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詭異 (2)

  所有人都雙腿發軟,一直反對壯漢的漢子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顫巍巍地說:「看,我說長生天責備我們了吧,我們不能再進山谷,絕對不能。」


  這隊人中,贊成他的人馬上成了大多數。只有少數幾個,不知想些什麼,最終依舊抬腳朝前走去。幾個反對繼續進山谷的人拽住他們阻攔,這幾個人冷笑著說:「就算長生天處罰,我們犯了錯,也願意以命相抵。但凡有一人能進入山谷,也要這些人付出相應的代價。」


  話說得斬釘截鐵,一晃膀子,就要掙脫幾個人的拖拽。反對的幾個人鬆開手,低下頭,默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草叢中忽然一動,一個龐大的怪物迎面衝來,眾人心驚,忙將手中的刀舉起亂砍。可鋒利的刀子砍在那怪物的身上,撞擊出了不少的火星,像砍在了堅硬的巨石之上。那怪物倒也不傷人,只是抓起這些人,輪流丟了出去。


  所丟的位置,正在山坡靠近山腳下的草叢裡。這力道拿捏得正好,被丟出去的人,暈暈乎乎地落下,方看到草叢中,兩位老者的笑臉。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其中一位老者手中持銀針,快若閃電地刺中身體的穴位,只覺得一陣眩暈,眼皮發沉,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一行人就頃刻被拋入草叢,扎得昏迷了過去。老者收起銀針,從袖中取出一個剔透的瓶兒來,將每個人中針部位沁出的鮮血,接在了瓶內,總計有小拇指指甲蓋大小。


  「老東西,沒想到你也有這歪門邪道,采人精血的時候。」一邊的老頭嘎嘎地笑著,聲如破鑼。


  這正是趕來的劉仲二人。劉仲搖搖頭,「我這麼做,可是救這些人一命。此地有陵,風水卻是活屍地,一旦被掘,風水外泄,凡和此陵有關的人物,都要被風水之力沖刷而死。這些人久守陵墓,體內又有活屍地的風水之氣,如若不放出這和風水相融的精血,恐怕無一人能夠存活。」


  老頭搖搖頭,「罷罷罷,咱也不懂這些風水之說。咱們還是趕緊救你的孫兒去吧。」


  劉仲一笑,其實這劉季三人的情況,救命之道還真落在這瓶小小的精血上面。此地為活屍地,比傳統風水中所說煞氣衝天的養屍地還要陰邪。所謂養屍地,是屍體埋葬其地,經年不腐,得風水煞氣,遍體生毛,終成殭屍。這殭屍因肢體僵硬,不能行走,只能蹦跳,毫無意識,只懂嗜血殺戮。


  而活屍地,能讓死者因風水之力而復活,猶如墓葬之中復生的將軍,如死者心智堅硬,借風水之力復活后,與常人無異,尚能保存幾分記憶見識。


  這活屍地素來少見,此陵尚在時,有將軍屍體及陵葬吸收風水之力,自然無害。這陵墓一盜,將軍一死,風水之力四溢,只尋有陵墓風水氣息之人沖刷。活人哪裡受得起這風水煞力,也正是劉季三人和這干陵墓守護者中,壯漢落到這般地步的原因。


  要想救治,只能以物極必反之法,集陵墓氣息風水於幾人一身,讓幾人堪比陵墓中曾經的將軍屍體的風水吸納程度,轉煞為己用,轉死局為生時。


  劉仲和老頭,在梟面血屍的駝背之下,其實早已到了聖山山谷。只是劉仲堅持不進山谷,要在這兒等待什麼。當時更深露重,老頭還滿心不樂意。現在才知道,劉仲是掐算之下,自有安排,可謂是算無遺策。


  言談之間,劉仲從懷中取出一個羅盤,犀角打造,邊緣用玳瑁條紋,成天然八卦紋理。他站在山坡之上,手中撥弄羅盤,默然不語。良久,羅盤上那潔白無暇的玉指針一陣跳動,猛烈程度似要躍出羅盤中心。


  劉仲點了點頭,「走吧,老夥計,現在我們一起去救人。」


  劉仲來到的時候,徐克正在心慌。


  不知為何,素來奇怪而平穩的劉季三人,今早卻異狀突起。那平素每日一次,傍晚出現的傷口,清晨時分忽然出現,此次出現得更加徹底,而且骨頭也開始開裂。


  若徐克知道詳情,必然更加驚訝,這惡化時間,與那守陵一族壯漢進入山谷身死時間別無二致。


  鮮血再也不是噴涌成血霧既止,反倒是不斷地涓涓流出。隨著滿地血污,整個帳篷里腥氣瀰漫,催人慾嘔。


  幾個醫療專家手忙腳亂,卻始終無果,最後只能明告徐克,他們對此束手無策。眼瞅著三個人因為失血過多,面色煞白,更兼那肌肉不斷開裂分解,眼看著只剩三具皮肉包裹,猶如暴晒了數日的乾屍,徐克一臉頹然,癱軟在地,心中全無恐懼,卻是滿心愧疚。當日探自家陵墓,得知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密,祖先留書,言明此乃劉徐兩家的宿命,徐克心中實在恐懼,卻又不得已而為之,唯恐宿命不去,家族不安。


