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我還是懷抱幻想:「可這次上千人呢,再說又驚動了警察。」
他苦笑道:「要是給早就給了,再說,現在帶你二叔他們來的包工頭李忠也回家了,二叔他們連合同都拿不出,就算開發商給了錢,別人拿的到,你二叔他們也拿不到。」
我正想反駁,忽然從別的工棚中傳來一個消息,剛才抱著小孩跳樓的那個河南包工頭,己經被公安機關帶走,並因擾亂生產和社會秩序被依法處以行政拘留15天的處罰,其作相關人員也將在進一步查實違法行為後作出相應的處理。
二叔他們也紛紛議論起來了,原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錢,就算給,還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呢,天這麼冷了,又是春節,家人都不知道怎麼擔心呢,誰等得起?
議論了一會兒,最終達成統一意見:回家!錢沒掙到,好歹別把命也丟在外頭。決定一出來,他們全都眼巴巴地望著我。我知道,倘若沒有錢,他們就不得不扒車或步行回家。從廣州到四川,路途遙遠不說,天氣又冷,治安也差,誰知道一路上會遇到什麼呢?
但我細算了一下,包括那兩個鄰縣老鄉在內,總共17個人,即便按每個300元的車費算,17個人也要5100元。我只是一個普通打工妹,哪裡有這麼多錢?
所以,我內疚地對二叔說:「其餘十五個人,雖然是和你一起來的,但並沒有親戚關係,我只出你和小舅的路費,你看行嗎?」
二叔心疼地說:「這樣己經為難你了,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容易,二叔沒用啊。」
沒想到和小舅一說,他卻連連搖頭:「我是和我表弟一起來的,我要是這樣走了,我表弟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家裡交待。」轉回頭又對我二叔說,「姐夫,你走吧,我和我表弟他們一起扒車或步行。」
二叔也搖頭:「我要是走了,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你姐交代?」
我只好說:「那我把你家表叔的路費也一起出了,好嗎?」
小舅苦笑道:「你買不完的,剩下來的這些老鄉,幾乎都是親戚關係,還是讓你二叔先走吧。」
我非常為難,買二叔一個人吧,二叔不能走;把17個人的票全買了,最少也要五千多元錢,就算我有這麼多錢,這不能這樣無緣無故給他們吧。正在這時,王磊卻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問:「從廣州到你們家,17個人總共要多少錢?」
我算了一下:「現在還沒到春運,5000元應該可以了。」
他毫不猶豫地說:「這5000元,我還出得起。」
我吃驚地望著他:「你可想好了,他們和你無親無故的,這5000元你出了,可能就拿不回來了呢。」
他果斷地說:「我也沒打算拿回來,你想想,倘若我出了5000元,就有17個家庭可以團聚,何樂而不為呢?」
我慚愧地說:「謝謝你,我太自私了。」
他安慰道:「與你無關,做為一個女孩子,你做得己經夠好了。」
當我把這個消息轉告給二叔他們時,老鄉們一聽說不用扒車或走路回家了,感激地望著王磊,紛紛表示,回家一定要把錢寄給他。但王磊,只是笑笑,什麼都沒有說,很快到附近一家銀行取了五千塊錢交給二叔。
而我,也偷偷塞給二叔一千塊錢,以備不時之需。回家路費有了著落,老鄉們趕緊收拾行李,很快坐上了一輛開往廣州的公車。
到了廣州,我和王磊就要回深圳了,二叔他們則要到候車室排隊買票。臨分別前,二叔握著我的手,不住地叮囑王磊:「你一定要好好待我家海燕,這幾年,真是委屈她了。」
二叔一直把王磊當成我男朋友,我也不想辯解,免得他為我擔心。好在王磊也很配合,連連點頭。看王磊這樣,二叔也放心了,迅速和老鄉們匯入人流中。
望著二叔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我的眼淚一次次模糊了雙眼,任王磊遞過來再多的紙巾,卻總也擦不完。
回去的路上,我再一次發誓:「無論再苦再累,我一定要供我弟弟讀大學!」
王磊卻嘆了口氣:「你還是太天真了。今天的社會。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家庭出身幾乎決定了以後的發展道路,想靠學習來改變命運幾乎是可望不可及。在我上大學時,大學的學生幹部基本還是憑能力、憑品行、憑口碑選出來,因此那時我們的學生幹部群體還是比較純潔的。當我上研究生時,我們學校的學生幹部已經變成了輔導員拉攏有背景、有經濟實力的學生的一個砝碼,學生幹部幾乎清一色的幹部子弟,再加上幾個拍馬奉承之徒和少量幾個確實需要特長的學生組成(如文藝、體育)。再看他們的言行,假話、空話、套話層出不窮,絕對是合格的後備人才。」
我絕望地問:「難道真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看了看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我聽見廣播里一個女聲在喊:「共同抵制乞討和賣報,共創文明的乘車環境。」
我憤憤道:「為什麼不說『共同抵制貪官和污吏,共創文明的和諧社會』呢?」
王磊立刻制止了我:「不要在公共場合發表過激言論。」
我只好閉了嘴。
回到櫻之,己經很晚了。雖然我想和王磊多呆一會兒,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匆匆吃了一個快餐,便各自回宿舍休息。夢裡,我看到許許多多象二叔一樣的農民工在無助地哭泣!
我記得當時在跳樓現場,是有記者採訪的,我希望這次採訪能被更多的人看到,讓政府和社會給予農民工更多的關注!
所以,第二天一上班,我便開始關注廣州ZX鎮農民工討薪的相關新聞。遺憾的是,一連幾天,仍然只看到ZX工業商場商鋪的銷售廣告,新聞中竟然沒有透露農民工討薪的消息!似乎那些農民工的悲劇,從來不在我的視線中出現!
工作是一如既往地繁忙,勞資矛盾是一始既往地多。但從廣州回來后,我對這些都不關心了,在努力做好本職工作的同時,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磊身上。可惜,他依然對我沒有表示。這讓我很煩惱,如果他直接說不喜歡我,也就罷了,但他明明是喜歡我的啊。
他教我學電腦,他痛斥我不該為虎作倀,他陪我去廣州找二叔,他將500元錢送給二叔他們做路費,還有他在去廣州的路上給予我的照顧,所以這一切,倘若不是因為愛,他絕對不會去做的。對於他的人品,我更是毫不懷疑。可為什麼,他就是不向我表示呢?
時間過得真快,2006年的元旦很快就到來了。但對陰曆春節的深厚感情讓我們對陽曆的新年毫不熱心。唯一讓我意外的是,在元旦來臨的前一天,我竟然收到了來自家鄉的匯款,匯款金額:5000元整!,匯款人竟然是海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