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鳳凰相為開 上
「沒事,現在端本宮裡,我說了算。明個你穿件男裝,和我裝扮了出去,再沒有人能看出來,誰敢說你壞了規矩?」看到孫清揚欲言又止,朱瞻基忙切斷她的後路,「先說好,只許帶個人在跟前伺候,其他人一律不許去,以後有機會,我將袁天師請到宮裡來給她們一一相看,明個是斷不能帶她們的,這人一多,可就不好瞞了人去。」
看著在桌前伺候他們用膳的下人們,「還有你們,一個也不許亂說。」
主子們說話,奴才們本就是閉上嘴,管好耳朵的,如今皇太孫刻意警告,眾人更是諾諾答應。
第二天一大早,用過早膳,孫清揚就換成了男裝。
朱瞻基還是頭一回見孫清揚穿男裝,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件青色錦袍,穿在她的身上,就有了風流倜儻的味道,瑜寧將她的頭髮簡單地束起,戴著黑色網巾,越發襯得她唇紅齒白,眉目如畫。
朱瞻基從後面抱住她,將白玉簪插在她的髮髻上,在她耳邊絮絮低語,「清揚,你穿男裝也這麼好看,就和我兄弟似的。」
孫清揚被他緊緊地擁著,背上不斷傳來他溫熱的體溫,耳邊脖子上被他唇齒間的氣息熱氣騰騰地吹著,她看看自己所著的男裝,推開朱瞻基,正色道:「這位公子,您難道頗好男風?還有,我要真和您兄弟似的,豈不亂倫?」再看看他古銅色的肌膚,嫌棄地說,「我是面白如玉的濁世翩翩佳公子好不好,和你像,就和一塊老豆腐似的,多難看啊。」
眉目如星,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一種不羈的神採的朱瞻基聽到孫清揚這麼說他,不以為忤,風度翩翩地說,「你白我黑,正好咱倆演黑白雙煞。」然後壞壞地笑著用食指抬起孫清揚的下巴,「少爺我就是好男風,像你這樣的男風。」
他早總結出來了,和清揚在一起,務必比她還會玩,還要不正經才行,不然肯定會被她吃干抹盡。他喜歡她在別人面前都是謙謹有禮,在他跟前就嬉笑玩耍的模樣,樂得陪她一起瘋鬧。
最有趣的是,清揚能夠把非常不正經的事情義正言辭地說出來,完全不像是玩笑一般,唬地他好幾回都上了當。
還真是像奧雲塔娜所說,自己因為和她在一起,少了許多沉重。
孫清揚踩到他的腳上,惡狠狠地警告道:「喂,這位公子,我可警告你了,少爺我身著男裝,就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了。你要敢對我起些不好的念頭,我可會告訴你家夫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最好記住了。」
這是對他說在外面規矩些,不許玩鬧的意思嘛?朱瞻基忍著笑,抱起腳喊痛,「你這個小哥,看著眉清目秀,怎麼火氣這般大,罷了罷了,我自去找家中溫柔嫻靜地夫人去了。」
兩個人唱作俱佳地嬉鬧了一陣,才出門去了。
孫清揚這會兒騎馬雖然還稱不上好,但也像模像樣,只帶了會騎馬的杜若跟著,朱瞻基身邊跟著的是玄武和杜子衡兩人。
因為孫清揚成日盡在宮裡呆著,平時難得出趟門,就是出門也是坐在馬車,轎子里去幾個寺廟燒香拜佛,就連宮外女人常去的綾羅綢緞、金銀首飾鋪子,也鮮少涉足,所以朱瞻基為了讓她開開眼界——刻意騎馬繞了皇城一大圈。
果然,孫清揚就和小孩似的,看什麼都稀奇。
這樣快到正午了,才到朱瞻基約了袁天師見面的地方,京城裡除開青樓外,最有名的銷金窟——醉八仙,他在那兒訂了最好的雅間,還能在樓上看大街上的風景,吃飯時,也能讓清揚見識京城的繁華。
朱瞻基先下了馬,整了整身上月白色寶相紋的蜀綢直裰,才扶了孫清揚下馬。
他們這一行人,個個都是好相貌,剛踏上黑漆燙金底的醉八仙招牌下,就引得食客們紛紛側目。
袁天師已經坐在大廳里等著朱瞻基,見他進來,從容地上前笑著行了個禮,請他先行上三樓,「少爺您到的早啊。」
「柳庄先生你客氣,你這到的,豈不是更早。」
袁天師名忠徹,又一名柳庄,所以私下裡,不方便直呼其名的場合,大家都稱他柳庄先生。
聽到兩人寒暄,杜子衡抬眼看到袁天師,見他有些熟悉的面孔,定睛細瞧——大喜過望,扯著杜若小聲說:「就是他,就是他——那個說我如果強和蕊珠訂親,會有性命之憂,幸虧貴人相助的相士就是他。」