  幸劉季堅持前來探索,似看明徐克心跡,以應對曹家後手之名,讓徐克坐鎮北京,以徐氏集團名義給予物力和後勤上的支持。徐克怎能不知,陵墓多兇險,自家祖先墓葬尚且兇險至此,那成吉思汗何等人也,一代天驕,手下能人無數,傾數國三洲之力,所造陵墓定會守護秘寶,保護自家的屍身,其中兇險必定百倍千倍於自家祖先的墓葬。


  劉季此舉,實則是等於救了自己一條性命。如今,自己安然無恙,而劉季、老郭、常盛三人,卻深陷困境,眼瞅著無力回天,只得身死。那心中的愧疚,讓徐克覺得,尚不如當初自己同來,也一死了事,從此也不再背負這內心的債務。


  帳篷門帘忽然傳來響動,徐克頹然望去,見一怪物和兩名老者闖入。之前卻未曾見過,看似是陌生人,其中,一長須老者,相貌高古清奇,看見帳篷內的景象,竟徑直奔劉季而去,俯身蹲下,隨手就從劉季的胸前,將那黃龍玉佩攥在手中,拽了出來。


  徐克大怒,起身要上前阻止,只聽銅鑼般的嘎嘎一笑,徐克被那怪物一把拿住,拎在手中,片刻不得動彈。


  他勉力掙扎,自身卻在那怪物手裡,似生了根般,不得動彈分毫。那聲如銅鑼的老者出聲道:「莫慌,小娃娃莫慌,這老東西不會害了自家的孫子的。」


  這話入耳,讓徐克一愣。那攥住黃龍玉佩的老者頭也不回,「我名劉仲,現在小季三人危在旦夕,我需馬上救治。」


  幾個醫療專家,被這突然發生之事嚇得渾身戰慄。這幾個人,哪裡見過梟面血屍這樣的怪物,渾身戰慄作一團。徐克聽聞這話,不再掙扎,心想這人雖然來得詭異,可是又能如何,眼下劉季三人的情況已經糟到了極點,即便無人傷害,也不過朝不保夕,不若相信這老者之言,索性死馬當了活馬醫。


  就算他們別有他謀,劉季三人並自家不過一死,這三人眼看無救,區別無非在於自己也難逃一死,這一來,也算是宿命所歸,等同於償還劉季三人一命,從此也不必活著內心日日愧疚了。


  見徐克不再掙扎,老頭命梟面血屍將徐克放下,按照劉仲吩咐,讓梟面血屍用口袋裝下了劉季三人的身體,跟隨起身就走的劉仲,走出了帳篷。這劉仲手托羅盤,走走停停,不過一會兒,就走到了山谷西北角處一個地方。


  他順手摺了一支灌木,插在了泥土當中,轉頭對老頭說道:「讓你的寶貝在這兒挖,方圓兩米,深三尺三分。」


  梟面血屍放下口袋,自去挖土不提。劉仲招呼踉蹌跟出的徐克,將口袋裡的劉季三人拽出。劉仲取出裝血的小瓶,又拿出一根長度過七寸的銀針,將銀針探入血瓶之內,沾染精血,眼也不眨,一抖手,銀針深入劉季的心窩。按照這針的長度,進體之後,恐怕馬上能夠刺入心臟。雖徐克已經打定了主意,但卻還是一驚,健康人等,被這異物進了心臟,恐怕也是元氣大傷,甚至致命,這老頭看起來倒像是來要命的人啊。


  劉仲出手如電,針刺入以後,拇指食指輕捻,隨即長針拔出,再次進入血瓶,依次扎入了老郭和常盛的心窩。


  說也奇怪,這針一入體,原本尚有輕微呼吸的三個人身體一僵,再也不見輕微的起伏。徐克臉色大變,過去將手指放在劉季鼻孔下面,果然沒有了半點的氣息,正待大怒,那邊梟面血屍已經將坑挖好,劉仲起身,要梟面血屍將三個人,輕輕依次搬起,放入那掘好的坑中,疊羅漢一樣疊了起來。


  動作完畢,劉仲將黃龍玉佩輕放在了最上面的劉季胸前,把血瓶中剩餘的精血,澆在了黃龍玉佩之上,那精血到了玉佩之上,似水遇到了沙地一樣,竟然全數浸了進去,眨眼之間,再也看不到丁點的血跡。


  此刻,原本已經日出的山谷中,忽而四方雲動,黑雲滾滾,鋪天蓋地而來,整個山谷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徐克眼見那塊小小的玉佩中那天然形成的黃龍紋路輕微地顫動了下,他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眼看到的一切。似乎是為了印證徐克心中對自己視覺出錯的感覺,那黃龍五爪做了個舒張的動作,似乎從沉睡中醒來一樣。


  整條黃龍,活了!在玉佩中盤旋飛舞,上下遊走,似乎想要衝破這玉佩的束縛。猛然,天空響起了一聲巨雷,晴天霹靂,讓徐克不禁一個寒戰。那梟面血屍身為陰邪之物,更懼這雷霆罡氣,一身慘叫,自身飛快地鑽入口袋當中,一動也不動地蜷縮了起來。


