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另一種人生
我覺得謝放這一會心情應該挺不錯,他的腳步似乎也歡快了不少,於是,我忍不住問了句:「你得意啥啊?看你挺激動似的。」
謝放扭頭看了我一眼,黑暗中他的臉在手電筒的微弱光線中顯得有點陰森,但嘴倒是咧得挺大:「怎麼會不激動呢?上面是一具葬密者的屍體擺在那兒了,我和你都徹徹底底地暴露,已經不可能回去再進行什麼扯淡的潛伏工作了。我記得十幾年前,我被指派加入解放軍的時候,才二十歲出頭,嘴上的毛都還沒長齊。這十幾年雖然上峰一直沒有用過我,但我就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尋思著自己始終是個身在曹營的關二哥,提心弔膽地活著。」
謝放一邊說著一邊朝前邁著步子:「鬼面,你不會懂的。我現在很舒坦啊,真的很舒坦,不用繼續做卧底的活了。咱始終是軍人,始終嚮往著端著刺刀與敵人硬對硬的來上一場。我倒好,縮在解放軍的隊伍里,一縮就縮了十幾年。之前給你說的那個馬兄弟的故事,是真的來著,我這十幾年想了無數次,當時我就是被三民主義給折騰得中毒了,沒有選擇跟他走。如果走了的話,我現在還需要管這麼多主義,這麼多信仰個球啊!」
「你現在也挺好啊!假如我沒記錯的話,你在第八處里,甚至在整個留在大陸的潛伏人員中,身份與地位都很高的啊!」我故意這麼說著。
「也算跨過了這一步吧!從潛伏著不啟用,到現在可以跳出來與真正的同志們並肩作戰。只是……」謝放說到這嘆了口氣:「希望吧,希望我能夠走完這一條路,過些年軍裝上掛幾塊金屬勳章,能活著到退休養老,那才算對我這號人物的一個圓滿吧!」
我笑了笑。當時的我,還無法領會到謝放這番話里的情懷,直到之後很多年,我再反芻他當時這番話時,才開始慢慢嚼出了其中的滋味。不容置疑的是,不論是他,還是當時潛伏在內地的其他敵特們,說他們真有多壞,其實也說不上。像翟仁義那種壞蛋,擱在我們的部隊里,也遲早是上軍事法庭挨槍子的貨。於是,便要說到對於這對錯的如何劃分上了。彼此最大的區別,實際上就是在一個分岔路口時候選擇的不同而已。一旦選擇了以後,那份堅持與執著,又都是難得可貴的。
「不說這些了,不說這些了。想不到,我結束卧底身份后,身邊的第一個戰友,居然是剛被成功策反的一位葬密者,看來,我們這幾個老傢伙,與葬密者的鬥爭,已經成為了宿命。」謝放好像自言自語一般說道著。
「宿命?葬密者不是早幾年才成立的嗎?怎麼聽你這麼一說,好像你們很多年前就開始與葬密者開始過招了一般?」我不解地問道。
「才成立幾年?嘿嘿,是沈木人給你們說的吧?」謝放冷笑道。
「是!難道以前就有葬密者了嗎?」我再次問道。
「抗日戰爭時期,葬密者這個機構就成立了,當時國共雙方都派出了不少精銳分子加入這個機構,介入關東軍在東三省的一些機密項目的調查。要知道,當時日本人把東三省經營得好像自己的家似的,所以,葬密者最初行動的危險性很高。沈木人、陸旭……嗯,陸旭就是你們的陸總,就都是當時葬密者裡面的一員。而你們現在的那個瘋子哥,他大名叫邵德,你們應該是知道的吧?他就是當時葬密者沈木人、陸旭在東北一個叫做遠山的地方被營救出來的,他身上背著的那柄大刀,是隸屬於我們中統的葬密者,一個叫大刀劉的同志犧牲前留下給他的。(這段故事在拙作《薛定諤之貓》中記載)
「這樣啊?也就是說當時的葬密者裡面,還有著你們國民黨反動派的人咯?」我的心思被謝放完全帶進葬密者的前世今生中去了,一脫口,又說出了對他們身份的貶義辭彙。
「呸呸呸!你瞅瞅你,現在是只有我在這裡,你沒注意,說錯了什麼沒所謂,如果其他同志聽你這麼說,肯定會生氣的。這些同志們都不容易,十幾年了,難啊!」
「謝放,當時的葬密者除了你剛才說到的幾個以外,還有些什麼人啊?」我之所以問出這話,並不是有啥懷疑,就只是覺得其中的一切一切,好像越發複雜起來,沒有目前看起來的這麼簡單。要知道,我們葬密者的本職工作,其實並沒有牽涉到什麼大是大非。敵特目前階段要做的事情本就很多,可他們還專門成立一個第八處,到處調兵遣將,企圖將我們葬密者全部消滅,始終有點說不過去。其中,肯定是有著一些什麼隱情是我們不曾知曉的。
「多了去了,當時國共雙方有著大能耐的特工人員差不多都在葬密者裡面呆過。我想想,你認識的人裡面……」謝放說到這「呵呵」地笑出了聲:「其實我認識的也不多,那時候我還不夠格,小屁孩子而已。只是我被安排潛伏下來之前,教官有給我們說過葬密者機構的一些事情而已。對了,古小風就是葬密者中的一員,不過當時她在葬密者裡面不是用的古小風這個名字。我好像還聽說,她之所以瘋掉,也是因為葬密者當年的一個什麼事件。」
「哦!」我點了點頭,對沈頭、陸總、瘋子哥這些人的過去總算有了一二了解:「那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說到點子上,為什麼要成立這麼個獨立機構第八處,而且,不把葬密者消滅乾淨誓不罷休呢?」
「那是!不把你們消滅乾淨,上峰是絕對不會消停的。」謝放嘆了口氣:「鬼面,我這麼給你說吧。古小風上面,還有著一位老傢伙,現在應該也六十好幾了吧?當時發起國共雙方合作,成立葬密者的就是他,將手下一幫優秀人員安排進入葬密者的也是他。到最後,蔣委員長把這江山丟了,老傢伙一手經營的葬密者,居然被解放軍像模像樣的重新組建起來,你覺得他會高興嗎?在老傢伙的世界里,他的戰場並不是大軍團奪江山的戰場,而是一干極其精英的特工人員,在詭異神奇的事件中,各自施展才能的戰場。他覺得,葬密者既然是他親自打造起來的,那他就能夠把葬密者狠狠地滅掉。」
「那不是賭氣嗎?」我也笑了笑。
「不就是賭氣,只是呢……」謝放在前頭停下,伸出手在牆上摸索了幾下,攔在我們前面的牆壁「轟隆」一聲被打開了,他領著我繼續朝前走去,並邊走邊說道:「只是也不能怪上面那幾個老傢伙,有一點是事實來著,大勢已去了,改朝換代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新中國日趨穩定,我們的世界,已經沒了。真指望我們這麼一群潛伏下來的特務派上多大用場,不可能了。所以,想要再決個勝負,便只有在這秘密戰線上,在這葬密者上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實際上第八處壓根就是一個像是在賭氣的部門而已。我故意對謝放說道:「我說謝放同志,那你就讓我更加捉摸不透了。其他敵特,是沒辦法,已經誤入歧途了,沒法子回頭。但你不同啊,十幾年來,上峰都沒有解凍你,沒有用到你,你在部隊里的地位也一直走得比較順利,四十齣頭就是校級軍官了,難道你就沒想過直接拋棄之前的身份,讓自己真正的成為一位無產階級革命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