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做一個明媚的女子(2)
男孩堅忍地眨著眼睛，想要將那些眼淚收回去。可惜做起來似乎太難。他最終沒有堅持住，咧開嘴巴，哇哇地哭起來。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那一刻媽媽變得無比嚴厲，不再看男孩一眼，徑直走開。不遠處有人放著動感的音樂，仔細聽那是《自由飛翔》的曲子。男孩一邊哭著，一邊跟著媽媽的步子走過去。
大概十分鐘不到，小男孩夾雜在眾多的人群中，跟在媽媽的身後，我聽見他在音樂聲中大聲唱：「在我的心上，自由地飛翔……」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但早已神采飛揚，高興異常。
我忽然明白，原來我丟掉了一樣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就是含淚歌唱的能力。
多年來，不管有多少憤怒，多少委屈，我反覆告誡自己要努力地壓抑，沉積到心底的黑暗裡。我不想讓家人為我擔心，不想讓同事窺見我的慌張，不想讓愛的人看到我的脆弱，我以為一切悲傷都可以隨著時間流逝而全然忘記，但孤獨和苦痛卻如影隨形，形影相弔，縈繞不去。
流淚似乎成了一種奢侈的享受。我的臉，包括臉上的表情，都不屬於我。眼淚可以發乎我的心，止乎我的情，可惜到最後卻漸漸變成了別人眼中的盾牌。
從小的時候，老師和父母就在教導我，要學會堅強，絕不要輕易掉眼淚。每當我想要哭的時候，大人們總會恥笑，說這是懦弱和不負責任的表現。於是從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直到成人，我漸漸學會面帶堅毅，羞於流淚，包括身邊的同伴和朋友，也都獲得了免疫力。
即便是黯然沉默，大家也習慣了將眼淚化成嘆息，在深夜的時候，一遍遍聽那些憂傷，像是漫天的雪花飛舞，很多年後，內心的孤寂變成喑啞的歌聲，流淌在靈魂的深處，縈繞不去。人與人之間，誰也聽不到對方內心的聲音。
我想起師範畢業典禮的演唱會那天，大家一起合唱一首歌《送別》。唱到「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我想起再也見不到牽手的朋友，再也沒有如此醇美的少年時代，禁不住淚水呼啦一下子流滿雙頰。
我停止了歌唱，痛哭讓我渾身聳動，那一刻，大家停下來，靜靜地看著我，舞台上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只有伴奏的音樂在孤單地流動。但是我沒法停止，我的心已經被一種真摯的情愫所控制，然後，我聽到了一陣哭聲。和我一樣的，很真誠的哽咽。隨著伴奏的鋼琴和鳴，所有合唱的同學都含著熱淚，大聲歌唱，台下的校領導和學弟學妹們也看得心軟，大家都淚眼惺忪，空氣中，我們含淚的歌聲像是心的精靈，似乎傳遞著看不見的能量，開啟一個沒有阻隔的柔軟世界。
直到十五年後，我依然還記得當時淚滿雙頰那一刻的柔軟心靈。等唱完《送別》的曲子，所有的同學都滿面淚痕，緊緊地擁抱。因為就在那一刻，人與人之間的心靈共鳴，毫無阻隔的相互觸動，都融化在含淚的歌唱中。世界似乎被打開了，再也沒有堅硬的阻擋，沒有刻意的偽裝。熱淚沖刷著那些多年來一個人塵封的孤單和寂寞，打開通往接納和愛的通道。也就是在那一刻，同學之誼得到了升華，多年後大家念念不忘的依然還是畢業之際的那一個擁抱。
離別的火車上，我哽咽著向朋友揮手，然後放聲歌唱。熱淚打開我的心，讓我真誠而柔軟，歌唱又讓我變得義無反顧，豪邁而慷慨。
每當有痛苦的人找到我的時候，我會尖銳地指出他那些深埋心底的孤寂，然後我知道，他的眼淚有可能會轟然而出，所以，我靜靜地陪著他，聽那些清澈的淚水沖刷堅硬的堡壘，打開彼此交流的通道，讓對方看到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麼糟糕。最起碼，就在我這裡，我願意用我的靜默，接受他的眼淚，接受他最真實的一面。