  天空中的雲,似乎被什麼大力推開了一樣,開始四散。山谷里金光四射,雲端里,一個巨大的龍首探出,發出一聲長吟。雖然耳朵聽不到聲音,但是這龍吟卻在人的心中響起。


  一臉平靜的劉仲面色忽然大變,右手飛快地掐算了起來。此刻,那龍首沒入雲朵當中,龍身在雲中出沒,逶迤飛舞,威武不凡。


  最終,這龍不斷穿梭更高的雲層,向著東北方向而去,整個龍身,消失在了雲朵當中。


  劉仲渾身是汗,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他垂首去看黃龍玉佩,玉佩當中竟然一片混沌,似被雲霧所充斥,這讓劉仲幾乎脫力。正在此時,劉季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呻吟,似乎有了清醒的意識。那乾癟的身體像充完氣一樣,快速地恢復了起來,從幾乎「平面」到了立體,然後鮮肉充實。


  徐克大喜,跑過去仔細觀看,劉季的眼睛緩緩地睜開,初時茫然無神,過了大概三兩分鐘,眼睛里開始出現了神采,他瞳孔不斷地放大縮小,似在回憶和記憶著什麼,最終,恢復了尋常。劉季竟然自己掙扎著站起身來。


  放在劉季胸前的黃龍佩掉落在了地上。不過,這黃龍佩此時也有了變化:玉佩當中,那混沌的雲霧開始消散,一條猶如細線的黃龍出現,逐漸變得粗大,慢慢地恢復到了最初的形態。


  劉季先是給了徐克一個擁抱,然後才發現,爺爺劉仲正站在不遠處,一臉的震驚和失落。


  坑中,老郭和常盛也奇迹一般地相繼醒來。老郭起身伸展身體,長嘆:「此次,真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啊。」


  「爺爺,您怎麼來了?」劉季過去,拉住劉仲的雙手。


  劉仲渾然未覺,眉頭緊鎖,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小子,你爺爺是我帶來的!」老頭在旁邊盯著劉季插話說,「不是我老人家,你們三個小子早就死得乾乾淨淨了。趕緊說,這次在窯里有什麼收穫?有什麼寶貝分給老人家我幾件,也算是知恩圖報了。」


  劉季三個人一愕,徐克慌忙在一旁圓場,「老人家,寶貝他們倒真的沒有發現,不若你說要多少錢,回去我給你。」


  「去去去,哄鬼呢。我老人家要錢幹什麼用,我錢多得都愁怎麼花。」


  看老頭不依不饒,劉季一笑,「老人家,這墓地里,倒真沒找到什麼寶貝。不過救命大恩,我這兒這塊黃龍玉佩,您老看怎麼樣?如果不嫌棄,我把這個給你。」


  「哼!」劉仲忽然哼了一聲,從思索里醒轉回來,「老東西,別逗他們玩了。這下麻煩大了,沒想到啊,這數百年後,我竟然遭了數百年前別人的算計。我可提醒你,這黃龍玉佩你要想要,我真讓劉季給你。不過,這玩意現在恐怕成了燙手的山芋了,我就怕燙手燙到你拿不住。」


  「得,得。」老頭擺擺手,「我就是跟小輩兒說笑,親近一下。這玩意我沒那個福分拿著,還是你們老劉家自己留著吧。」


  「咱們先回北京。」劉仲嘆息了一聲,轉而交代徐克,「山坡之上,還有十數個當地守陵人昏迷在那裡,說起來他們也是小季等人的恩人,切莫虧待,讓你的人將他們送往附近城市,安排妥當,予些錢財吧。」


  劉季大喜,「爺爺,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北京?」


  劉仲點點頭,語氣沉重地說:「這一次,我不去也不行了,得幫你們謀划謀划,看下一步到底如何行動。這一次,可沒現在這麼簡單了。」


  話音未落,劉季幾個人都變了臉色,這次的經歷,實在算得上是刻骨銘心,九死一生。如果這還算簡單的小兒科的話,那簡直無法想象,以後要遭遇怎麼樣的恐怖。劉仲看出了三個人的擔心,又輕輕一笑為他們寬心說:「命由天定,運由己生。你等的經曆數百年前已經註定,遭受些磨難一定會有,但是卻不會有太大的風險。再說,不還有我們這些老傢伙在後面撐著嘛。」


  想想劉仲說的話,幾個人暗自點頭,也是,關鍵時刻,還怕這些道行高深的老輩人不出手?只有劉季,心中卻更加沉重。他素來知道,爺爺向來淡定從容,自打自己出世起,從未見他這麼悲觀過,如今這些話,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如果不是遇到了什麼讓他也覺得棘手和沒有把握的事,肯定是不會如此的。


  也罷,劉季咬了咬牙,都走到了這個地步,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好奇之心,人皆有之,這劉季也一心想要知道,到底成吉思汗都留下了什麼樣的秘密,等待著後人去發掘,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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