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林深葉迷離 上
聽了孫清揚的問話,何嘉瑜臉有憂色,「戌時三刻,皇上突然接到緊急軍情,所以臣妾就從乾清宮出來,誰知卻聽到下面的人回稟,說是花婕妤的宮女和賢妃的人鬼鬼祟祟,本宮想到前幾日查著賢妃如今有孕,難保不對中宮和太子之位生出覬覦之心,再想到花婕妤所做之事,只怕勾連的人就是她們兩個。」
孫清揚聽她由剛進來時的言詞鑿鑿,轉成了猜測的話,也不深究,只看向下面癱倒在地的花婕妤道,「連惠妃都知道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嘛?」
花婕妤看著進來的何嘉瑜,慘笑一聲道:「罷了,到了這樣的地步,臣妾左右都是一死,也由不得臣妾不說了。」她看著孫清揚,臉上浮現一抹詭異的笑容,「此事,不光是賢妃與臣妾勾連,還有幾個人也脫不了干係,不然,以臣妾一個小小的婕妤,如何能夠在這宮裡頭做下毒害皇後娘娘和太子的大事?」
何嘉瑜連道:「還有誰?快說,到了如今,你還想隱瞞嗎?」
花婕妤看著她,勸聲道:「惠妃娘娘,可不就是您嘛?您指使臣妾做下這些事情,如今卻想一推乾淨,當自己清白嗎?」
何嘉瑜大叫,「胡說,一派胡言,本宮何時與你勾連過?皇后,您別信她,她這是信口雌黃,冤枉臣妾。」
花婕妤卻不理一臉憤怒的何嘉瑜,看向孫清揚道:「皇後娘娘,指使臣妾做這事的,不僅有賢妃,還有惠妃和麗妃。連臣妾去看麗妃,都是惠妃為了殺人滅口。臣妾在一隻青花瓷碗的碗底抹了毒,只要臣妾把食物送進慎刑司后,不拘是點心還是其他,往碗底沾一沾,麗妃吃了就能立時喪命。這一切都是她,是她,惠妃娘娘支使臣妾……」
「你胡說什麼,竟然敢在這裡誣陷惠妃娘娘,好大的膽子。」何嘉瑜帶來的宮女里,有一個突然快步走到花婕妤跟著,喝斥她道。
像是氣不過,那宮女甚至揚手向花婕妤打了過去。
「快攔住——」沒等劉維話說完,花婕妤已經軟軟地倒在地上。
隨後,打了她的那個宮女也倒在了地上。
霜枝疾步下去,走過去一探花婕妤和那宮女的鼻息,朝孫清揚搖了搖頭,「皇後娘娘,這兩個人都不中用了。」
劉維卻喊,「小心她的手——」
霜枝一偏頭,那假死的宮女撲了個空,反手朝自己的喉間刺下,還朝著何嘉瑜的方向說了一句,「奴婢不中用,先——」話音未完,就斷了氣。
霜枝走到宮女跟前仔細檢查,從她手中小心地拿出一根細長泛著黑色的針,回稟道:「娘娘,這針上有毒,見血封喉,她剛才用針先刺了花婕妤,然後裝死,沒有殺到奴婢,就立刻回手自盡,顯然是死士。」
驚魂方定,何嘉瑜連聲喊冤,指著花婕妤的屍首道:「皇後娘娘,您別聽她血口噴人,這分明是她和賢妃勾結起來,冤枉臣妾的。」
孫清揚看著何嘉瑜,沒什麼表情,只道:「這事沒有查清楚前,本宮也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少不得要請惠妃也到慎刑司里坐一坐,辨個分明。畢竟,花婕妤死了,殺她的人,又是惠妃你宮裡頭的。」
何嘉瑜一聽,氣得大叫:「皇后,您難道看不出來這是她們栽贓陷害臣妾嗎?無憑無據的,只憑她一句話,您就想將臣妾關押,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臣妾要和您到皇上跟前辨上一辨,讓皇上看看他的好皇后,在後宮裡頭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隨意顛倒黑白的。」
劉維也在一旁勸道:「皇后,此事還未分明,僅憑花婕妤說的那三兩句話,確實不足為憑,惠妃她畢竟是一宮之主,這樣貿然拿下,恐有不妥。」
孫清揚卻道:「本來只憑花婕妤的話,本宮也有些不信,但她的奴婢竟然為了掩口,將花婕妤毒殺,當著本宮的面,她都敢如此,焉知背著本宮,她不會做出那等惡毒之事來?」
看著何嘉瑜,她臉上浮出一抹譏諷的笑容,「深夜追著本宮到這畫舫上來,惠妃娘娘也真是好雅興,想來,能夠在這會兒跟著你的,都是親信,為了救你,她竟然當著本宮的面殺人滅口,還說什麼和你無關?難不成,這會兒你要說她並非你永寧宮的人嗎?」
沒等何嘉瑜申辨,她的貼身大宮女晨鶯就驚呼道:「她不是蕊兒,她不是我們永寧宮的人——」
