，卻沒有對抗他們的辦法，它們的身體就像柔軟的麵糰一樣，子彈無法穿透，利刃無法切斷。我們只能像羔羊一樣。任由它們宰割。」
「其中日本受到的災害最為嚴重，甚至在名為東京的都市，出現了巨大的怪物。城市受到了嚴重的破壞。就在人們都絕望之際，它們就和憑空出現在這世界上一樣，又憑空消失了。就像原本不存在一樣無影無蹤，不管在哪都找不到它們的身影。人們迷茫了，難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嗎。被怪物破壞的樓房已成一片廢墟，被它們吞噬的人，也沒有復生。但這一切都是隨著時間消逝在歷史里吧。」
就是在訴說的過程中，他的眼睛也在直直地盯著我看。被這樣一直盯著的話，渾身都會感覺不舒服。
「之後，人們把迷之生物，命名為使徒，而巨大的怪物則是執行者。那場災難，也被稱為全球災變。慢慢的，人類開始重建自己的世界，我也來到了這裡，建立了海洛伊絲教和月之都。」
「這就是一年前的事件，全球災變的始末。」
「而至於這一次使徒的出現，在全球範圍內，除了月之都，其他地方並沒有出現的報告。而月之都的使徒也都因為各位的活躍而被控制住了。但使徒是否還會出現，現在還不明確」
因為受不了高須的視線，我看向在座的人。夏川和加爾都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樣子看著屏幕，愈美則是低下頭靜靜聽著。
「而你們手上戴著的手環，也就是埃亞斯載體。關於它的由來我也不是很清楚，說他是神的恩賜也不為過。它似乎會自己選擇擁有者。和使徒一樣，也是憑空出現在世界上的。」
「而最早發現的，就是你，夏川的埃亞斯載體。」
教主把視線轉向了宣傳，示意他發言，而我也稍微放鬆下來一點。
「是的。因為教會的恩賜，我得到這份力量。我定會正確運用這份力量的！」
教主默默地點了點頭。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而就現狀分析出來的結論而言，每個埃亞斯載體的能力似乎都是一樣的。我的能力是在轉動手環之後，在一段時間內可以強化部分身體能力。比如說，強化手臂的話，就會獲得超人般的力量。強化雙腿的話，就是速度和踢擊得到強化.……」
「我的是控制重力哦。」
加爾強行打斷了他，夏川臉上似乎露出了稍顯不悅的表情。
「控制.……重力？」
「嗯……與其說是控制重力，不如說是控制作用於自身和別人的引力。但不能同時作用於太多人。」
而夏川不同，加爾看起來有些興奮。
「咳咳，而關於羽田的能力，就上次的表現看來應該是治癒的能力。她在神代瀕死的時候成功治好了他的傷。」
「嗯……」
高須再次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我。
「那他的能力呢？」
「關於這個.……只知道他能夠製造出一把無比鋒刃的刀，或許還有其他隱藏的能力也說不定……」
「哦？這還真是有趣。」
高須嘴角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但眼神依舊狠狠地盯著我看。
「那個東西說不定會對神代君他有用呢.……夏川，拿出來給他。」
高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夏川。
「是……」
夏川又從抽屜里拿出來了一個手提箱，走過來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會是什麼呢？
「這個，就等必要之時再拿出來使用吧。」
「好……」
這個用銀色手提箱嚴嚴實實的保護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暫且收下吧。
高須看了一眼手錶。
「時間差不多了，那麼我們下次再聊吧……」
「對了，第五人的埃亞斯載體擁有者似乎已經來到月之都了，去試著和她接觸一下吧。諸君，Au revoir.」（法語再見。）
「.……什麼！等一下，教主大人！」
夏川似乎還想要說什麼，站起來想要叫住他，但畫面已經被切斷了。我也長舒了一口氣。
高須坂木……真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啊。
夏川嘆了口氣轉過身來。
「.……就是這樣。現在的情況是使徒已經再一次出現了，但這一次和一年前不一樣了，我們已經有和它們對抗的力量了。為了這個，加爾也從遙遠的美國趕到了這個月之都。所以，讓我們共同奮戰，齊心協力對抗使徒……」
「.……才不要」
「誒？」
從剛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語的愈美突然開口打斷了夏川的說話。
「這麼想去逞英雄的話就自己去啊，不要扯上我和蓮君。」
她雙手放在大腿上，緊緊抓著裙子，甚至還有些發抖。但語氣卻是無比冷酷。
她是在勉強自己，我知道的……至少這幾年來她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冷淡的話。自從見到她開始，她就是如此溫柔的人。如果不是今天的她的話，一定是說不出這種話的。
聽到愈美的話之後，夏川也擺出一張撲克臉。
「你到底明不明白羽田……現在只有我們，只有埃亞斯載體能夠對抗使徒和執行者。」
夏川的聲音越來越大，他也離愈美越來越近。
「知道啊……但那又如何！你是要我和蓮君不顧自己的死活去和那種怪物戰鬥嗎？」
愈美站了起來，盯著夏川沒有表情的臉。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我們被埃亞斯選擇了……」
