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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浮世盡歡顏 下

  花婕妤一抬頭,就看到孫清揚亮晶晶的雙目玩味地看著她,「不能嗎?本宮處死個宮妃,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明天見了皇上,本宮只說你突然行刺本宮,所以才讓人擒了你沉湖,此事還有淑妃在場做證,你猜皇上會不會信本宮?」


  想到皇上對皇后的寵愛,看到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劉維,花婕妤臉上顯露出絕望之色,她就勢跪了下來,隔著案幾向上座的孫清揚求情,「皇後娘娘饒命,饒了臣妾這一回吧,臣妾只是不小心,沒有拿穩酒盅而已,罪不至死啊。」


  孫清揚好像沒有聽見似的,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盅和劉維對碰了一杯,然後,接過燕枝遞上來的帕子擦了擦手。


  然後才對她冷冷笑道:「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別說你碰落了本宮所賜之酒,就是你一點錯也沒有,本宮就是看你不高興,要殺了你,你又能如何?」


  聽孫清揚說的這樣明目張胆,再看旁邊立著的人都不聞不問,花婕妤不停地磕頭,額頭上已經隱然有了血跡。


  好像是不忍見她的可憐樣,劉維在一旁幫她求情,「皇後娘娘,不如就饒了她。她要是死了,這宮裡頭,上哪去找跳舞這麼好的美人?您今個生氣將她沉了湖,趕明個想看人跳舞了,上哪兒尋去?不過是一盅酒罷了,叫人重新斟了讓她再喝就是。」


  聽到劉維所說,孫清揚沉吟片刻,道:「既然今個淑妃為她求情,那就免了沉湖吧。」看著花婕妤笑道:「你起來吧,坐下來說話。」


  語氣溫和,笑容如同春風明媚,好像剛才差點要了花婕妤命的人不是她。


  花婕妤只覺自己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但她心還未落地,就聽到孫清揚又道:「後宮里的妃嬪,最要緊的是賢淑知禮,花婕妤舞雖然跳得好,人卻有些不知世事,本宮看,是不是該指個人在你跟前,教教你規矩?」


  看到花婕妤愕然的神情,孫清揚的臉上重現笑容,她用凝脂白玉般的手指輕蘸了些酒水,在自己的案前寫下一個字,邊寫邊道:「你過來瞧瞧,本宮給你指的這個人如何?」


  花婕妤上前,只見案上寫著那個字,最後一筆重重一拖,水跡在金絲楠木案几上迅速消隱,就像孫清揚眼中忽然閃過的一絲冷意,瞬間便無蹤影。


  花婕妤驚恐,「皇後娘娘都知道了?」


  孫清揚不動聲色,「你從長陽宮放出的鴿子,味道不錯,就不知道花婕妤是怎麼養出來的,本宮很想討教一二。」


  花婕妤跪在地上,「皇後娘娘饒命,臣妾也是被逼無奈,所以出此下策。」


  孫清揚俯視著她,眼裡閃過一抹悲愴,轉瞬之間,恢復了平靜,「什麼叫被逼無奈?你今個倒是應該好好和本宮說說。」她抬了抬手,燕枝叫眾人退了下去。


  除了劉維外,只有燕枝、霜枝和丹枝三個人留在跟前侍候,畫舫艙門外,還守著內侍。


  花婕妤咬了咬下唇,像是在下決心,良久,方才開口道:「臣妾雖然不是香美人她們一夥的,卻在剛入宮那會兒被她們逼著服了葯,若是不聽其號令,就會拿不到解藥,毒發身亡……後來,香美人她們死了,臣妾仍然能夠每個月拿到解藥,卻許久沒有收到讓臣妾做事的消息,又見皇上擒了漢王回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還在暗地裡慶幸。誰知,幾天前,臣妾卻收到消息,讓打探皇後娘娘的身體情況,而後,就是麗妃出事……麗妃平日待臣妾不錯,臣妾一來想去看看她,二來,想看看皇後娘娘的身體,所以……」


  沒等花婕妤將話說完,孫清揚伸了伸手,霜枝給她遞過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她對著光看了看利刃上閃著的光芒,方才對花婕妤說:「到了這會兒,你還不說實話。想來花婕妤也知道,淑妃她出身將門之後,常嚷在這宮裡頭憋悶的慌……」她扭頭對劉維笑道:「你說,要是把她綁起來,給你練練手,你大約可以多少刀才讓她斷氣?」


  劉維看看面無人色的花婕妤,又看看孫清揚手上的小刀,得意地笑了笑,「若是用皇後娘娘手上這把刀,怎麼也能刺個四五十刀吧,臣妾先前拿牛羊練手的時候,那些刀不夠快,刺到體內,傷口總有些崩裂,有些會先流血,到最後,血流了一地,不好看。今個這刀吹毛斷髮,臣妾應該可以保證最後一刀刺進她身體里時,第一刀的傷口才開始往外流血,就是她斷氣的時候,也肯定還是個美人。」


