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政治聯姻(1)

  數日之後,蒼月左賢王與西楚右丞相聯姻並於下月初七成婚之事傳遍各國,婚禮在如火如荼地準備著,兩個大婚的主角人物,卻是格外的清閑。


  楚蕎天生喜靜,對著王宮內人來人往的嘈雜實在頭疼,於是便在岐州里購了一處安靜的宅子暫時落腳,只有在重要的政事和軍務才前往王宮。


  閑來無事,兩人便到岐州附近的各處遊玩,或去湖上泛舟,或去溪邊垂釣,過得好不自在。


  沁兒之前被楚蕎悄然離開岐州嚇壞了,可是她好好的回來,就連諸葛老候爺要兩國聯姻做為蒼月出兵條件,她也一口答應了下來。


  楚蕎和諸葛無塵在溪邊釣魚,沁兒指使著瀧一在一旁生了火,兩人在那裡烤魚。


  「我讓你帶的鹽,在哪兒?」


  瀧一在添柴禾,從袖子摸出小瓶子,一語不發地扔了過去。


  沁兒手上正忙著,瞥了一眼他扔在腳邊的鹽瓶子,不由吼道,「沒看我手上正忙著,幫個忙把鹽灑上來會死啊!」


  瀧一放下手中的柴禾,起身過去拿上鹽瓶子朝魚上細細地灑去,沁兒正拿著他的劍叉著魚在火上烤魚,似乎從認識了這個刁蠻公主,他殺人奪命的寶劍,就成了柴刀,菜刀,宰魚刀這一類的東西了。


  「啊,手酸了手酸了……」沁兒皺著嬌俏的小臉叫喚道。


  瀧一放下手中的瓶子,一言不發地順手接了過去。


  沁兒便樂得輕鬆,蹲在一旁指點道,「翻一邊,快點,一會兒該焦了。」


  諸葛無塵聽到後面的聲音,回頭望了望朝楚蕎道,「看來,沁公主快要招駙馬了。」


  楚蕎有些不明白,回頭望了望圍在火堆邊烤魚的兩人,然後愣了愣,「你是說……瀧一?」


  沁兒是個活潑性子,瀧一又木訥少言,雖然這兩個人在自己身旁也有五年了,她倒從來沒有把他們往一塊想過。


  不過細細一想,雖然瀧一一向少言,但每回不管沁兒指使他做什麼,他都乖乖地給做了,這到是個難得的事。


  「看來,我是得尋個時間,好好跟大宛王和王后好好說說了,不然他們還四處張羅給這丫頭招駙馬呢。」楚蕎笑了笑,低聲說道。


  「人家自己都還沒著急呢,你就著急著做媒人了?」諸葛無塵側頭望了望她,笑語道。


  楚蕎抿唇笑了笑,「沁兒這是有著落了,玉溪年紀也不小了,當初離開國公府就一直跟著我,等這大婚過後,也該好好給她物色一個才是。」


  「你呀,先操心完你自己再說。」諸葛無塵無奈搖了搖頭,笑道。


  楚蕎向他這邊微傾著身子,小聲道,「我是說真的,你王府里有沒有人品性格好的人,回頭我要看著合適了,再讓玉溪見見。」


  諸葛無塵抿唇笑了笑,低聲說道,「其實,玉溪也不用你操心,她早就有心儀的人了。」


  「啊?」楚蕎愣了愣,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你常年不在岐州,自然是不會知道。」諸葛無塵說著,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是誰?」楚蕎一臉好奇地問道。


