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神王遺物(1)
次日用了午膳,楚蕎便去尋了老酒鬼和白二爺密謀著後面的計劃。
兩人一鼠剛剛碰面,諸葛無塵和商容也先後趕了過來。
諸葛無塵神色如常,朝她微笑點了點頭,「開始吧!」
商容掃了楚蕎一眼,哼道,「一大幫人在這裡等著你辦正事,你卻天天顧著跟人談情說愛,卿卿我我。」
「關你屁事兒!」白二爺立即站出來替師傅說話。
「好了,先說正事。」老酒鬼灌了口酒,認真說道「丫頭,你準備怎麼辦?」
楚蕎擰眉搖了搖頭,她對神域之事了解不如他和白二爺多,要她去找神域中的東西,根本無從下手。
商容狹長的狐狸眼微眯,不咸不淡地說道,「找燕祈然問去,他知道的比你多。」
他這麼一說,老酒鬼不由皺了皺眉頭,卻什麼都沒有說。
楚蕎望了望商容,說道,「還是我們自己想辦法找吧!」
燕祈然已經一再告誡她不許插手神域中的事,更不許再追查神王遺物的下落,若是去問他,只怕不僅問不出什麼,還會生出更多的麻煩來。
商容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老酒鬼的反應,心思暗藏。
「三界之大,要想找那麼一件丟了數百年的東西比大海撈針還難。」白二爺說著,無奈地嘆了嘆氣。
楚蕎抿了唇思量了一陣,望向商容道,「還有天機鏡,我們可以回到神王仙骨最後出現的時候尋去找線索。」
她這麼一說,老酒鬼和商容,以及白二爺都齊齊變了神色。
神王仙骨最後出現的時候,就是葉子剜心剔骨之時,要她回到那個時候……誰也無法想象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
諸葛無塵亦是心思敏銳之人,掃了一眼他們的神色,隨即擰眉陷入沉思之中,就連幾人說話商議,他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一番商議之後,決定先暗中從這神王殿開始找起,楚蕎負責吸引燕祈然的注意,他們幾人負責行動。
楚蕎前腳剛走,商容便跟幽靈似的出現,逮住了老酒鬼,「老東西,若是他那截爛骨頭能救命,他為什麼不自己去找出來,你在打什麼主意?」
雖然這一切表面說得通,但他總有種不祥的感覺。
「當年神王仙骨被葉伽藍以軒轅劍劈成了三份,他這些年只顧著葉子,再後來神王之身毀了,記憶斷斷續續,根本沒有時間去找。」老酒鬼面不改色地解釋道。
「以前沒有時間,現在……總該有時間了吧,他就真那麼想死?」商容紫眸之中有些危險的寒光閃動,逼近前來問道。
「那是因為……」老酒鬼說著直面望向商容,說道,「那是因為此事與天尊有關,現在他成了這副模樣,哪裡還是天尊的對手,弄不好我們所有人都得跟著送死。」
「什麼意思?」商容冷眸眯起。
「你以為執掌三界的天尊真的甘心就那麼退位讓賢?」老酒鬼說著,面色緩緩沉了下去,「當年葉子偷習上古禁術,那禁書便是天尊給的,最後下令神域上下誅殺成魔的葉子也是他,你說他想幹什麼?」
商容聞言負手走開,不屑地冷哼,「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他竟變得這麼不成器了。」
以前那混帳東西,一向眼高於頂,何曾將誰放在眼中了?