有一天早晨，我坐在廣場的草地上，看著太陽一點點升起來，晨練的人們都生氣蓬勃，我的眼眶忽然一熱，一滴滴熱淚掉落在草地上。旁邊有人看著我，那是一種關切的眼神，但是很快，我感覺有一種溫暖在彼此的心中流動。
遠處有強勁的音樂響起，我帶著剛流出來的熱淚，加入其中。對著早晨的太陽，我一邊放聲歌唱，一邊張開雙臂，擁抱這個嶄新的開始。
我的眼淚，就是我對這個世界的歌唱和接納。當我用眼淚感悟世間的滄桑多變，感悟這個世界的粗糙和細膩。那一刻，心是安靜的，沒有任何外界的干擾。像是一隻靜靜躺著的小鳥，它只是有點累了，過不了多久，還會繼續展翅遠走。
熱淚，流動著我對自己的熱愛。我願意讓我心裡的那個孩子，一邊哭泣，一邊歌唱，然後一路向前。因為我知道，再也沒有人可以左右我的眼淚，我只是想要做回真實的自己。只要我願意，即便是脆弱，也是一首值得唱響的歌。
擁抱真誠，信賴彼此
當你看到別人的孤獨和痛苦時，請停下腳步，傾聽她的苦衷。那時候，你會感到有一種東西，被輕輕釋放，而心也被打開來，你和她，都會從真誠里找到方向，那是信任賜予我們的無上力量。
十幾年前在外讀書的時候，一個老鄉兼朋友，也是校友向我借錢。我二話沒說，連生活費都省下來，將手頭的錢全部拿來給她交學費，自己每頓飯連菜也不能吃。結果這個老鄉同學到畢業都沒有還我錢。後來音訊全無。再後來大家都參加工作，等她再次出現已為人母，無厘頭的是，我依然還改不了那個脾性，當她向我哭窮，竟然又再次傾囊相助。直到有一天，這個同學再次遠走高飛，杳無音訊，這個故事目前還沒有下文。
我對善良是沒有概念的。但我知道，信任一個人就是信任自己。我也相信，每一個真誠信任自己的人，一定會發生許多和我類似的故事。或許，很多人會說這是犯傻，是遇人不淑，看人不透，但我寧願把這看做是對我們內心那個真誠自我的考驗。
有一天在樹林里，我們看著一群鳥兒被驚飛，剩下一隻受傷的鳥兒躺在那裡拚命掙扎，女兒一邊走過去抱起它，一邊問我：「為什麼鳥兒那麼害怕人類？」我有些沉默。女兒想了想：「因為它們害怕人類傷害自己。」可是緊接著女兒說了一句話：「鳥兒剛生下來的時候，根本就不怕人。」因為她看過很多書，講過鳥和人的幸福生活。
七歲孩子的話，讓我一下子恍然所悟。我們內心裡的真誠，不正像是剛出生的小鳥嗎？當羽毛還沒有豐滿之前，我們懷著滿心滿意的信賴，將自己的真誠送給別人，也留給自己。
當一個孩子看見受傷的動物，一定會跑上去救治，而從不關心對方是否會報答自己。教室里某個孩子沒有作業本或者其他文具，一定會有幾十個學生想要將自己的東西拿給他，而不會過問對方是否再還給自己。
孩子的心為什麼真誠？因為他交給這個世界的是百分之百的信賴。溜冰場上誰學得最快？孩子。因為他百分之百信賴自己，所以不怕摔倒；大人為什麼學得最慢，因為恐懼壓倒了一切，擔心戰勝了信任。
於是，孩子的世界在充分的信賴里變得單純、透明，幸福也變得簡單直接，而且充滿了童話的意味，美麗芬芳。可惜，一旦進入成人世界，那隻出生的小鳥就會身受重傷，一邊想要展翅，一邊卻在無助地掙扎。
是誰折斷了我們真誠的雙翼？
或許，我們完全有理由說，是外在環境的惡劣改變了我們。當我們一次次被人傷害，背叛，最後不得不從憤怒中折轉身來，忍無可忍，拔掉了身上這根真誠的羽毛，但就在那一刻，心卻很疼很疼。
有時候我會想，寧可斬斷自己飛翔的翅膀，困在空氣稀薄的陷阱里，也要讓自己和傷害者同流合污，我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得不償失，南轅北轍？
如果我們接受憤怒，允許別人欺騙，就像是容許自己犯錯一樣，那麼我們怎麼會要拔掉自己的羽毛，讓心長出冷漠的老繭呢？
接受的過程，何嘗不是我們對自己的考驗和堅持？
果園裡的果樹，結出的蘋果並不能保證全部都完美無缺；就算有病害來襲，也依然有精緻的那一顆。誰也不敢保證，這個世界上只有好的沒有壞的，但我們也都會相信，壞的永遠多不過好的，晴天也永遠會多過陰天。否則，人類將無路可逃。
我們如果信賴自己，就會像孩子那樣，完完全全信賴他人，只是因為信賴，可以不附加任何條件。到那時候，信賴就會像是蒲公英的種子，撒到哪裡，哪裡就開花。
所以，我寧可選擇呵護內心裡那隻小鳥，也不願意斬斷它想要高飛的翅膀。信賴像是你我的心靈之水，匯聚起來，就成為海洋，當我敞開心扉，用真誠呼吸，就可以潛入海底，像魚兒那樣，找到蔚藍的世界。