「那種事情我才不管.……為什麼非得是我和蓮不可，我才不要和蓮去做這麼冒險的事情！」
夏川那邊倒是還好，愈美這邊似乎要控制不住情緒了。希望他不要說錯話就好.……
「沒辦法的事情吧！既然被選中了就要去戰鬥吧，你就沒有什麼要保護的嗎？不去戰鬥，難道要看著重要的人死在面前嗎？」
夏川似乎也剛到焦急了，開始大聲吼起來了。
擔心還是成真了嗎……
愈美的臉上似乎有什麼劃過，沿著下巴滴落到地上。再這樣下去不妙。
「喂，愈美.……」
我剛站起身要阻止愈美。
「是啊.……」
「.……誒？」
「.……我沒有啊！要保護的東西早就沒有！」
愈美聲嘶力竭地對著夏川大吼。
「對我來說，現在必須要保護的，只有蓮了.……」
愈美看著我，眼中泛著淚光。
是在期待我說些什麼嗎，但該說什麼好。要怎麼才能化解眼前的狀況啊……我不知道。
啞口無言……我在原地呆站著，半天說不出話。
愈美也沒有再說什麼，向門外跑了出去。夏川似乎還沒反應過來什麼狀況，但原本的撲克臉已經被突然發生的情況打亂了。
一直坐在旁邊看著的加爾站起來走到夏川身邊。
「sorry，我也這麼覺得。我是為自己而戰，而不是為了保護別人。所以你的想法我並不打算贊同。」
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離開了房間。
加爾原來是這樣的人嗎.……我又該怎麼做呢。
夏川面如死灰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這情況，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了吧。
結果就這麼不歡而散了嗎……
我想去戰鬥，去保護什麼，而我也得到了這份力量。我的想法一直沒有變過，但又不得不顧及愈美的感受。
疲憊感涌了上來，渾身感到一整無力。我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我現在的表情說不定和夏川一樣。
總感覺今天也發生了很多事情。
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反倒不知道從何思考起好了。我們之間就這樣沉默了好幾分鐘。
我獃滯地抬頭看著天花板.……
夏川則是雙手扶著額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和使徒戰鬥。」
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是嗎.……」
隨口應付了一下。
即使是這樣，也能堅定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該說他固執還是什麼。但是.……稍微有點羨慕呢。
「吶，夏川你是為什麼會這麼想的呢？」
夏川顯得有些吃驚，抬頭看向我。但馬上又變回了原本的姿勢。
「我愛這座城市，所以我想守護它。」
「誒？就因為這個？」
「我父親曾經是這座城市的市長，在它還不是叫月之都這個名字的時候。」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望向遠方，鏡片因為夕陽的光輝而閃閃發光。
「父親他……他是個很溫柔，但又堅強的人。過去的他一直為了這座城市盡心儘力，就算因為這個冷落我和媽媽，但這樣的他，仍舊是我的榜樣。」
「直到去年，他在守護這座城市的時候不慎受了重傷，雖然在和使徒的對抗中撿回了一條命。但他的下半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我，就連去看望他的勇氣都差點喪失了。明明是如此善良溫柔的他，為什麼會遭遇這種事情？我想不明白，所以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逃避這一切。」 ……
「在我消沉的這段時間裡，父親似乎已經醒了過來，並且得知了我事情。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坐在輪椅上，穿著病服。原本整齊亮麗的頭髮，變得又亂又遭，白頭髮的數量顯而易見的增多了，臉上的皺紋也顯得蒼老了不是。這樣的他實在和我印象中的差距太大了，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但即使外表改變了，他仍用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安慰著我。」
「我的使命結束了，為了守護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中幸福生活著的人們，我獻出了幾乎一切，但我並不後悔。現在我的身體已經成這幅丟人的樣子了，作為一個父親來說我還真是不像樣呢.……」
「他這樣說著，眼中似乎閃爍著淚光。這樣的他，正是我說敬佩的人。從那一刻起，我就決定自己要做什麼了……我要代替他，守護這座城市。即使改名換姓也不會改變什麼，這是我從一開始就決定好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
是嗎……仔細想想或許我也和他一樣。
「所以，即使只剩我一個人也會戰鬥。這是父親賦予我的，神聖的使命……你又要怎麼做呢？神代君。」
我站起身，向門口走去。答案無須多言，用行動去證明即可。
「我也一樣。」
留下這句話之後，我離開了會室。從書包里拿出中午得到的便當盒，放在手中。
該把它還給它真正的主人了。
其之八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