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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金玉兩迷離 下

  何宜芳越說越為自己可憐,「卻不想,殿下您空長了一副好相貌,卻真是好無情,好無情啊。若能回頭,臣妾但願從不曾進這宮裡,這樣機關算盡,處處設防的日子,要是過個十年,二十年,豈不把人逼瘋了?何況,就是算到最後,贏到最後,也得不到殿下的真心憐惜,臣妾如此,她何嘉瑜何嘗不是如此?即使太子妃您,只怕到最後,也會落得一個凄涼的結果……」


  想到自己一顆少女芳心,錯付這冷麵冷心無情無義的男人,何宜芳一瞬間只覺萬念俱空,話未說完,就再說不出半句。


  聽了她的話,朱瞻基也不動怒,甚至連表情都沒有變,只淡淡地說:「送何昭訓回去,讓她好好歇息。」


  看他神情竟是不願再說一句,何宜芳失望地施過禮,任內侍和婆子們,半押半送的,回了瓊花閣。


  朱瞻基同胡善祥起身由宮女、內待們服侍著,離開了棠華宮。


  胡善祥想到他先前說的話,滿面羞慚,在棠華宮門口,小聲賠罪,「殿下恕臣妾無能,令您如此煩心,這後宮里的事情,臣妾本該打理妥妥噹噹,卻令殿下操勞至此,臣妾實在惶恐。」


  朱瞻基溫言安慰她,「你身子不好,偶有疏忽也是難免,就別再責怪自己了。還是她們不省心,成日里捻酸吃醋不說,竟然算計到孤的子嗣上頭來了,真是好大的膽子。這件事情,你儘管去查,查到外面不好處置的,孤找人去辦。不然,再這麼下去,端本宮裡豈不要翻天?」


  胡善祥見朱瞻基雖然說的好聽,但實際上話外之意確實有責怪她失職之意,明白這不過是當著眾人,給予她這個太子妃的體面,想起何宜芳剛才所說,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再開口,她的話語里就帶著幾分試探,「這事情,臣妾的意思,等明天天亮了,說與孫妹妹聽聽,她打小就能斷些官司,而且身體康健,比臣妾這病歪歪的,總多些精力來打整。」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瑜姐兒打生下來,身子就不好,她平日里心思都在那兒,若是她有空,你們兩個商量著來,若是瑜姐兒那裡脫不了手,你就多操些心。不早了,孤今個夜裡,就到你的昭陽宮歇息了。」


  夜色里,胡善祥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自從父皇登基之後,太子殿下就總是這樣,除開初一、十五祖宗規矩必須得歇息到正妃屋裡,其餘時候,就只有在自個待孫清揚與其他人不同時,他才肯到昭陽宮裡去。


  先不論自個的身子,這一年,都在孝期里,縱是殿下過去歇息,也不可能讓懷上身孕的。


  不知道殿下在孫良娣那兒,是不是也守著孝期的規矩,合衣就寢,楚河漢界分明?

  一夜無話。第二天大早,用過早膳,胡善祥就叫人喚了孫清揚過去,把昨夜的事情和她說了說。


  孫清揚卻推脫小郡主還不足一歲,自個沒有時間幫著處理宮務,只建議胡善祥查一查何宜芳的醫案,問問給她診脈的太醫。


  「其實這個事,就是臣妾不說,胡姐姐您之前也想到了。還有那五花參,既然是上好的材質,就絕非尋常人家能夠有的,不論是何良娣還是何昭訓,咱們宮裡每人用的東西都是有數的,東西從哪兒來的,總有痕迹可尋。而且,聽胡姐姐方才所說,若是清漪和茉莉兩個沒說謊,何昭訓就頗為可疑,若是她倆個串通一氣,那總不能一點馬腳都不留下,臣妾覺得,從她倆個身上著手,或能找出來什麼。」


  聽了孫清揚的話,胡善祥眼睛一亮,點了點頭,「不錯,打那年之後,宮裡整肅不少,那五花參若是外頭來的,總能查的出來,若是這宮裡頭的,誰短了東西,也瞞不過去,我怎麼忘了這事,還是你想的周到。」


  自從那年才遷新宮,發生呂魚之案,紫禁城裡,凡是宮女、內侍每月一天的沐休外出,須得結伴而行,進去出來都要登記不說,還會有嬤嬤和護軍搜身,檢查他們隨身帶的東西,就是奉了對牌出宮的,也得要檢查,但凡有對不上的記錄,連其主子都要跟著受盤問……端本宮,也是照這規矩來的,因而要想半點痕迹不露的帶些東西進來,確實不易。