  諸葛無塵側頭望了望後面還圍在火堆邊烤魚的兩人,方才低聲笑著說道,「我看到玉溪給樊將軍送了兩雙軍鞋。」


  楚蕎又愣了愣,然後笑了笑,「竟然是樊離。」


  諸葛無塵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前些日才發現的。」


  「你怎麼盡去偷窺人家花前月下的事,什麼時候有這樣的怪癖了。」楚蕎取笑道。


  「我是不經意瞧見了,看著兩人碰了面的神色,方才推想出來的,我可沒有這麼閑。」諸葛無塵為自己辯解道。


  「那樊離呢,樊離對玉溪可有意?」楚蕎立即打聽道。


  「應該是有的,不然怎麼收了人家送的鞋。」諸葛無塵道。


  楚蕎聽了,點了點頭,思量了一番,又嘆道,「就剩下花鳳凰這個大麻煩,自己都把自己當男人的女人,有哪個男人敢要她。」


  「你還真是做媒人做上癮了?」諸葛無塵側頭,挑眉笑道。


  楚蕎笑了笑,不再說話,她只是希望身這些待她好的人,都能夠擁有幸福美滿的生活,不要像她這般孤涼。


  正說著,有人快馬尋到溪邊,稟報道,「楚大人,有人找你。」


  「找我?」楚蕎皺了皺眉,一時間沒想到是誰。


  「是個醉熏熏的老頭,他說是你請他來的。」


  楚蕎一聽便知是老酒鬼按昭約定前來救治白二爺的,立即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城。


  岐州東城,楚宅。


  老酒鬼和他的隨從在院子里轉悠,左瞄瞄,右看看,樊離有些莫名其妙,便還是禮貌性地笑著。


  「這宅子不大,倒還真是不錯的地方。」老酒鬼乾笑道。


  「是楚大人新買的宅子,大婚之後兩人得在岐州住一段時間,就選在這裡了。」樊離道。


  「哦~」老酒鬼應聲,卻不由瞄了瞄跟在自己邊上的跟班,「是她買的婚後新居啊。」


  「這裡只是暫住,等過些時日他們是要回蒼月的,所以只買了處老宅子簡單收拾了一下。」


  樊離帶著兩人在府內轉悠了一圈,道,「咱們到前院去吧,他們這會兒差不多要回來了。」


  「不急不急,他們都是大忙人,老頭我閑著也是閑著,在這裡等一等也沒啥。」老酒鬼負手跟在樊離身後,不時去瞄走在自己身後的燕祈然。


  「他們倒不是忙,今日一早去溪邊釣魚了。」樊離道。


  「小日子過得倒挺悠閑的嗎?」老酒鬼抿了口酒,淡笑道。


  說著,他慢下兩步,湊到燕祈然邊上低語道,「看吧,人家離了你,一樣能活,你真把自己太當根蔥了,你沒那麼重要,也不值得做那些事。」


  燕祈然沒有說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老酒鬼又一次的好心被人當作驢肝肺,鬱悶地灌了口酒,懶得再跟他說話。


  三人剛回到前院,沁兒已經提著魚簍進了門,一邊走一邊道,「今天這魚很肥,一會兒讓玉溪過來做,咱們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楚蕎推著諸葛無塵走在後面,無奈笑了笑,「你是公主,你說了算。」


  「丫頭。」老酒鬼朝他們幾個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存在。


  楚蕎推著諸葛無塵走近,淡淡一笑,「勞煩前輩你跑一趟,辛苦了,先進屋坐吧。」說話間,這才注意到站在老酒鬼兩步外的另一人,「這位是……」


  一身簡單不起眼的藍袍,面容也是平凡無奇,只是那一雙眼睛清明如雪光,有些隱約的熟悉。


  「哦,是一個老朋友。」老酒鬼道。


  楚蕎也就沒有多加追問,領著幾人進了屋,因著府內沒有僕人便是自己端茶倒水了,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對了,禳兒還好嗎?」


  當時悄悄走了,都沒跟那小傢伙道個別,回來倒還有些挂念著。


  老酒鬼抿了口酒,搖了搖頭,「當天晚上一回府就又哭又鬧,天天鬧著要離家出走來西楚找你,都跑了六七回了。」


  楚蕎笑了笑,淡淡道,「是嗎,興許過些日子就好了。」


  雖然有些擔心,但那邊總是燕祈然的地方,他應該不會不管不顧自己的兒子。


  諸葛無塵沒有說話,這麼一聽便也肯定,楚蕎在上京確實是見過那個人的,只是她回來對在上京的事隻字不提,也沒有人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


