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仁宣盛世之孝恭皇后> 第293章 萋萋滿別情 下

第293章 萋萋滿別情 下

  郭貴妃聽了皇后的警告,頓時用手掩著自己的嘴,不再出聲,但汩汩而下的眼淚,卻顯示著她已經悲痛欲絕。


  「別哭了,將來你就和老八或是老九、老十去他們的封地,好好當王太后,安享余年。」待郭貴妃平靜些了,皇后目無表情地說。


  郭貴妃愕然片刻,突然失聲慘笑,「皇后,您真好,真好,到了這樣的時候,您竟然不趁機要了臣妾的性命,是想留著折騰臣妾嗎?」


  皇后冷哼一聲,抬起郭貴妃的下巴,低聲道:「你說的不錯,本宮是該趁機要了你的性命。本宮和皇上二十餘年苦苦隱忍,如今好容易等到他君臨天下,你卻勾著他不好好保養身子,一味弄些女人與他廝混,若不是有你們這些個狐狸精,皇上何至於英年早逝?本宮為皇上多年操持內務,恭謹持成,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口舌,到頭來皇上卻因為你半句規勸也聽不進去。本宮原想,他這回熬不過去,就讓你們通通都陪葬,看你們到了地下,還如何去媚惑他?」


  「可是,可是他剛才竟然求本宮放過你,他到死,都還念著你,為你安排妥當——」皇后的聲音中悲涼之意多過悲哀,「本宮,答應了皇上。郭丹宜,本宮雖貴為皇后,可到底,不及你,他到死,都是念著你的。」


  郭貴妃聞言,反身掙開皇后的手,撲到龍榻上,將洪熙帝已經漸漸失去熱度的手握在唇邊,淚水再次洶湧而下,「皇上,皇上,原來,您的心裡,真有臣妾。臣妾得您如此相待,死而無憾。皇上您等等,丹宜這就來找您了。」


  她每一次對洪熙帝提要求,都是為了證明自己在他的心時有一席之地,像個孩子似的任性,討要糖果一般索取他的寵愛,等糖到了手裡,又患得患失,非得再一次的證明才能心安。


  因為,她知道,在他的心裡,皇后的份量截然不同,他們是少年夫妻,曾經患難與共,雖然皇后如今年長,他更愛年輕嬌美的妃嬪們,但那份情意,那份默契,她就是拍馬也追不上。


  所以,她就希望一點點地在他心裡多佔據一些,換我心為君心,始知相憶深。


  等到真正知道他心裡確實有自己時,卻已然是陰陽相隔。


  郭貴妃抱著洪熙帝,親了又親,吻了又吻。


  半晌,她抬起頭,淚眼看著一旁沉默不語的皇后道:「皇上曾說,他這一生,雖在少年時遇到米紫嫣,但真正愛著的,只有皇后,所以,他給臣妾寵愛,但入主中宮的,只能是您。也許到了今天,他的心裡終究有我郭丹宜的一席之地,雖然,這份情意和他待皇后您的,沒法比,但臣妾已經滿足。他這一去,臣妾不忍獨活,自是要下去陪他的。皇后,從今往後,你替他守護這大好河山,臣妾陪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總不叫他孤單……」


  說時遲那時快,她拔下發上的金簮,朝自己的喉間直刺而下。


  皇后大驚,郭貴妃抱著洪熙帝痛哭之時,她甚至有些羨慕,羨慕她可以如此恣意地表露自己的感情,而她卻只能端然在站在一邊,吩咐宮人們去取溫水、衣物,為洪熙帝擦拭更衣,處理一切善後事宜。


  卻在怔忡之時,恍惚聽到郭貴妃說:「……從今往後,你替他守護這大好河山,臣妾陪他上窮碧落下黃泉,總不叫他孤單……」看著她用金簮刺向她自己的咽喉,看著她倒在龍榻邊。


  皇後向前一步,抱住郭貴妃,血已經汩汩從郭貴妃的喉間涌下,郭貴妃張大嘴,努力地呼吸,「皇后,埏兒他們三個,就託付您……丹宜,沒有,沒有害過皇上的子嗣,害過瞻兒的子嗣,是他們自作主張,你信我,信……。」


  話未說完,已經斷了氣,一隻手仍然緊緊地握著洪熙帝的手。


  皇后的眼裡,流下兩行淚。


  「來人——為郭貴妃梳洗、更衣。」


  許多年以後,張晗都問自己,郭貴妃殉死之時,她是攔不及,還是根本沒想攔?


