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暗手
亞當眼瞼下方紋路綻出點點毫光，一手翻開聖經，手指微引，頁扉嘩啦啦翻過，定在一張種子字圖上。隨後，手指點落，整本聖經綻開淡淡白光，從中浮出一枚虛幻的，由淡白聖光凝成的種子字。
「去！」
一聲輕叱，隨著亞當指尖方向，聖光種子字飛落裝滿戾魂珠的箱子，剎時，聖光璀璨四方，整個箱子炸出衝天血霧，而在種子字的光芒之下，這些血霧飛速消融，化為成百上千漸漸消失的人形虛影，再之後，聖光一擴一收，所有光芒回斂，化為一枚枚閃光點凝入所有戾魂珠之內。
做完這一切后，亞當啪地一聲合上聖經，點頭道：「這就行了。」
愛德華盯著那箱仍舊不停冒出隱約血霧的戾魂珠，轉頭看了看亞當。
「確實可以了？」
亞當笑道：「為了讓教皇相信這還是真的戾魂珠，不能凈化得太徹底，只需要在裡面藏入引子就行，當教皇發動他的計劃，我們就可以讓這些引子爆發，教皇的計劃自然就破產了。」
「引子？」愛德華躊躇了一會，低聲道：「你確定教皇不會發現你動的手腳？」
「哈……」尼爾失聲一笑：「尊敬的愛德華主教，你放心吧，就算弄出這邪惡玩意的那個所謂黑之山羊，它也不會知道亞當到底動了什麼手腳，這麼說吧……」
尼爾頓了頓，淡淡地道：「這種子字，並不是它們所能理解和掌控的力量，充其量不過是借用了第二紀元人類文明所不成熟的佛教中的力量罷了，真正的種子字……呵……那可是能與儒家、法家、墨家、道家以及亞當他本源力量分庭抗禮的存在！」
「不過，話說回來，那黑之山羊能夠從不成熟的佛教力量種子字中想到這種作用，那玩意倒也有才，至少，這傢伙還有點創造力。看來，存在的歲月久了，還是有點好處的。」
愛德華微一怔神，隨即意識到海王尼爾的這段話就如同這段時間以來自己一直所了解的，不了解的那些話一樣，都是超出自己認知範圍之外的知識。
應該……與亞當他本源來歷有關吧。
愛德華主教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事該問，而有些問題，則應該不作沒聽見，他慎重地道：「亞當，這些加了引子的戾魂珠，真的能阻止教皇創造凈土十字軍的計劃？」
亞當淡淡地道：「愛德華，你認為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對於這個離題萬里的問題，愛德華沒有怠慢，他知道，以亞當和尼爾的性格以及他們本源的身份，很少會說廢話。
「可以認為從嬰兒第一道哭聲開始，就是人性的最初，在這個最初時分，人的心性純潔如紙，不會有一分一毫的瑕疵，直到歲月與生活延續，才會慢慢地在這張紙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污點。假如，我們讓一個孩子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直到長大都不讓他接觸世界的黑暗面，那麼，這個孩子將會一直保持著他最純潔的本性，所以，我認為人性本善。」
亞當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豎起食指道：「對也不對，愛德華，你對善與惡的分界太清晰了，也太片面了，真正的善，是無欲無求，真正的惡，是慾望膨脹。」
「初生的孩子有沒有慾望？有！出於生存本能，他會想吃東西，當滿足了這一條件之後，他就不再有慾望，所以，人性，其實是混沌。」
「有善亦有惡，善，非善，惡，非惡，善惡同體，一體兩面，當善之欲高於惡之欲，這就是你所認為的善，當惡之欲高於善之欲，這就是你所認為的惡，而黑之山羊的種子字，是從潛意識層面中將人的惡之欲無限放大，遠超過善之欲，而這，就是黑之山羊的目的。」
「但！種子字既能引動惡之欲，同樣能引動善之欲。」
說到這，尼爾介面道：「行了行了！別扯那些七彎八繞的，你這老傢伙總是改不了你那臭毛病。愛德華，你只要知道，每一枚戾魂珠的核心種子字不僅可以讓一個人變壞，也可以讓一個人變好，嗯……用你們文明中的比喻，這玩意就是一個信號發射器，它發射出的是惡的信息，吃下它的人就會變惡，當它發射出的是善的信息，吃下它的人就會變善。而亞當所做的就是改變了它所發射的信號，並且將之隱藏起來。等到將來要用的時候再進行觸發。明白了吧？」
這麼一說，愛德華就明白了，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那……那這些戾魂珠中的靈魂呢？」
尼爾有些氣不過地一巴掌拍到愛德華頭上。
「你以為靈魂是糖豆啊？所謂的吃進去，不過是用那些怨死，慘死的靈魂當作一個引子，用那些戾氣刺激目標，讓之滑向惡之深淵，現在亞當已經把那些靈魂凈化了，雖然它們看起來還是一幅怨魂模樣，實際上已經是凈化了的靈魂，完成它們的使命后，它們就會自然消散，回歸……呃……」
說到這，尼爾倏然頓住話頭，眼珠一轉，淡淡地道：「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那……萬一在還沒有觸發之前，那些受戾魂珠影響的信徒們就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愛德華仍舊不依不撓，他的眸子閃動著執拗的光芒：「為什麼不能直接就讓受戾魂珠影響的人回復正常？」