老酒鬼看到商容離開方才暗自舒了口氣,這狐狸還真是狡猾難應付,這麼快就察覺有異了。
楚蕎雖然也一直不解燕祈然為何一再不准她去找神王遺物,但卻也小心地在他面前不露一絲痕迹,既然老酒鬼那般說了,想來也不會害他。
她尋到神殿的時候,燕祈然還未出來,她便徑自坐在神殿外的白玉階上,打量著周圍的景緻,竟恍然看到殿外的廣場之上有紅衣的少女持劍翻飛起舞,靈動迤邐的樣子,少女一招定住動作,扭頭望向她這邊問道,「師傅,是不是這樣?」
楚蕎恍然有種時空錯轉的感覺,怔怔地望著那虛幻的紅影,就連燕祈然站在自己背後都未曾發覺。
「看什麼呢?」燕祈然站到她的面前問道。
楚蕎倏地回過神來,有些怔然地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思緒漸漸迴轉之後,方才道,「剛才好像看到那裡有個小姑娘練劍的影子……」
那紅衣的小姑娘,分明就是那海島上葉伽藍。
可是,既然神魔不兩立,她又怎麼會在神王殿中,還叫著白止為師傅,這其中到底是什麼緣故?
燕祈然眉頭微微皺了皺,伸手道,「走吧,我帶你出去轉轉。」
楚蕎笑著伸出手去,任由他將自己拉起來,「去哪?」
「去周圍看看。」他只是不想她再在這裡,看到一些不好的東西。
楚蕎挽著他的手臂,隨口問道,「看來你對這裡挺熟的嘛,以前是來過嗎?」
這個疑問其實從她來到這裡就盤繞心頭,她不懂他為什麼要藏身在這裡,而且對神王殿的里裡外都熟悉的非同一般。
她甚至都往著另一個從來不也想象的方向懷疑,卻又最終自己否決了自己無端猜想。
「嗯,來過。」燕祈然坦言道。
楚蕎眉眼間的笑意悄然沉寂了下去,卻沒有再多加追問,其實有些答案已經很顯然而易見,她不是沒有去想過,只是無法讓自己相信。
燕祈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側頭望了望她,停下笑著說道,「別胡思亂想,我這不好好站在你面前?」
「可是,我還是很害怕,害怕哪一天你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怎麼找都找不回來,怎麼追都追不上。」她說著,連聲音都帶著害怕的顫抖。
即便他現在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但她心中的那份害怕,從未停止。
燕祈然沒有說話,只是笑著將她攬入懷中,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滿懷愛意。
然而,卻怎麼也沒有給她一個承諾,一個不會離開的承諾。
他沒有說,她卻已經從他的沉默中得知了那個答案。
半晌,她揚起帶笑的臉,「走吧。」
不管將來會再發生什麼事,她不想他們之間這樣珍貴的相聚只有眼淚和悲傷。
燕祈然怔了怔,心中瞭然,只問道,「不是說要回去看禳兒,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天吧,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敢再跟跑了,下次我就打斷你的腿。」楚蕎咬牙切齒地威脅道。
說完了,自己又覺得好笑,當初這男人把她強娶進王府,天天也是這般的威脅教訓他,如今竟然又反過來了。
燕祈然摟著她的腰,修眉一挑,「現在長本事了?」
「那也要多謝你的栽培。」楚蕎得意地笑了笑。
「是嗎?」燕祈然低頭吻上紅唇,而後意猶未盡地道,「那晚上我會再好好栽培你一番。」
楚蕎紅著臉咬牙切齒,論及無恥下流,她一向不是對手。
兩人悶著頭走了好一段,楚蕎想到燕禳,又不由問道,「當年明珠的事,是怎麼回事?」
「嗯?」
「明珠當年身上確實有魔煞之氣出現,這是……」她說著,望了望他,每每一想到這總會讓她忍不住的想,會不會是當年出了什麼錯,明珠是……