做一個用真誠做外衣的女子，信賴將由內而外散發出香味，或遠或近，或多或少，這個世界會因為你兩翼的扇動，輕輕鼓漲起真誠的船帆。這個世界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頹廢、荒涼。因為你投入信賴，就會看到更多的美好。
當別人孤獨和痛苦時，請停下腳步，傾聽她的苦衷。那時候，你會感到有一種東西，被輕輕釋放，而心也被打開來，你和她，都會從真誠里找到方向，那是信任賜予我們的無上力量。當自己感到孤單難行時，請找一個朋友，坐下來談談，傾訴你內心的苦悶，壓抑，釋放你心頭的無助和迷茫。當心裡充滿喜悅和新知的時候，請找一群人來分享，你會發現，大家的聲音匯聚在一起，會變成集體的吟唱，顯得嘹亮而雄壯。你也會拋棄原來的孤僻和自閉，變得開朗明凈。
真誠地分享體驗，也和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故事、金錢，甚至是名利，讓分享成為一種習慣，信賴也會成為流淌在你身體里的血液，即使出現連綿的陰雨，也會向著某個地方的陽光，仰頭輕輕微笑。
隨心所欲，縱情徜徉
當困境來臨時，看似決絕的縱身一跳，實際上是在用勇氣和自己親密相擁。外在的一切干擾，都會在跳下懸崖時銷聲匿跡，接下來的世界，除了自己，沒有別人。
喜歡看金庸的武俠小說，最喜歡的是他塑造的人物那瀟洒的另類思維。《神鵰俠侶》中古墓派的小龍女，在江湖之中備受質疑，但她不辯解，不表白，淡然地面對世間一切，孤絕地活在自己幽暗的古墓世界里。楊過為此深深地愛上了她。與其說這是一種相依為命的愛情，不如說是惺惺相惜的靈魂之戀。最重要的是，楊過不僅愛上了小龍女，而且靈魂深處也與小龍女一起唱響了愛的神曲。
讓我深有感悟的是這樣的情節：
當郭芙將楊過的手臂砍斷之後，殘疾加上身重劇毒，這個絕望的男人無法面對心愛的龍兒，一路倉皇奔逃，終於跳下了懸崖，結果在谷底遇到了武學大師留下的神鵰，還有江湖人士夢寐以求的武學絕技。就在那一刻，楊過的人生從此被徹底改變。他沒有想過，他註定要有這樣一次絕處逢生的另類體驗，才能成就自己另類俠義的愛情神話。
再看小龍女的情形：
遭受全真教弟子猥褻之後，這個寧願將一切獨自承擔的弱女子選擇了遠離。她勇敢地隱忍了內心的深愛，希望將自己雪藏，但聽到楊過的消息，卻又禁不住離亂的苦愁，終於回到他的身邊。當心愛的過兒音訊全無，小龍女義無反顧縱身跳下了深潭。原本是身處絕境的人生，一下子煥發了新的生機。正如楊過一樣，深潭之下的小龍女遇到了生的契機，在那裡她的靈魂得到了凈化，保持了永遠不老的容顏，真愛的堅毅再一次獲得了驗證，而靈魂深處的過兒也在遠遠地看顧著這份亘古不變的靈魂之愛。
仔細體味一下，我發現小龍女和楊過兩人都有一種巨大的心靈磁力。他們兩個人的相愛，實質上和身體的相依無關，最重要的，是兩個人靈魂深處那一種同質同頻的緊密吸引。面對人生困境，果敢篤定地沉入內心的底層，尋找，修鍊，最終證悟自己的力量，這是他們在懸崖和谷底沉澱出來的品質，也是他們對自我人生意義的全新解讀。
楊過和小龍女實際上向我們展示了一種決絕的勇氣。身處逆境縱身一跳，進入無人之境沉澱自己，最終修成絕世的武功，了悟真愛無敵。當兩個人從孤絕中重生之後行走江湖笑傲天下，才領會到所向披靡的幸福之境。
我不知道金庸先生構思的最初本意如何，但是我可以知曉在他的意識深層，潛伏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豪邁樂觀。事實上，這正是一種內聖外王的人生態度。
無論是小龍女的深潭，還是楊過的懸崖，代表著每個人與生俱來的心靈世界。也正因為決絕地將自己拋入底層，才能心無旁騖地潛伏進去，開發靈魂深處那蟄伏多年的巨大力量。
在紛繁的世間，當困境來臨時，勇敢地跳下去，尋找內心世界里那個無敵的王者，才是最終的解決之道。沒有人可以救你，沒有人可以傷你。只要你跳下去，進入你的靈魂深處，勇敢尋找那能夠拯救的力量。你會發現，那份力量不在別處，只在自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