亞當與尼爾的臉色倏然就嚴肅了起來，他們定定地看著愛德華，半晌，亞當淡淡地道：「愛德華，你所看到的，只是你眼睛所能看到的，思維所能感知到的狹窄空間，我們所看到的，和你所看到的不同，我只能告訴你，尊敬的主教，以一個紀元文明的人類為基數來看的話，那些信眾，是可以犧牲的。甚至包括我和尼爾，當然……也包括你！所以，主教，將你的執拗收起來，用到該用的地方上去，而不是執著於這些小事！」
尼爾眯著眼介面道：「主教，你要明白，我和亞當存在的意義就是讓一些事能夠正常發展下去，一旦發展態勢不正常，我們就有責任讓它們重回正軌，坦白說，我不希望發生那種事，我是一個很專註的人，向來不喜歡耗費過多的心思用在不該用的地方上。」
看著兩人的眼神，愛德華沉默了，儘管他非常想說出那一句『眼前的人都拯救不了，拿什麼拯救所有人？』
但……他知道一件事。
就如尼爾所說，自己所看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有其局限。
眼下可能是正確的事，可能放在某個角度上來說，就是錯誤的。
愛德華更相信，如果自己真的影響到了他們的計劃，那……亞當和尼爾一定會第一時間解決掉麻煩的事……和人。
而這，就是尼爾與亞當剛才兩句話中的潛台詞。
在這一刻，他腦海中突然回憶起炎黃古典上的這麼一句話。
『一將功成萬骨枯。』
或許，此時此刻，正如這一句話吧。
……
也罷，只要能夠成功……那些……
就算必要的犧牲吧！
「那麼……同樣的行動要持續多久？」愛德華終於轉口問出了另一個關鍵性問題。
亞當與尼爾看了眼箱子中的戾魂珠。
「教皇的計劃是十萬名凈土十字軍，一枚戾魂珠可以改變一百名狂熱信眾的心智，所以，這個行動，至少得持續數十次。當然……」
說到這，亞當轉頭瞥了眼東方，淡淡地道：「當然，那個時候，也是階段性結束的時刻。愛德華，做好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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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金字塔。
沙漠的夜，總是很清冷。
月亮高掛，月輝沿著巍峨的尖狀頂峰斜斜淌落，在沙地上鋪出一大片陰影。
身為世界七大奇迹之一，即使深夜，也不可能任由它溶入夜色這麼沒排面，圍繞著金字塔四方，燈火通明。
然而，再光明的地方，也有陰影。
獅身人面像基座陰影一角，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龐秉文！
沒人知道不久之前還在炎黃國新源所與賀伯苗交談的他是怎麼突兀出現在這裡的，總之，他就這麼詭異地從陰影中擠了出來，默默地站在獅身人面像底下，抬頭靜靜地注視著獅身人面像……
不，準確的說，他在注視著夜空。
夜很明，黃道十二宮在天穹之上清晰可見。
殘餘月輝在龐秉文的臉上映出斑駁的痕迹，彷彿將這張臉撕裂成了殘缺的部件。
漸漸地，他嘴角逸出一絲笑容。
「原來如此嗎？有意思……你們的計劃……真的是……太有趣了！我不禁由衷佩服那個丫頭以及……那個……」
「無比可怕的……你啊！」
「好友！」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好友到底是何方神聖，總之，當他說出好友兩字之時，他臉上綻出的笑容絕對不是陰冷，也不是陰毒，更不是嫉妒與痛恨，而是……
真的就像普通人回憶起一名至交好友曾經做過的糗事一般的會心一笑。
當然，他的笑，並沒有那麼純粹，其中摻雜了很多很多，只是，那些東西除了他自己之外，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夠明白。
「這一切，應該算是你們最絕望的反撲了吧？也是最有希望的反擊，而他們呢？也確實如同一頭……哈……和豬一樣，完全被蒙在鼓裡，估計還在滿世界地尋找你們最後的蹤跡吧？唉，怎麼說呢，生命的局限性與非創造性從根本上就否定了他們，不管他們如何想，如何做，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那是屬於生命本源上的缺撼，無從彌補……」
說到這，龐秉文的眸子眯了起來，低聲笑了，漸漸地越笑越大聲。
「哈……好友啊！應該說托你之福嗎？讓我找到了真正的解決辦法，也讓我找到了真正的命運，從你們一開始的計劃，直到現在，這無盡歲月，我也可是付出了很多，犧牲了很多啊……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呢，好友，如今的我，早已失去了當初的那種力量，付出如此可怕的代價，最終的收穫，就是眼下的我……也正是眼下的我，讓我有了最大的成功希望。」
「所以……就讓我，幫你們把這個計劃『完美』地繼續下去吧！哈哈……」
說著，他抬手，點落地面，一股詭異的力量自眉心深處湧出，直達金字塔底下，隱約觸碰到了一個不處於正常範圍的空間。
這個空間，類似於九霄登雲道之外的那種漆黑虛無，然而，當龐秉文的詭異力量湧入此地之後，這片漆黑虛無空間陡然泛起了一波波動蕩，沉凝片刻，從中刺出一道灰色光束自地底之下衝天而起，穿破層層空間，徑直沒入金字塔塔頂。
沒有任何異狀，彷彿一切只是虛幻。
然而，當那道灰色光束隱入金字塔頂端的那一瞬間，天穹之上某個黯淡的星點陡然間亮上了數分。
龐秉文盯著那枚亮上數分的星星，咧嘴一笑，身軀如流水一般崩到地面，徹底溶入四周陰影中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