燕祈然挑著眉瞅著她,而後道,「我連她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可是明珠……」楚蕎咕噥道。
「老酒鬼動的手腳,問他去。」燕祈然沒好氣地哼道。
「哦。」楚蕎應了應聲,挽著他的手臂,一邊走一邊說道,「以後我們也要生個女兒,養得跟禳兒一樣圓滾滾的可人……」
她在邊上神采飛揚地說著,燕祈然面上的笑卻愈發地僵硬了。
老酒鬼一行在神王殿並未有什麼收穫,楚蕎離開的日子也越來越近,燕祈然在床第之間的熱情也愈發讓人招架不住。
在楚蕎一行等人準備踏尋上尋找神王遺物之路時,遠在岐州的燕禳已經日日在她離開的城門翹首以盼了半年光陰。
西楚,岐州。
楚蕎一走半年音信全無,燕禳雖然一天比一天擔心,卻從未一次有過一次哭鬧,格外的乖巧聽話。
鳳丞相年紀大了便也甚少再插手西楚的朝中事務,閑下來便每日教燕禳讀書寫字,小傢伙每天早上自己按時起床,用完早膳便會到書房讀書三個時辰。
鳳丞相一開始也只是打發時間,漸漸愈發覺得這孩子聰慧過人,朝夕相處下便也對這孩子多了幾分憐愛。
玉溪過來送茶水的時候,看到端正坐著習字的燕禳,便笑道,「我做了點心,歇一會兒再寫吧!」
以前這孩子在楚蕎跟前動不動就哭鼻子,可自楚蕎走後,他一回都沒哭過,整個人聽話乖巧得讓人心疼。
「我寫完再吃。」燕禳仍舊埋頭練著字,稚氣的聲音說道,「要是爹爹回來知道我偷懶,會生氣的。」
玉溪將茶水糕點擱到邊上,瞅著已經滿頭大汗的小傢伙,連忙在邊上打起了扇子。
楚蕎一行人走了半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她總會忍不住往壞處想,他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孩子該怎麼辦?
如今燕皇也在暗中大肆尋找世子的行蹤,而楚蕎臨走之時將他託付在西楚,他們就必然得好好照顧著等他們回來。
半晌,鳳丞過來時,燕禳剛好完成了課業,將習好的字交去檢查,又背誦了昨日布置下的詩文。
鳳丞相捋著鬍鬚望著朗聲誦讀的孩童,由衷地笑了笑。
轉眼黃昏日暮,燕禳一如往日自己出門去往城門口,玉溪要顧著王宮內的大小雜事,便每天提前叮囑了沁兒陪他一同去。
燕禳前腳剛出王宮,沁兒後腳便跟了出來,「跑得還挺快!」
「你不用每天陪我去的,我自己去就行了。」
沁兒不緊不慢地走在他邊上,道,「誰說是陪你去了,是我也想等他們回來。」
她雖然嘴上這般說,心裡卻也是心疼這孩子的。
兩人一起到了城外,沁兒徑自坐在了草地上鬱悶地揪著草,不時側頭望了望邊上沉默不語的孩子。
以前總覺得這小傢伙就是個小屁孩,現在是越來越覺得他像個小大人了,老喜歡跟楚蕎一樣什麼事都放在自己心裡,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不過,似乎他哭鬧撒嬌耍賴,也只是對著他老子和楚蕎兩人,對其它的人倒是乖巧聽話得很。
「小鬼,要是他們都不回來了,你是要留在這裡,還是回上京找你那皇爺爺?」沁兒側頭望著燕禳直言問道。
萬一他們都不回來了,上京那老頭子就是燕禳的唯一的親人了,想來與其留在這裡,他更願回到那裡去吧。
畢竟,在那裡他是人人尊崇的世子,在這裡就什麼都不是了。
燕禳咬了咬唇,一臉堅定地說道,「他們會回來的!蕎蕎答應我會把爹爹找回來的!」
沁兒也覺得自己不該說這樣的話,便道,「嗯,楚姐姐答應人的事,一向言出必行,一定會回來的。」
於是,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一直在城外等到了天黑。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沁兒從草地上起身,拉了拉燕禳說道。
燕禳不舍地望了望官道的盡頭,一邊往城內走一邊回頭去望,總希望自己能看到蕎蕎帶著爹爹從那裡出現。