  「小耗子呢,我既然來了,還是先辦正事。」老酒鬼道。


  楚蕎連忙起身道,「我這就去帶它出來。」


  說罷,起身快步離開了後堂。


  沁兒去王宮找玉溪去了,瀧一被她指使著在廚房宰魚,一時間正廳之內就剩下他們三個人,氣氛有些尷尬。


  「小白找了大夫看過,想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治好的,若是要多耽誤幾天,前輩可尋好了住處?」諸葛無塵笑著,溫聲問道。


  「還沒有,我住哪裡都行。」老酒鬼淡聲道。


  「若是不嫌棄就先在這裡住下來,你也好隨時注意小白的病情。」諸葛無塵說著,不動聲色瞥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藍衣人。


  聽聲息吐納,這個隨鬼醫聖手前來的不明身份的人身手很是不一般,讓他們兩人留在這裡住著,就在他和楚蕎眼皮底下也便於監視,弄清他的來路。


  「說不定介時還要討你們一杯喜酒喝。」老酒鬼笑道。


  他就不信,他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們成親。


  「那自然歡迎。」諸葛微笑言道。


  正說著,楚蕎已經帶著白二爺趕了過來,將小盒子小心放到桌上,道,「這樣子已經五年了,一般的大夫也治不了它,只能拜託前輩你來跑一趟了。」


  老酒鬼從盒子里拎起白二爺,根本不管人家是重傷還是昏迷,又是拉又是扯又是揉的,然後道,「還好,死不了。」


  楚蕎看著他的動作,眉頭直皺,「多久能治好它?」


  「怎麼也得四五天功夫吧。」老酒鬼拎著白二爺的尾巴晃了晃,說道。


  楚蕎抿唇點了點頭,便道,「那這幾日,小白就勞煩前輩代為照顧了。」


  「別忘了請老頭子喝喜酒就行。」老酒鬼回身坐下的時候,不動聲色掃了一眼燕祈然。


  喲,還真是挺能裝的嘛!


  楚蕎抿唇笑了笑,沒有說話。


  屋內幾個人剛剛沉默下來,沁兒便拉著玉溪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楚姐姐,她們送來了嫁衣和喜服,還有好多東西。」


  楚蕎望了望諸葛無塵,兩人都齊齊皺了眉頭,顯然不喜歡這些麻煩事。


  剛說完,已經有人魚貫而入而入,領頭的是蒼月皇宮裡的一個掌事姑姑,進了門便朝著諸葛無塵和楚蕎見了禮,「王爺,楚大人,嫁衣和喜服都已經趕出來了,候爺吩咐我們送過來,讓你們先試一試,不合身的話還來得改。」


  「你們先拿房裡去吧,我們一會兒就去試。」諸葛無塵淡笑言道。


  「是。」一行人應了聲,拿著東西往後園去了。


  「玉溪,你將南苑的客房去整理一下,帶前輩他們到那裡休息。」楚蕎起身,朝玉溪道,「今天的晚膳,也要麻煩你了。」


  「知道了。」玉溪含笑點了點頭。


  「我們先失陪了。」楚蕎朝老酒鬼微微頷首,推著諸葛無塵離開了正廳。


  之後幾日,楚蕎忙著接待各國前來參加婚禮的使臣便也顧不上老酒鬼這邊了,根據風俗新娘子和新郎官成婚頭一天是不能見面的,於是楚蕎便住進了王宮等待第二天的婚禮,沁兒和玉溪也跟了過去,於是楚宅便只剩下諸葛無塵和老酒鬼幾個。


  「哎呀,這燈籠做得真漂亮。」老酒鬼瞅著新掛的紅燈籠,感嘆道。


  諸葛老候爺一早帶著人來將府內布置一新,掛滿了大紅燈籠,貼滿了大紅囍字,花園裡也擺滿了從南方新運來的各色花卉,一派的喜氣洋洋。


  燕祈然走在他後面,沉默著沒有說話。


  「這排場,想來還是不及你當年搶親的排場。」老酒鬼望了望一直面無表情的人,想了想道,「其實好似人家也沒有嫁過,據說人是被你搶回去,連拜堂行禮都沒有的。」


  燕祈然聞言冷冷地瞪了一眼,「你最近舌頭是不是太長了?」


  那意思,大致是要幫他修剪一下。


  老酒鬼卻全然不將他的威脅放在眼裡,不怕死地湊近,問道,「明天就真成親了,你有何感想?羨慕不羨慕?嫉妒不嫉妒?」


  從知道楚蕎要改嫁的事,他就一再挑戰這個人的忍耐極限,千方百計地攛掇他去搶親,破壞人姻緣。


  燕祈然只是淡淡地望著滿園的紅燈籠,目光如夜色幽深,他怎麼會不嫉妒?