  花婕妤雖然之前聽過劉維有一身好武藝,不曾想竟然有這樣的本事,聽她的話音,竟是當自己如同牛羊一般屠宰,更加魂飛魄散,卻仍然哀求道:「皇後娘娘,您信臣妾,臣妾所說,句句都是實情,若是臣妾所說,有半句不實,就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先前皇後娘娘說過饒了臣妾的,您金口玉言,怎麼能出爾反爾呢?」


  孫清揚把刀遞給劉維,看了看花婕妤,淺笑道:「不錯,本宮之前是說過饒了你,不沉湖了。可這會兒不是換成讓淑妃練刀了嘛?怎麼能叫出爾反爾呢?本宮也相信,你所說的都是實情——」她語氣稍頓,多了些冷厲,「可你這實情,卻並非全部。霜枝,你們把她綁在那艙柱上,免得淑妃一會兒刺的時候她亂動,不夠五十刀人就死了。」


  看著霜枝和燕枝逼近自己,花婕妤一咬牙,提手就欲用掌風將她倆劈倒。


  自個的武藝雖然不算多好,但就憑這兩個宮女,恐怕還不能拿下她。


  卻發現手腳酸麻,使不出半分力氣。


  到這會兒,她方才真正害怕了,驚恐地看向上座的孫清揚。


  「花婕妤是不是發現自個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本宮相信,這會兒,就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你也打不過。」


  見花婕妤露出不解的神情,旁邊坐著的劉維看了看屋角香爐里的裊裊青煙,抬了抬下巴,「看到沒有,那香是紫桐,對平常人無用,但若是習過武的人,聞了卻會有心智渙散,手腳無力之感。本宮是之前服過解藥,所以沒事。皇後娘娘步步都算到了,你還不招嗎?」


  孫清揚看著她笑道:「之前本宮曾聽皇上說過,你跳劍舞,比淑妃還有氣勢,本宮就有些疑心,一個舞伎,身段再柔軟,舞跳得再好,跳其他舞不說,但跳劍舞,若沒有一定的功底,怎麼可能比淑妃還有氣勢?因見皇上喜愛,也不想掃他的興,就沒細究。前個你到本宮跟前借探望麗妃,打探本宮的身體情況,碰落茶盅時,本宮派去侍候你換衣服的人,說你背上有鞭痕和劍傷……本宮怎麼會不防著你?」


  「娘娘竟然防臣妾到這樣的地步!」花婕妤想到那日自己換衣之時,似乎確實有人影在屏風后閃過,不由道:「皇後娘娘竟然在那個時候,就疑心臣妾了。」


  孫清揚搖了搖頭,「不,還要早。早在你在宮裡頭為麗妃上下奔走,尋人打點之時,本宮就疑心了,所以本宮才會在你跟前穿上狐裘。」她脫下身上的狐裘,換上了燕枝遞過來的天青色錦袍,儼然一個翩翩公子,「為了陪你演這場戲,本宮幾乎沒熱出一身痱子。還有你那些鴿子,本宮不過叫人取了它們腳上纏著竹筒里的紙條看了看,想必現在,你的主人已經收到本宮病入膏肓的消息了。藏的這樣深,做了這麼多的事情,你還敢說只是受人指使,可憐無辜嗎?說,給本宮和太子下毒的人,究竟是誰?」


  花婕妤欲言又止。


  劉維在一旁玩弄著小刀,「臣妾看花婕妤是不到黃河心不到,不見棺材不落淚,皇後娘娘,還是叫人把她綁了吧,讓臣妾練手,看看她堅持到第幾刀才肯說。」


  花婕妤正欲開口,艙門突然被推開,何嘉瑜帶著一幫人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臉惶恐的內侍,連連告罪,「皇後娘娘,奴才們攔不住惠妃娘娘……」


  孫清揚揮了揮手,「無妨,你們退下吧。」


  笑吟吟地看著何嘉瑜大搖大擺地走上前,給自己施禮。


  何嘉瑜邊給孫清揚施禮邊道:「皇後娘娘,臣妾偶然查到,花婕妤和賢妃私下勾結,給您和太子下毒,今個聽說花婕妤和您一起到這太液池來賞月觀舞,怕您著了她的道,所以當了個不速之客,還望娘娘見諒。」


  孫清揚沒說話,先打了一個噴嚏。


  一旁的燕枝連忙將還沒有擱下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小聲道:「娘娘您最近身子不好,雖說是這大暑的天,您身上難免出汗,可那都是虛汗啊,這可好,才脫了一會,不就受了涼嘛。」


  孫清揚等燕枝給她系好腰帶,手還往袖子里攏了攏,似不勝寒意一般,方才道:「是本宮想著惠妃今個要侍候皇上,所以沒有請你,怎麼惠妃這會兒有空過來了?你剛才說什麼?誰和花婕妤勾結,給本宮和太子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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