可是他這樣天天看了半年,也沒有看到他們出現。
兩人垂著頭一路往回走,剛一進王宮正門,玉溪便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拉住燕禳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信……王妃他們來信了。」
燕禳倏地抬起頭,眼中隱有濕意,「在哪裡?」
「剛送到……王上書房。」玉溪說道。
話剛說話,燕禳和沁兒兩人已經飛快地朝著書房跑去了。
書房內,燕胤也才剛剛接到送來的信件,還未來及拆開燕禳兩人便已經沖了進來。
「信呢?信在哪裡?」燕禳跑得小臉通紅,大汗淋漓,卻焦急地問著信件的事。
送回來的信有兩封,一封是諸葛無塵寫給他和鳳丞相的。另一封是楚蕎寫回來的,是寫給燕禳一個人的。
「在這裡。」燕胤將楚蕎寫回來的那一封遞了過去。
燕禳接過去看到信封上的字,眼眶一下子便紅了起來,楚蕎教他寫過一回字,但那筆記他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快看看。」沁兒焦急地催促道。
燕禳卻沒有捨得當場就拆,一個人抱著信出了書房,快步跑著回往自己房間去了。
「喂,我還沒看呢?」沁兒連忙追了出去,卻被玉溪一把拉住了。
「沁公主,那信是寫給他的,就讓那孩子自己看吧。」玉溪勸道。
沁兒皺了皺眉,哼道,「楚姐姐真是偏心,給他都寫了,都不給我寫。」
玉溪淡淡笑了笑,楚蕎半年未曾寫信回來,最牽挂的自然燕禳這個兒子了。
燕禳滿頭大汗地跑回了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爬回榻上方才拆信。
他拆得很小心,生怕會撕壞了裡面的信,好不容易將信拿出來攤到小几上,方才一個字一個字地去看,看得格外仔細。
他認得字不多,但這封信上的字卻恰好都是他認得的,看到後半部分的字跡,頓時哭出聲來:「爹爹,爹爹……」
他沒有看錯,那是爹爹的字跡,蕎蕎真的幫他找到爹爹了。
玉溪過來在門外聽到他在屋內哭,卻沒有推門進去打擾這份獨屬於他的喜悅,只是靜靜地在門外等著,只是聽到孩子哭泣聲,心中不由有些心疼。
屋裡的燕禳哭了老半天,方才小心翼翼地將信收進信封,極其寶貝地放到了自己枕頭下,然後對自己說道,「再等等就好了,爹爹和蕎蕎就快回來了。」
這半年以來,他也是天天這樣對自己說,可是唯有這一次,是讓他感覺到是有希望的。
玉溪聽到屋內不再有動靜,方才敲了敲門,「小少爺,該用晚膳了。」
「嗯,就來了。」燕禳擦了擦臉,確定看著不像哭過,方才開了門出去。
燕禳還未坐上桌,沁兒便湊過來問道,「楚姐姐寫什麼了,信呢,給我看看。」
「不給。」燕禳道。
「小氣。」沁兒哼道。
燕禳今天心情特別好,吃飯的時候整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意,那是不同於平是那般客氣懂事的小,是真正屬於一個孩子的歡喜笑容。
與此同時,遠在神王殿的楚蕎也到了與燕祈然相聚的最後一天。
廚房內燈火融融,楚蕎與老酒鬼等人商議好明日上路的時間,尋到廚房時便看到灶台邊忙碌著為自己準備晚膳的男人,只覺這一刻的幸福,甜蜜得讓她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她輕步走上前去,自他身後抱住他,「祈然……」
燕祈然微震,低頭望了望扣在自己腰際的手,道,「邊上坐著,一會兒就好了。」
楚蕎卻有些捨不得放手,臉貼在他的背脊,固執地不肯鬆開。
「再不鬆手,菜就要糊了。」燕祈然道。
「不松。」
燕祈然有些好氣又好笑,「多大的人了,怎麼跟禳兒一樣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