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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浮世盡歡顏 上

  等聽到燕枝說藿香驗過,花婕妤帶的那些吃食都沒有問題時,孫清揚疑惑道:「難道是本宮錯怪她了?」


  霜枝道:「要說花婕妤心裡沒鬼,奴婢都不能相信,她實在太慌張了,還再三推辭娘娘賜的茶,還不是怕娘娘您給她下套,毒死她嘛?」


  思忖片刻,孫清揚搖了搖頭,「不對,咱們有什麼地方漏了。本宮就算給人飛揚跋扈的感覺,但畢竟沒有到草菅人命的地步,花婕妤何至於會嚇成那樣,要推辭本宮的茶?」


  她想了想,又道:「花婕妤能夠從香美人的局中不動聲色逃開,又借著惠妃和麗妃二人之力復寵,風頭壓過了焦昭儀幾個,在後宮新人里再尋不出第二人,這樣一個聰明人,要說她會在本宮跟前慌張,怎麼可能?她為何要故意做出畏畏縮縮的樣子?她想做什麼?」


  她想不到,燕枝等人更是一頭霧水。


  「方才花婕妤來,可有說麗妃冤枉,為她求情的話?」沉默了一會,孫清揚問道。


  燕枝幾個想了想,都搖了搖頭。


  「婕妤娘娘只說要給麗妃娘娘送些食物進去,看一看她,奴婢記得,她還說娘娘濫用私刑,不給麗妃娘娘吃飽飯,其他,就沒有什麼了——」丹枝年紀最小,記性好,把剛才花婕妤進來后的事情想了一遍,答道。


  孫清揚讚許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求情,說明兩點,一,她知道麗妃並非冤枉的;二,她想本宮誤會麗妃,認為那些事情確實是麗妃做的。若是前者,還好理解,後者,她為什麼要陷害麗妃,又要故意在本宮跟前裝成那般樣子,引得本宮疑心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吩咐霜枝,「叫人盯緊花婕妤,她到什麼地方,見什麼人,哪怕就是她在一朵花、一棵樹跟前逗留的時間久了,都給本宮好好查查。還有燕枝,再去查查尚衣局,到坤寧宮裡的那些絲線,除開麗妃的族兄外,還有誰在給宮裡頭採買。」


  *

  且不說孫清揚那邊查的如何,花婕妤離開坤寧宮后,很快就傳出皇後娘娘心狠手辣的消息,說是花婕妤跪地不起,為求見麗妃一面都沒被允准。


  雖說麗妃犯的是謀害太子之重罪,但這人在臨死前,都不讓見一見,未免也太不通人情……再想到靜慈仙師當皇后時的寬厚,宮裡頭自然就多了些對孫清揚不滿的聲音。


  而對麗妃情深意重的花婕妤,自然成了眾人稱讚、同情的對象。


  焦昭儀夥同幾個位份低的妃嬪,甚至打算給她擺一桌席壓驚,為她寬心。


  當然,主要是為了顯示焦昭儀的寬厚,親和。


  人在落魄的時候,會記得將她從泥濘中拉起的那隻手,況且是這個重情重意的花婕妤,焦昭儀覺得這會兒把她收攏成為自己人,是最好的時機。


  而且,花婕妤令皇后不快,恐怕不光因為麗妃,還有她最近甚得帝心緣故,自己在這個時候,對她示好,花婕妤還不向皇上推舉她焦甜甜?

  可惜,到了長陽宮,焦昭儀的宮女去撲了個空,花婕妤並不在長陽宮裡。


  她在永寧宮中。


  「花婕妤,外頭傳言,可是真的?你膽子不小,竟然敢在私下裡頭傳皇後娘娘的不是。」雖然是怪責花婕妤的話,但何嘉瑜語氣里卻沒有半點責怪之意。


  花婕妤苦笑,「臣妾要說那些話沒有半句是臣妾傳出去的,惠妃娘娘您可相信?」


  何嘉瑜愕然,「不是你傳的,那會是誰傳的?總不會是皇後娘娘往自個身上潑髒水吧?」


  花婕妤搖了搖頭,「臣妾也不知道那些話怎麼傳出去的,或許是奴才們口風不緊。不過,那日里,臣妾瞧著皇後娘娘真是像外面傳的那樣,氣血匱竭,這些天熱的臣妾早晚屋裡都用著冰,她那裡半點冰沒有不說,座上還鋪著白狐皮,身上穿得雖然是紗衣,但臣妾瞅著那下面,好像還有厚襖子。臉色也不好,儘管抹著胭脂,也掩不住面色蒼白。」


  何嘉瑜嘴角露出一抹暢快的笑容,「難怪前些日去坤寧宮請安,本宮就覺得她像是長胖了一般,原來,是穿了厚衣服在下面。她這般處心積慮的隱瞞,只怕是已經非常不好了,不過如同強弩之末一般,硬撐著而已。」


