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直面恐懼
薩沙很明顯是一位高尚的軍人，在履行軍人職責的同時，也同樣謹守著生而為人的那一份責任。
站在死亡階梯門口，薩沙抬手打斷了瓦卡龍激動得即將出口的話，盯著李騰龍，沉聲道：「身為人類，我應該一同去。」
李騰龍笑道：「守夜人閣下，我覺得德魯伊之道可能無法應對千眼之魔，而我，帶著老師留給我的這枚卦符，剛才你也看到了，它對於這些生物具有極強的壓制能力，但是，它畢竟不屬於我，保護不了你，所以……」
薩沙一窒，臉上騰出一絲不忿，接下來就是低聲的嘟囔。
諸如『這樣的失敗算不得失敗，德魯伊的弱點失敗怎麼能說失敗，堂堂守夜者怎麼需要人保護之類的』，於是整個死亡階梯門口就充滿著……咳咳……
最終，薩沙沉聲道：「我會在海面上等著你們，你小子最好給我完整的出來，別缺了什麼零部件，露可的事，我還等著你的解釋！」
說罷，也不管李騰龍瞬間就尷尬起來的表情，轉頭對著瓦卡龍沉聲道：「我們留在這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這非人力所能及，退回海面。」
目送著薩沙退出死亡階梯，李騰龍轉身再度沒入死亡階梯。
出乎李騰龍意料之外，這一次，沿途居然再也沒出現類生物的襲擊。
似乎那位千眼之魔知道那些類生物對李騰龍沒有任何威脅，來再多也只是送菜，以至於李騰龍一路暢通。
這邊的狀況同樣也在孔建方一行身上發生。
原本在踏入光流逝與時流逝所構成的能量場后，四人就一直保持著高度的戒備，甚至連研究這個詭異能量場的心思都強行壓進心底深處，然而，戒備半晌，卻沒有任何動靜。
彷彿真如孔建方所說，這片能量場就是那些怪物的剋星，以至於沒有一隻怪物能夠突入其中。
雖然心中早有犧牲的覺悟，倫納還是鬆了一口氣。
雖然這片由光流逝與時流逝所構成的特殊能量場能夠剋制那些怪物，但是，它也並不多麼親近人類，至少，在踏入能量場的那一刻，倫納就感覺到自己所擁有的異能就變成了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
當異能能量湧出體外的那一瞬間，原本極具殺傷力的異能能量會在瞬間就轉化為一種腐朽的狀態，以至於他們當下的實力也不過就比普通人強上那麼一點點罷了。這樣的狀態又應該怎麼面對那些海潮一般的怪物呢？
不過……這下好了，並沒有難纏的怪物找上門來。
因此，倫納他們三個表情就輕鬆了許多。
只有孔建方……
他緊皺著眉，冷峻著臉，眸子深處時不時就閃過一絲波瀾。
與唐泰克他們不同，在源所中當杜菁雲的助手的那一段時間，他學會了很多東西，有內元修法，外門硬功修法，同時，也精通玄門術法。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他還有一項異能。
能看到任何生命的生死預兆。
當然，這項異能的作用不止如此。
它還有另一種能力，就是看到一些常人現實世界看不到的東西。
而此時，孔建方的感覺糟透了。
從踏入光流逝與時流逝的那一刻，他就通過生死之眼感覺到了有一種非常可怕，如同巨山碾壓下來的恐怖視線自腳下往上盯著自己。
這道近乎直覺的視線無波無瀾，無思無感，冰冷得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於，在這道視線注視下，就連孔建方都覺得自己的存在都變得毫無意義。
還好……我帶著它……
孔建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掛在胸前的一枚形狀詭異不知是何材質製造而成的符文吊墜。
他敢打保票，如果不是這東西的存在，自己一行四人絕對會在這道視線的注視下，意識崩潰。
那畢竟是第一紀元人類先祖們毀滅的元兇啊……一個從第一紀元一直活到當代紀元的未知生物！
這種生物，光是存在，就是一件恐怖到極點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光流逝與時流逝構成的特殊能量場中，時間似乎變得沒有意義，孔建方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
骨子裡，他還是怕。
當然不是怕那可能名為克蘇魯的遠古邪惡，而是怕當自己做完一切，帶著護星大陣啟動源離開這裡時，時間可能已經過了很久。
畢竟……炎黃文化中有這麼一句話，叫山中一日，世上百年。
到那時，人類說不定已經毀滅了，什麼護星大陣，什麼升華計劃……一切都如夢幻泡影。
當孔建方帶著三名司祭站在塔中之塔的門口瞬間，這鑲嵌著無數光晶流與時之流的塔身反射出瑰麗光彩。
然而，還未等孔建方抬手去推這扇古樸石門，倏然，這扇石門慢悠悠地打開了。
當石門打開的瞬間，一股極其恐怖的混亂腐蝕之氣洶湧而出，壓得眾人臉色瞬間煞白。
這還不算，無形無質的氣息竟然如有生命的妖風一般，四周一卷，將孔建方一行四人直接捲入塔中之塔。孔建方只感覺眼前一黯，一道無法形容的詭異低語聲響徹四方。