  他發瘋一樣的嫉妒,可是也是他自己推開了她,將她推給了另一個男人。


  可是,他沒有退路,他不能回頭,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面對。


  「你的媳婦耶,你兒子的娘耶,天一亮就要嫁給別人了,你就干看著啊?」老酒鬼望了望他,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燕祈然真想把邊上這個聒噪的老頭給拍暈了省事,但又不想在這裡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才一再忍了下來。


  老酒鬼側頭望了望,看到那雙眼睛,突然有些翻湧的萬千思緒,一時間有些忍再多話,嘆道,「看不下去,就先走吧。」


  燕祈然沒有說話,轉身走開了,他也知道自己真的快忍不下去了,只是每次動了念頭要走的時候,總還想著再多看一眼,多看一眼就好……


  於是,他就這樣一直看著,看著她忙碌著他們的婚禮,看著她與那一個男人談笑風生……明明每一眼都如刺在心,他卻怎麼也移不開目光。


  與此同時,西楚王宮裡待嫁之人遙遙望著上京的方向,亦是一夜不成眠。


  一夜難眠的人,除了他,還有著西楚王宮裡的待嫁之人。


  天剛剛亮,梳妝的嬤嬤便帶著人過來了,楚蕎一個人也不認識,只能由著她們給自己更衣梳妝,等著吉時的來臨。


  沁兒瞧著她面上一絲笑意都沒有,關切問道,「楚姐姐,你還好吧?」


  楚蕎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緊張而已。」


  與其說緊張,不如說她在害怕。


  不知為何,明明她是要與諸葛無塵成婚,盤繞心頭的卻是遠在上京的那個人。


  她害怕自己會再被盤旋心頭那個名字所擊潰,不顧大局,不顧眼前的一切,逃婚而去。


  「這有什麼好緊張,左賢王又不是……豺狼虎豹,他會好好對你的。」沁兒伸手握了握有些微涼的手,笑著說道。


  她本想說,左賢內王又不是燕祈然那混帳,但想到在這樣的日子不該提那個名字,便連忙改了話。


  正說著,外面的鼓樂之聲,由遠及近。


  玉溪笑著進門,道,「姑娘,左賢王迎親來了,快把蓋頭蓋上。」


  「哦。」沁兒連忙起身,將蓋頭給楚蕎蓋上,與玉溪一起扶著她起身,朝著等在外面的人吆喝道,「新娘子出來嘍!」


  諸葛無塵看到人從裡面出來,面上緩緩蔓延起笑意,驅動輪椅上前伸手道,「我來吧!」


  楚蕎低頭看到伸過來的手,沉吟了片刻,將自己的手交了過去。


  「好!」花鳳凰在邊上,鼓掌叫好。


  跟她來的一些傭兵和虎威堂的人也跟著起鬨,一時間院子里熱鬧非凡。


  「好了,先去正殿吧,一會兒該誤了吉時了。」諸葛老候爺在一旁滿意地笑道。


  諸葛無塵握著手中微涼的手,燕胤親自上前推著輪椅送兩人前往正殿,一路上虎威堂和花鳳凰將鞭炮放得很熱鬧。


  正殿之內,賓客們正相顧交談,聽到鼓樂之聲漸近知道新人來了,紛紛望向正殿門口。


  老酒鬼和燕祈然坐在比較僻靜的席案,聽到鞭炮聲近了,連忙人推了推燕祈然,低聲道,「喂,近了,近了,你再不出手就晚了啊……」


  半晌,邊上的人沒有反應。


  他側頭望了望,坐在邊上的人已經面無一絲血色,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殿門處,攜手而進的一對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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