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演員的自我修養

  北美，生命保障線以西。

  這裡是一片群山，整片山林都瀰漫著蒼黃與血色，如今，整個生命保障線以西的世界都是這幅模樣，它讓在近地軌道上飛行的所有衛星都成了瞎子，想要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只有派譴第三世界中人進入才能探查得到。

  來自光暗審判庭的凈化小隊全都獃獃地站在林間空地上，領頭審判者手裡拎著一個箱子。他們都保持著前進的步伐，然而，時間卻像是停止在此時一般，所有人都停頓在了原地。

  這裡，距離生命保障線還有大約一天的路程。

  從密林中緩緩走出三道人影，為首者，面容冷峻，一頭短金髮，眼瞼下方有一行詭異的紋路。

  正是亞當、海王尼爾以及紅衣主教愛德華。

  愛德華打量著彷彿化為石像的諸名審判凈化者，有些好奇地道：「亞當，你這是什麼力量？」

  亞當走到領頭者身邊，伸手拿過箱子，將之打開，淡淡地道：「這是時間凝滯，應該算是我的異能吧，如果實力達不到我一半的水準，陷入時間凝滯場的人將會停留在那一秒的時間裡。」

  愛德華久久不語。

  並不是他忘記說話了，而是，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箱子內部騰出來的血色吸引了，而後，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扭曲、憎恨、悲哀、心痛……種種複雜的情緒混在一起衝上腦海，愛德華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這……就是教皇想要得到的東西？用無數無辜者的鮮血與靈魂鑄造出來的東西么？」

  尼爾與亞當就冷靜得多了，臉上沒有半分表情，尼爾淡淡地道：「是的，這就是教皇想凈化這個世界所倚仗的東西。」

  「多少生命……才能得到這些血球？」

  亞當拈起一枚血珠，眼瞼下方紋路如通了電的電路一般，一縷白光沿著紋路一路延伸，眸子便銳利了起來，死死地盯著血珠。看了半晌，才淡淡地道：「每一枚戾魂中至少需要一千五百人類的靈。」

  「嘎吱……」愛德華的拳頭瞬間握緊，另一隻手撫上胸前十字架。

  「上帝啊……教皇他……到底做了什麼！」

  是的，愛德華早就知道教皇早就踏入岐途了，甚至於在撒哈拉死亡之眼下，在那段平面思維空間中，他更是明白了到底是什麼讓他踏入了岐途。

  但是，他從未想過，教皇竟然會做下這麼可怕的事。

  一枚戾魂就代表著至少一千五百的生命……這一箱戾魂珠，到底是由多少生命凝聚而成的？

  愛德華忍不住閉上眼別過頭去，握著十字架的手……不停地顫抖。

  尼爾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愛德華，忠實的記錄者與正道者，做好你應該做的事，當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時候，用你的本心，去挽回教皇犯下的錯吧。這……也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愛德華終究是一名信仰堅定，又是一名僅憑自己的堅韌就破除了思維平面空間的障影的人，他不會像普通信徒那麼盲目與衝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拿出隨身攜帶的記錄儀，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當代教皇所做的一切。

  亞當轉頭瞥了一眼愛德華，抬手將指尖的戾魂珠捻破……

  剎時，一股濃鬱血氣混著漆黑之氣席捲而出，細細看去，哪裡是什麼血氣與漆黑之氣，那是一個個渾身鮮血，破碎不堪的人形虛影，所有虛影哀嚎著，尖叫著，似乎在承受無法言狀的痛楚，遠遠看去，以亞當為中，卷出了一個小型怨魂龍捲，龍捲表面，無數鮮血遍布的扭曲人臉不停出現消失。

  而龍捲正中，一枚閃著淡淡黑色光澤的種子字正綻出微微毫光，將所有怨魂牢牢地束縛其中。

  看著那枚閃著毫光的黑色種子字，愛德華眸子深處掠過一絲痛恨，嘶啞著嗓子道：「亞當，這枚種子字，就是當初躲在聖地下方大陣之外的那名苦行僧的傑作嗎？」

  亞當轉頭看了愛德華一眼，淡淡地道：「是……也不是。」

  「現在能告訴我真相了嗎？」

  亞當微微點頭，轉過頭去，眼瞼下方的黑紋綻出毫光，他抬手點向懸浮空中的黑色種子字，一抹淡淡白光貫入其中，一邊淡淡地道：「從來都沒有什麼苦行僧，那個苦行僧的真正身份是被遠古大陣封禁於那處大陣中的魔鬼，它一直都隱藏在聖地之下，用自己的能力在外界投影出了一個人，那個人名叫克萊德爾，也就是所謂的大探險家克萊德爾。從中世紀開始，它就一直在慢慢地改變這個世界，大航海時代，就是它暗中開啟的，為了讓這個星球，為了讓我們當前紀元的文明陷入黑暗與殺戮，它不僅操縱了大航海時代，還暗中引發了兩次世界大戰，正是這些混亂與殺戮，讓它們的力量大大增強，而它的本體，則在等待著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教皇。」