這聲音極其詭異，像是低語，又像是意識恍惚之際出現的幻聽，實際上並不存在。
『卑微的螻蟻啊……沉睡吧……』
『這是驚擾神靈的代價。』
『永遠地睡在這裡……與時間一同腐朽吧……』
然後，孔建方只感覺一股詭異的同時又帶著難以形容的腥臭撲鼻而來，瞬間，整個大腦昏昏沉沉，無法抑止的睡意襲來。
儘管腦海中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能睡去，不停地念誦著那句非常有名的話。
『古老宅邸拉萊耶中，克蘇魯候汝入夢』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睡去會是什麼結局，孔建方也不想知道。
然而，不論是咬舌尖也好，還是痛楚也好，無法遏止的睡意如無可抵擋的海嘯狠狠撲來……
唐泰克，塞蕾娜，倫納三人沒有任何抵抗，直接就閉上雙眼安詳入睡。
不……不對…
我的生死之眼中並沒有看到我們身上有死氣，所以……一定會發生什麼阻止我們入夢，一定會……
抱著這樣的信念，孔建方緩緩地閉上雙眼。
就在他雙眼即將闔上的那一瞬，倏然，他掛在胸前的那枚符文吊墜陡然綻出一圈淡紫光華，如輕風拂面，又如春眠覺曉，無法抵抗的睡意在這圈紫光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孔建方霍然睜開雙眼，幾乎在握住符文吊墜的瞬間，他嘴角就逸出了一絲笑容。
成功了！
是的，按孔建方的想法，如果守護星陣的開啟源處果真沉睡著一個活了無數年的怪物，那不論用任何手段，自己都絕無成功的可能性！
這裡，就存在著一個矛盾點。
如果事無可能，那自己之前挖開的那座遺迹的存在意義是什麼？單純是為了讓人去送死？
讓人送死有很多種辦法，根本不需要用這麼複雜且沒有任何效率的辦法。
所以，成功的可能性就在於那枚開啟之鑰上。
雖然遺迹中獲得的知識並沒有表明這一點，孔建方卻很確信，那枚開啟之鑰不僅能重新開啟護星大陣，同樣的，也能對付那個怪物，最不濟，也能讓自己擁有自保的資本。
尤其是這枚開啟之鑰的詭異之處。
早在第一紀元毀滅之時，那位人類先祖就已經知道了第四紀元中會出現這麼特殊的一個人？
預知？還是先知？
不論哪一種，都意味著那位擺出這個辦法的人類先祖極有可能『看到』一些什麼東西。
所以，孔建方最終做了決定。
帶著絕大多數天啟組織的精英們走上這麼一遭。
事實正如他所想。
生死之眼中，雖然自己身上死氣很重，卻似乎不是必死之境。
既然自己不會死，那就從另一個角度證實了，我這一行，是必然會成功的！
如今……
果然不出所料！
孔建方先是轉頭看了眼唐泰克三人。
很遺憾，淡紫光圈對他們三人並未產生影響。
所以……最終，還是要獨自面對一切，只有戰勝了惡龍，又或者繞開它，才能得到寶物……
呵……
真令人無奈的橋段啊……
孔建方緩緩轉回頭，抬起眸子，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說不上來的感覺看向某個方位。
正是那詭異視線的聚集點。
當捲入到塔中之塔后，那種詭異噁心的感覺瞬間就放大了無數倍，彷彿有無數冰冷粘滑的東西不停地滑過周身每一寸皮膚。
一片死寂的黑暗中，看不到任何東西，唯有一方光明燈塔因為淡紫光圈的刺激而陡然綻出兩股與光流逝時流逝極為相似的波動。波動帶來的光線如破開雲霞的陽光，照亮了一片無比可怕的範圍。
僅是驚鴻一瞥，孔建方自我意識以及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就強迫著他飛速挪開視線。
那是何等可怕的一幕！
事實上，那並不是有多麼可怕多麼恐怖，那隻不過是一大堆如山巒一般堆聚在一起的蠕動肉塊，這些肉塊表面覆著一層如千古老石一般的老革皮，皺褶如同山體裂隙一般在其中蜿蜒來去，其表面不停地滲出無數詭異的滑膩液體。
當真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
最多只能稱之為噁心。
絕對稱不上可怕。
然而，孔建方卻覺得無比恐怖！
因為掩藏在那噁心表像之下的，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毀滅與混亂，同時又充斥著浩如煙海的雜亂無章的無意義的東西。
只一眼，孔建方就感覺自己的神識無法抑止地瘋狂撓動，似乎想把自己從身體內部撕裂為無數塊。
是的！
這是源自精神上的恐怖！
幾乎同時，孔建方胸前吊墜紫光再盛，恍惚間，劃過一張木然無表情的凌雲面孔，孔建方即將崩潰的精神安撫了下來。
彷彿馬不停蹄地跑了二十公里，又彷彿剛剛落水之人，短短一秒鐘時間，孔建方渾身上下每一寸毛孔都滲出豆大的冷汗，以至於汗水在皮膚表面滲出了無數道水痕。
安靜下來的神識在這一刻閃過一句話。
『不可直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