  她找不到答案。


  *

  南京端敬殿的南書房,朱瞻基接到玄武、朱雀加急送來洪熙帝病危的密報,已經是五月初九。


  看完密報,好半晌,朱瞻基仍然有些沒回過神來,密報上短短的一行字,竟如千斤重石壓在他的心頭。


  父病重,速歸。


  這封密報,沒有任何可辨別身份的東西,即使萬一落在別人的手中,也不會引起懷疑。


  但從朱雀這條線過來的密報,父,只可能是指洪熙帝。


  父皇這一次竟然真得一病不起了?朱瞻基一拳打在桌上,這一拳用的力大,骨節都撞出了血跡,他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痛意。


  這幾個字對於朱瞻基來說猶如晴天霹靂,雖說之前多少有些心理準備,但等到這消息真得到來,他還是承受不住。


  雖然自小養在皇祖父、祖母的跟前,這麼些年來,與父母的感情都不算親厚,小的時候,他很是羨慕父皇對他幾個弟弟那種親昵,不像和他之間,永遠都是淡然相對,直到成年後,他才體會到父皇對自己那種無時不刻的關懷,明白那種淡然中,其實隱藏著骨肉至親的疼愛。


  儘管,這半年多來,也曾父子相疑,但到南京的路上,他想,這或許是父皇用另一種方式,讓他感受父皇當年有多艱難,在那樣的境況下,父皇都能不折其志,上位之初就按自己的想法大刀闊斧地實施仁政,以此磨練自己的心志。


  想到和父皇同甘共苦的那些個日子,再看密報上的那行字,更覺得彼此之間提防暗鬥變得微不足道,心中只余孺慕之情。


  他神色黯然,對著立在一旁的青龍、白虎傾吐心事,「……上次孤就沒趕上見皇爺爺最後一面,終身抱憾身為人子,要是這一次再不能見……」


  青龍低聲道:「太子殿下,究竟是個什麼情形,咱們還不知道,如今之計,得設法不露聲色的儘快趕回京師才行。」


  聽了青龍的提醒,朱瞻基很快剋制住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后,冷靜下來,他沉聲說道:「孤這一動,要想不驚動南京這些個官員,恐怕不易,但若是讓他們知道,不免泄露風聲,你們有什麼好辦法?」


  青龍沉吟,「如何能不驚動他們,除非殿下有不見人的事由,可得想想編個什麼由頭才好?」


  白虎看著密報上的那行字,想了想,「裝病。」


  「裝病?」朱瞻基聽得眼睛一亮,「好辦法,只說孤得了風寒,請絕會客,等過幾日,再告訴他們實情,到時候,就算有人知道消息報知出去,也是鞭長莫及。青龍留在這裡,和黃大人他們商量,擋擋南京這邊的麻煩,牽制大理少卿劉觀,此人先前就與富陽侯有些扯不清,得防著點。過幾日,青龍持孤的手諭,讓豐城侯李熙整頓府軍前衛,打點行裝從南京出發,你和他從陸路回京師,等他們發現孤不在其中,只怕孤已經到了京師。」


  青龍一聽朱瞻基是打算輕車簡行,早些趕回京師,不由有些擔心,「殿下是打算從水路走嗎?要是不想讓他們察覺,您這一路的隨從自是不會太多,倘若路上有個不當,來不及趕回去怎麼辦?」


  「沒有不當,咱們的密報是最快的,別的人縱然得到消息,也是數日後了,他們見你們從陸路走,定是會想孤走的是水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此時動身,就能令他們措手不及,孤帶著白虎,加上精挑選的影衛,不會有問題。南京往京師的兩條路,運河水路和官道陸路,都得經過山東。按照孤那位皇叔的手段心性,只怕山東等地的文臣武將,大多是他漢王的私僚了,所以孤即便是走暗路,路線也得好好斟酌。」


  朱瞻基拿出地圖,對青龍和白虎比劃起來。


  「除開水路和陸路外,因為海禁,原來的海路就沒有再和,但如果到了太倉走海路,到天津再下船換車馬,一路趕到京師,就可避開山東……」


  青龍思慮周全,「雖說太倉那邊的船先前都已經整修過,這個季節,也正是順風,船行得快,要是殿下過去,隨時能揚帆啟航,但走海路,最怕遇到風浪暗礁,用於趕路,最怕忙中出錯,屬下覺得不太合適。」


  白虎卻道:「不管太子殿下走哪條路,咱們影衛的人,明面上都掛在錦衣衛里,哪個兄弟不曾辦過差事,總有知道內情的。再一個,這南京到京師的路徑屬下最熟,而且玄武會在沿途接應,到時候,少不得借借那一帶三教九流之輩的力,就是咱們從山東大搖大擺過去,也不是不可能!」


  青龍知道白虎膽大,雖聽他這主意和朱瞻基的虛虛實實不謀而合,卻仍然低喝道:「你別託大,漢王的劫殺可不好對付,這回不比其他,可不敢讓太子殿下涉險。」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