  「惡魔最擅長洞察人心，它能感覺到聖地上方每一名教皇心中的黑暗，於是，在當代教皇繼任之後，它等到了，在哪裡，它與教皇達成了一個交易，一個凈化這個世界的交易。」

  「與魔鬼的交易呵……教皇從魔鬼那裡得到了邪惡的力量，也就是這些種子字。它們原本屬於印傳佛教，只不過，魔鬼用它的力量將這些種子字污染了，同樣的，也污染了教皇。」

  說到這裡，亞當就停住了，不再往下說，轉頭看向愛德華，微微躬身道：「尊敬的愛德華主教，用你的能力讓這些困於絕望中的靈魂回歸天堂吧。」

  說完，他巧妙地極其隱蔽地將一抹白光打入愛德華主教身上，於是，愛德華主教在這一刻，周身倏然就綻出一圈潔白的光圈，他將記錄儀交給尼爾，一步一步走近那些凝滯不動的審判凈化者們，將他們頭上的兜帽一個接一個地揭開，每揭開一個，便說了一聲罪人，最後，他站在戾魂龍捲正中，摘下十字架，對準那枚種子字。

  亞當微一抬手，十字架陡然大放明光，一束潔白的光柱從十字架鏈接到種子字上，黑色種子字就如同被千錘百鍊的鐵塊一般，溶掉了它黑漆漆的表面，露出了它原本的金黃璀璨，隨著種子字顏色的變化，整個戾魂龍捲從中央往外，血色、漆黑一掃而光，化為一團聖潔中蘊著佛性的璀璨光團。

  而蘊於其中那些面目可怖的戾魂也飛速歸於平和，他們一個個都沐浴在聖光與佛光之下，齊齊低頭向愛德華主教鞠躬，而後，一個個升天，漸漸消失不見。

  空中只餘下那枚小小的，綻著淡金佛光的種子字。

  愛德華怔怔地看著天空，久久不能回神，良久，他失魂落魄地道：「如果……這一切是真的，該有多好？亞當，我真的希望這個世界上能有天堂，能夠讓這些受苦受難的兄弟姐妹們遠離苦難。」

  「咳咳……」亞當聞言，乾咳了兩聲，連忙轉頭看向尼爾：「那什麼，愛德華剛才這句話沒錄進去吧？」

  一向嚴謹的尼爾此刻臉還有些紅，抬手將記錄儀扔給亞當，摸了摸鼻子道：「沒錄進去，既然演，那肯定得演得像一些，演員也是有自我修養的好吧？」

  亞當詭異地看了一眼他臉上的那點紅色：「話雖如此，你臉怎麼紅了？」

  尼爾沒好氣地道：「找不著媳婦，急的！」

  「那怎麼又黑了？」

  尼爾臉色更黑了。

  「你夠了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老小子一般厚臉皮啊！這一場戲，演得很尷尬好不？」

  亞當聳聳肩，翻看了一遍記錄儀，末了，還微微點頭，一幅很滿意的樣子，抬頭道：「不這麼做，愛德華拿什麼去推翻教皇？難不成，你想以力壓之？以力破之？那樣是服不了眾的，我們想讓文明之理恢復正常，這就是必然的過程。」

  愛德華終於從失魂落魄中回歸，他陰冷地瞥了一眼那群如木頭人一般的審判凈化者，又用更加陰冷的表情瞥了眼他們身上的牧師袍、審判袍，眸子深處逸出一絲複雜的波動，隨後，轉頭看向亞當和尼爾。

  「亞當，尼爾，什麼是文明之理？」

  亞當抬頭看了看天，然後手指天穹，緩緩地道：「所謂的文明之理，是一個無法以言語來形容的東西，非要說的話，你可以理解為文明的慣性與自我保護的過程，每一個文明的誕生，都需要消耗非常多的……嗯……你可以理解為對宇宙來說，消耗非常大，一旦文明誕生，它就必須要發展下去，而且，是必須要走上正確的軌道，什麼叫正確的軌道？比如說，目前人類的發展就是錯誤的，一旦文明進程到達全球化的時候，就必須要統一，而不是陷入無休止的內鬥消耗，文明之理就是基於這樣一個基礎出現的，它是保證文明進程方式以正確的軌道前行下去，一旦出現了錯誤，文明之理就會自然而然地去糾正它。」

  「打個比方，可能到來的第三次世界大戰，這種涉及到核武器的戰爭對於人類來說是極度危險的，對於文明，則更加危險，所以，文明之理就會糾正它，用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阻止這種等級的戰爭出現，然而，當代紀元的文明之理事實上從一開始，就已經破壞了。愛德華，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嗎？第三代人類紀元毀滅之後，那些隱在地球內部的陰暗滲到了地表，它影響了絕大多數還處在蒙昧階段的原始人，讓這些人陷入野蠻與殺戮的狀態中，隨著文明進程，這些野蠻人會一次又一次地打斷真正的文明進程。」

  「比如雅利安人，這就是那些野蠻人的後代。比如，破壞了炎黃一脈正常進程的北方大量的野蠻人，這，就是文明之理被破壞的結果，致使這一紀元的文明從始至終，頭頂上都頂著游牧民族的陰影，當然，文明之理並沒有被完全破壞，所以，它仍舊在不停地糾正著文明錯誤的進程，所以，很多曾經的野蠻人已經脫離了原始殺戮的影響，漸漸回歸為正常的人類。」

  「事實上……」

  說到這，亞當意味深長地道：「如果文明之理真的被破壞，不需要什麼古巴導彈危機，早在中古時期，這一紀元人類就已經沒了。」

  愛德華聽得一愣一愣的，尼爾也不停地翻著白眼。

  很簡單，尼爾是德國人，恰巧就是雅利安人後裔……

  「好了好了，廢話別說了，趕緊干正事！」尼爾忍不住打斷了還要繼續好為人師的亞當，指了指箱子里大量戾魂珠。

  「趕緊做完你的事，好讓我儘快回歸正常人行列，要不然，我可不保證我會不會來一場大洪水！」

  「哈哈……」

  亞當也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