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自殺

  那夜,路見坤覺得極其漫長和冰冷,並不是因為停屍房氣溫低的緣故,而是他不敢離蕭思沫半步,與她共情,感受這世界對一個生命的冷漠。


  路見坤陪著蕭思沫,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等到蕭思沫沒有力氣再哭,整個人癱軟到地上為止。


  她已經忘了身邊站著的男人是誰,她甚至忘了自己是誰,她覺得頭疼渾身癱軟連哭都沒了力氣,任由發現她不對勁的路見坤抱起送往診室。


  等到蕭思沫醒來之後,路見坤端出來一碗參湯,對她說:“把參湯喝了吧,今明兩天養好身體,後天是你母親的葬禮,葬禮結束後要火化,還要送往墓園,你不能再暈倒了。”


  路見坤知道如今鼓勵蕭思沫未來有多美好沒有用,對於她,還是告訴當下有多少事情等著她來做比較現實。蕭思沫聽了路見坤的話,果然提了提精神,點了點頭,喝了參湯又躺下去老實睡覺。


  葬禮很樸素,來的人大多是醫院的工作人員,有這一年來經常和媽媽說話的護工、護士,還有同情蕭思沫的醫生。而蕭思沫的家人們,沒有來一個人。


  主持葬禮的路見坤,知道蕭思沫在人群裏找誰,於是小聲說道:“我快遞了葬禮的邀請給你父親,但是他不願意來。”


  她覺得諷刺,也覺得正常。媽媽一直作為爸爸的後盾,在家做全職主婦十幾年,早就沒了自己的社交圈子,可她付出了那麽多,死的時候那男人都不願意來看一眼。


  “不來也罷,媽媽也不太想見他。”蕭思沫說。


  葬禮平穩地結束,沒有人大哭,顯得平靜且不正常。


  “路醫生,謝謝你,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麵了。祝你一生順遂,不要和我一樣。”所有事情辦完之後,蕭思沫對路見坤伸出一隻手。


  “我……你不如跟著我,我們家沒有女兒,你可以……我想我父母會喜歡你的。”路見坤結結巴巴說道。


  “我是個麻煩,麻煩你一時,不能麻煩你一世。聽說你馬上要到日本進修,還有遠大前程,所以,還是就此別過吧。”蕭思沫衝著路見坤擺了擺手,離開了墓園。


  她破天荒的第一次買了一紮啤酒,破天荒的兩年來第一次不去想怎麽賺錢,怎麽給媽媽治病,在屋裏一瓶一瓶的灌酒。


  媽媽沒了,爸爸變成了畜生,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一個還愛自己的人了吧,而且她隻是個十八歲的女生,還有人害了媽媽,一直在難為她,前方的路到底會有多難?


  媽媽的死十有八九是那個賤女人做的,但是導致她媽媽尋短見,不正是她這個不孝女做了喪失尊嚴的事情?

  就算查到了又能怎麽樣?

  各種滋味伴著酒湧上了心頭,如同萬箭穿心,找不到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這個世界,我真的不願意繼續待下去了,媽媽,它對我太殘忍。


  媽媽你能原諒我去陪你嗎?

  這樣就不用這麽累這麽難受這麽生不如死了。


  蕭思沫覺得自己被推著上了窗台,這是四樓,她很想跳下去。一陣風吹過來,她有一點點清醒。


  四樓,死不了人的吧?

  家裏還有半袋子木碳吧,那是之前媽媽還沒查出來尿毒症的時候,做燒烤剩下來的。聽說燒炭自殺沒有痛苦,就像睡過去了一樣。


  蕭思沫從窗台上下來,關好門窗,拿出來一個金屬盆,把碳放進去,讓它慢慢燃燒。


  她躺在床上,感覺越來越喘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她覺得頭越來越沉,身子越來越輕。


  媽媽,我來陪你了……


  目送蕭思沫離開墓園的路見坤,心中總覺得有些空落落的,像是一直關心照顧的人突然和自己沒關係了,那份悵然讓他有些恍惚。


  回到醫院繼續工作的路見坤,整個下午無法集中精力,他思來想去總覺得還無法放下蕭思沫,蕭思沫這幾日雖然看起來有些生機,可前幾日確實心如死灰。如果她打算這兩日忙完母親的葬禮就去尋死,那他路見坤不是犯了大錯?


  而且路見坤這裏還有蕭思沫的一百萬,這一百萬莫名其妙捐給醫院或者自己拿了都不太適合,還是要還給她。


  路見坤想了想,決定下班的時候去找蕭思沫,幸好醫院還留的有她的地址。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筒子樓裏,他找到了蕭思沫的地址。


  “蕭思沫?思沫?我是路見坤路醫生,我來看你。”路見坤拍了拍門,沒人應聲,他想透過窗戶縫看一看,沒想到聞到了溢出來的燒炭味道。


  路見坤顧不上別的,一腳把破爛的出租屋門踹開,抱起床上的蕭思沫,踹翻火盆。把蕭思沫放在走廊上,打了急救電話。


  在搶救室等待結果的路見坤,得知了結果後,和同事叮囑了兩句後,打電話給了楚氏集團,說聽說楚氏集團急需生物科技的專利,他是個醫學博士,想把專利賣給集團。


  前台客服說高層會回撥電話給路見坤,過了一會兒楚雲琛果然回了電話。


  “我不是來和你談專利的,我是來告訴你,告訴你人有多惡心多絕情,你害死了多少人。”路見坤對楚雲琛說。


  “先生你不是有神經病吧。或者你要找的不是我?”楚雲琛覺得好笑。


  “我就是找你的,我這兩天查了不少資料,知道在日本料理餐廳,鬧事的人是你。可你沒想到蕭思沫尿毒症的母親會因為這個自殺吧?你是不是也想不到蕭思沫會自殺?”


  “你在說……什麽?”楚雲琛驚聲問道。


  “我在說什麽你不知道?!是誰在飯店裏侮辱她的?是誰做了個鬧事女體盛的新聞放在晚報頭條的?又是誰在她已經這麽慘的時候,還落井下石?楚雲琛,我給你打這個電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告訴你,人這一輩子,做事要留點餘地!”


  “你是說……她媽媽得了尿毒症?”楚雲琛覺得自己聲音有些發顫。


  “你不知道?”路雲坤冷笑一聲:“她在餐廳做兼職你知道,她去給你送初夜你知道,她媽媽這麽大的事情你不知道?楚雲坤別裝了!”


  話還沒說完,楚雲琛掛了電話,路雲坤氣得想把手機摔牆上。蕭思沫得多倒黴才能碰上一個又一個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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