  花婕妤瞅了瞅何嘉瑜的樣子,恍然大悟,「是您,是惠妃您下的手對不對?」


  「什麼是本宮?」何嘉瑜回過神來,生氣道:「本宮是聽到她不好的消息高興,但本宮還不至於下那樣的手,尤其不會對皇太子下手,本宮再也生不出孩子,就算她不好了,本宮能夠上位,也得有太子傍身,怎麼會蠢到沖太子下手的地步?你胡言亂語些什麼?」


  何嘉瑜不喜歡花婕妤,一直都不喜歡,因為皇上說花婕妤和年輕時的她相像。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喜歡身邊有一個長得像她,卻要爭她寵的女人,但她仍然對花婕妤很好,幫著花婕妤謀划爭寵,讓自己的嬤嬤給花婕妤教在宮裡頭如何做一個寵妃。


  皇上看見花婕妤,就會想起,永寧宮裡頭,還有一個這樣艷色照人的女子,想起他們曾在一起纏綿的那些個夜晚,想著想著,就會來永寧宮裡坐一坐。


  只要皇上來了,她總有法子留住皇上。


  而且,還會贊她對花婕妤親善,大度,不愧是太孫妃時就嫁到宮裡的人,知節懂禮,識大體。


  所以,幫花婕妤,是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事情。


  她不僅自己幫,還拉著袁璦薇一道幫。


  花婕妤知道,比起自個,惠妃對麗妃的感情更深,也更複雜。


  既有同為咸寧公主伴讀就結下的情分,也會怨責麗妃當日做局害她在公主跟前丟臉。


  但在這麼些年,風風雨雨一道走過,互相傾軋又互相扶持中,那些個年少時的吵吵鬧鬧,倒成了她們一份溫馨的記憶。


  所以,她肯定比自個更盼著幫麗妃洗脫罪名。


  而且,在惠妃的心裡,就算這兩件事真是麗妃做的,她也只會拍手稱快。


  花婕妤和她們走得近,自然也就聽過何嘉瑜抱怨憑那個六藝不如她們,家世不如她們的孫清揚,一步步都比她們高,比她們得皇上歡心,比她們會生孩子,如今還入主坤寧宮,接受她們的晨昏定省。


  不僅如此,花婕妤還知道從驚馬事件中,惠妃明白了,除非能夠找到令皇后必死,自個又能安然脫身的法子,否則,就是害死皇后,中宮位也和她無關,只怕還會連累家人。


  惠妃決不會做那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當然,不妨礙別人下手,她樂見其成。


  所以聽了自個的話,惠妃會生氣,這話要是對外面露一點點口風,就算皇后查出來和她無關,只怕也會懷疑她。


  一直以來,惠妃都把自己的妒恨隱藏的很好,皇后雖然知道她有些驕縱,有些不滿,卻絕想不到惠妃竟然盼著她死,所以憑著她們近二十年的交情,平日里總會容她和麗妃幾分。


  正如花婕妤猜測的,何嘉瑜對孫清揚可謂愛恨交織。


  且不說她們這麼多年同患難,共富貴,就是當日她攀附投靠胡善祥,但若不是孫清揚幫著在朱瞻基跟前說話,膝下一直無出的何嘉瑜和袁璦薇是不可能先後封妃的。


  如果旁的人下手,何嘉瑜不會擋著,但要她自個對孫清揚下毒手,她還真狠不下心。


  一同從青蔥少女到美艷少婦,這麼些年,比後來進宮的那些個人,到底多一點相濡以沫的感情。


  所以花婕妤一說是她下的手,她就很是氣憤。


  花婕妤說那話,卻是存了試探何嘉瑜之心,見何嘉瑜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猜錯了。


  「對不起,惠妃娘娘。臣妾只是一時口快,亂猜的。」花婕妤連忙道歉,還繼續大膽猜測,虛心請教,「按娘娘剛才的說法,只有生了孩子,或者正懷孕的人,才會對皇后使出這樣的狠招,難道是那位?」


  她的手指了指永寧宮的東邊。那是長安宮,靜慈仙師胡善祥現在所居之地。


  何嘉瑜本來沒有這麼想,聽她一說,倒睜大眼睛,有些興奮道:「說不定是,聽說皇后氣血兩虧是因為生產之時服用了鬱金,那會兒,那位主可還懷著孩子呢。要不是因為太子,她也不會丟掉中宮之位,說不準,就為這個恨死了她們母子,下此毒手也未可知。不過,她如今又不侍寢,就算害死她們母子,她也落不了好啊?難道純粹只是為了報復,來個魚死網破?這下有好戲瞧了。」


  她語氣里掩不住的幸災樂禍。


  花婕妤卻不願就這個話題糾纏,笑道:「管她們呢,咱們就坐山觀虎鬥,能得利益最好,得不了,也損不著咱們。在您這坐了半日,臣妾也該告辭了,如今皇後娘娘還疑心著臣妾呢,在您這兒坐久了,別帶累您也被她疑心。」


  何嘉瑜撇撇嘴,「她如今就是杯弓蛇影,看誰都像是害她們母子的壞人,這兩天連晨昏定省都免了,就怕有人再對她下手,要本宮說啊,當皇後到了這份上,不當也罷。」


  花婕妤笑了笑,並不再搭話,施禮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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