  這一查,果然查出些東西。


  清漪和茉莉,前兩天沐休時,正好排在了同一天里,雖不是一道出去回來的,但有個也在那一天沐休的宮女說,曾在外面撞到她倆在一起。


  只是端本宮裡頭,短了五花參數量的,不是何嘉瑜,也不是何宜芳,而是住在袁璦薇猗蘭宮裡承光閣的焦甜甜,而焦甜甜根本說不清楚她的東西怎麼短了,她屋裡負責收拾東西的大宮女,偏在昨個沐休外出時,沒了蹤影,至今未歸。


  雖然查出那大宮女,和清漪是同鄉,卻也沒法問出結果,因為等人去提審清漪和茉莉時,方才發現她倆竟然死在了屋裡,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服毒,外頭守著她們的婆子,均茫然不知。


  找了有經驗的仵作來驗屍,都查不出原因。


  後來,還是朱瞻基跟前的近衛,玄武大人說起舊年裡他辦的一個案子,也是這般死法,最後查出,是被人在頭頂上扎了針進去。


  找人細細驗了清漪和茉莉的屍體,果然在密密的頭髮里,發現了有銀針刺進去的痕迹,太醫院裡擅長針灸的太醫說,在人頭皮上用針,根據扎針的深淺程度不同,就可以大致決定死亡的時辰,有的針用的巧,甚至可以讓人過幾天才死。


  清漪和茉莉頭上的針,應該是前兩天就扎進去的,算好了事情發作,就能除掉她倆。


  可這針究竟是怎麼扎進去的,這兩人有沒有掙扎過,卻半點也查不出端倪了。


  這一下子,事情越發複雜,撲朔迷離了。


  而何宜芳那邊,確實如她所說,有醫案證明所言非虛,為了慎重,胡善祥還另挑了個太醫給她診脈,也說身子只怕再難有孕。


  越發惹得何宜芳傷心,恨不得將何嘉瑜千刀萬剮。


  何嘉瑜卻在兩日後,腹痛如絞,提前生產,只是生下來就是個死胎,是個胳膊腿都齊全了的男孩。


  太醫說,的確是因為服用了藜蘆導致元氣大傷,以致於胎死腹中。還不知道其他情況的何嘉瑜自是以為就是何宜芳乾的,把她也恨了個要死。


  排除了何嘉瑜動手的嫌疑,何宜芳那兒雖沒有五花參的來源,但因為清漪和茉莉死無對證,她仍然被禁在瓊花閣里,而焦甜甜因為說不清楚自個東西怎麼少的,也禁在了承光閣里。


  雖沒打進冷宮,她們倆個卻都失去了侍寢的資格,當然了,對外而言,太子尚在孝期,這有沒有侍寢,也沒什麼區別,但在內里,連宮女、內侍們都知道,何嘉瑜早產,太子一向對太子妃敬重有餘,寵愛不足,孫良娣雖然受寵,但因為生小郡主時早產,一直在調理身體。趙瑤影、袁璦薇年紀大些,劉維和太子在一起時,多是比劃拳腳,這一來,先前最沉默寡言的徐瀾羽,就成了最受寵的嬪妾。


  「良娣,您說這事會不會與那位脫不了干係?畢竟這會兒,就是她得益最大。」早起,給孫清揚梳洗的時候,福靜忍不住好奇,低聲同她說起這事。


  現如今,這事已經成了端本宮裡秘而不宣,卻人人都非常好奇的大事。


  孫清揚沉吟了片刻,「說不好,但瞅這架勢,竟像是對著端本宮裡整個下手的,就像先前我懷小郡主時,吃胭脂米中水盅那回,都是沖著殿下的子嗣下手。」


  益靜因為在宮裡呆的年歲長,知道的齷齪事情多,聽了之後,不動聲色地說:「奴婢有個想法,不知道當不當講?」


  孫清揚擺了擺手,一旁服侍的桂枝和丹枝,就一併退了出去。


  「益靜姑姑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若殿下每每得了子嗣,都被人害了,到最後,會怎麼樣?」益靜沒有明說,但話里的意思,孫清揚已經聽明白了。


  「姑姑是說,會影響到殿下的太子之位?」


  益靜點了點頭,嘆口氣,「就算暫時不會,但日子久了,殿下年紀大了,總有言官出來上書,說殿下後繼無人,如何能承繼大統。現如今,皇後娘娘還能護的住,將來呢?只怕又會出現當年的事情。可那會兒,皇上還有太子殿下呢,如今,殿下可是遲遲無後。」


  這話更明白了,想想從前,仁孝皇後去后,當時身為太子的父皇何等舉步維艱,甚至發生過問大臣們借錢糧度日的事情。當年有朱瞻基為皇太孫,漢王幾個尚且上竄下跳,如今朱瞻基無後這一條,就足以令風波四起了。


  孫清揚不由悚然一驚,「按理,下手之人,若真想斷了殿下的子嗣,從殿下身上下手,豈不更能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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