何嘉瑜另一個大宮女晚蘿也道:「皇後娘娘,她確實不是永寧宮的人,惠妃娘娘帶著奴婢幾個出來,蕊兒跟在最後面,這個人雖然穿著蕊兒的衣服,妝扮成蕊兒的模樣,卻不是蕊兒,先前在夜裡,打著燈籠,看不仔細,這會兒光線亮,奴婢瞧著,她真不是蕊兒。」
另幾個宮女也異口同聲地說:「皇後娘娘,她不是蕊兒,不是永寧宮的人,還望皇後娘娘明鑒。」
孫清揚拍了拍手,「好啊,真好——你們主僕同心,竟然敢在本宮跟前聯起來做戲。來人——把惠妃和她們幾個都帶下去,等船靠了岸,就關到慎刑司去——還有賢妃,也一起,一起……」
話到最後,她像是想起了與趙瑤影昔日的深情厚意,悲不自禁,一口氣窩在心口上不來,「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血花濺在她火紅的狐裘上,轉瞬就混成一團,分辨不出那一團被血染紅。
本來蒼白的面色,已經成了慘白,嘴角的那抹血跡,在玉脂一般的肌膚上,看上去格外觸目驚心。
劉維忙和燕枝她們一道幫她抹盡血跡,推胸順氣。
丹枝又拿了件灰色的貂裘給她換上。
何嘉瑜立在下面,臉紅耳赤地喊道:「不是臣妾,和臣妾無關。皇後娘娘,您好好想一想,臣妾連孩子都不能懷,害了您和太子有何好處?就算得手,臣妾也沒有皇子傍身,如何能夠登上后位?您知道臣妾的性子,無利不起早,這樣沒有好處的事情,臣妾如何會做?皇後娘娘,您想想。定是賢妃,賢妃支使的,她懷了身孕,就開始為她的孩子謀划,想著害了您和太子,她就能夠母憑子貴,也當上皇后。您想一想,一定是她,這事只有她才得了好處,再不,就是沈美人,她也有了身孕,所以坐山觀虎鬥,使出這一箭數雕之計……」
孫清揚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極攻心,或者是這些日子氣血匱乏沒有精力多想,仍然道:「本宮現在誰都不信,都給本宮拿下,一個個審,好好審,本宮倒要看看,用了刑之後,她們是不是還這樣一個勁的喊冤。若你是清白的,審過之後,自然也能還你清白。」
何嘉瑜像是突然明白過來,指著孫清揚吼道:「你故意的,孫清揚,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想藉機除掉我們幾個,這後宮裡頭,位份高的妃嬪全數扳倒,就再無人能夠掣肘於你,你好狠的心,好毒——」
孫清揚面無表情,看著進來的內侍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堵了惠妃的嘴,把她們拖下去。」
聽了她這一句,有個內侍就上前,用宮女手中的錦帕掩了何嘉瑜的口,不管她如何掙扎,仍然夥同其他內侍,拖她們主僕一干人拖了出去。
待艙內人散盡,坐在椅上,孫清揚半天方才緩過勁來,吩咐丹枝道:「叫人把船划回岸邊去,本宮心裡不舒服,上了岸,速傳藿醫女進宮——」
見劉維一臉困惑,她抓著劉維的手捏了捏,「本宮身體不適,惠妃她們又出了這等事情,宮中諸事,還要有勞淑妃多加費心。」
微不可見地朝劉維眨了眨眼睛。
伸手給燕枝,「這艙裡頭太悶氣了,扶本宮到艙外去,吹吹夜風,清醒一下。」
站在畫舫的甲板上,桅杆上高挑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搖晃的,忽明忽暗地打孫清揚的臉上,她看上去心事重重,表情顯得晦暗難明。
手緊緊地抓著脖頸處的狐裘,像是那並沒有什麼涼意的夜風,都令她感到刺骨寒意。
劉維忙道:「娘娘,您還是回去吧,看您如今這精神,越發差了……今個都怪臣妾,非纏著您來看什麼歌舞,害得您——您放心,臣妾回去,就叫人拿下賢妃,問一問她,為何會生出狼子野心?竟然對您和太子下此毒手。」
孫清揚嘴角浮現一絲無奈的笑,「先前惠妃不是說了嘛,她如今也有了身孕,只怕是她們幾個合計,得后位的得后位,立太子的立太子,報仇的報仇,將本宮這點東西瓜分乾淨。只是本宮沒有想到,賢妃她與本宮情同姐妹,到這會兒竟然欲置本宮於死地。人家都說,深宮無真情,看來,本宮和身邊的人,到底也走上了這一條路……」
語氣里充滿了悲傷和迷惘。
劉維嗔怪道:「皇後娘娘,您可別這麼說,不是還有臣妾陪著您嘛?」
孫清揚卻正色道:「如今是這樣,將來你也有了孩子呢?你會不會為了幫他爭帝位,和本宮反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