孫清揚和杜若都聽杜子衡講過那件事情,對視一眼,杜若小聲道:「這麼說,他是個有真章程的,主子,您可得讓他給奴婢也看看。」
孫清揚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含笑踏上了樓梯,從容地跟著朱瞻基上了三樓。
玄武在外面,是寸步不離朱瞻基的,只比他們慢了半步。
有意無意地,袁天師落後了一步半,走在了後面。
杜若和杜子衡,以及袁天師帶的隨身小廝自然就落在了最後。
醉八仙的頂層就是它最好的雅間——東來閣,整整佔了三樓一層,開間寬闊,裡面的桌椅全是紫檀木,一個茶盅都是汝窯的名品,牆上掛著歷朝歷代名家的真跡字畫和千金難求的發綉,在這兒吃頓飯,五百兩銀子是最低的席面,還得事先預定。
雖然不知道今個這幾位的來歷,但酒樓里的夥計都是一雙利眼,見這幾人雖然衣飾普通,貌似富家公子哥的打扮,卻有著常人少見的高華和矜貴,知道是貴客,招呼的越發殷勤。
一上酒樓,朱瞻基就讓夥計將鑲嵌的掐絲琺琅彩繪玻璃的窗扇大開,方便孫清揚看下面的風景。
他指了遠處的一條依稀可見的街道給孫清揚看:「每當御駕從這邊移駕去陪都行在的時候,就會從那裡經過,許多人為了觀看御駕,早早就買了消息,訂下東來閣……這東來閣原來叫八仙閣,後來有人說可以看見貴人,紫氣東來,就改名叫東來閣了。」
袁天師嘆了口氣,這位皇太孫甚得皇上愛重,平日里何曾見他照顧別人,都是別人盡著他來,偏對這個女子如此上心,有他這般相護,縱然有劫難,只怕也能夠化解了。
雖然孫清揚和杜若兩個都是身著男裝,還學著男人大模大樣的走路,他卻一眼就識破是女子假扮。
朱瞻基打開手裡的摺扇,虛搖了幾下,然後笑指著桌上已經擺好的幾樣零嘴給孫清揚介紹,「這香花生是醉八仙里最有名的炒貨,來這兒喝酒的人臨走時都要買上一包兩包帶回去,據說加了粗鹽,八角、桂皮、花椒、和茴香三四十種佐料先浸泡,再烘乾了炒,不像水花生濕汪汪的,也不像炒花生吃著一手的黑,就是宮裡的御膳房,也做不出這個味來,還有這個……」
玄武幾個見慣了他在孫清揚跟前這般體貼細緻的模樣,都不覺得奇怪。袁天師卻是頭一回見他如此絮叨,心裡更是起了三分小心,免得一言不當,引得朱瞻基不快。
孫清揚聽得嘴角一彎,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吩咐杜若:「去,將這些個零嘴都買上幾份,回頭給她們嘗嘗鮮。」
玫香蜜汁鹵鴨、蒜蓉茄合、河蝦燒墨魚、鹿筋口蘑燴肥雞、子白菜肚子香蕈、燕窩雞絲……
袁天師一看,全是醉八仙的招牌菜,別說他們三個人,就是把隨侍的人全加上,翻三倍的人數,也吃不完。
雖說席面上,皇太孫待他很客氣,並沒有讓他以儲君和臣子見禮,招呼他落座,但那是禮賢下士的春風,和皇太孫看著孫嬪時笑起來的春風,完全不是一回事。
袁天師忽然想,從前那些為妖姬寵妃傾倒的君王們,可能就是這樣的神情吧。
好在,這個女子,美而不嬌,媚而端持,並非禍水之相。
孫清揚也好奇地打量袁天師,見他四十來歲的樣子,白凈長須,儘管在皇太孫的跟前,說話也是不卑不亢的樣子,吃菜什麼的,雖然頗為守禮,卻並不見拘謹,不似其他人見了朱瞻基那般小心翼翼,顯然是常在宮裡面常常窺見天顏的緣故。
有一回她和袁天師的眼神對上了,也並不迴避,只微微一笑,和袁天師點了點頭。
見他倆都吃好了,袁天師也放下了筷子,「少爺,袁某是這會兒說呢,還是等會再說這位公子的面相?」
朱瞻基點點頭,「無妨,你這會兒說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要有半點虛瞞。」
杜子衡已經很有眼色地守在了東來閣的門外,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
袁天師望著孫清揚,神色從容,「公子出生時,可是瑞香滿室?」
孫清揚露出愕然之色,這件事情,她連朱瞻基都從未說過,這袁天師從何得知?
一旁的杜若覺得這袁天師直視她家主子,甚為不禮貌,而且,她家主子怎麼能和外男直接說話?就是著男裝,旁邊又有皇太孫殿下在跟前,也不免會落人口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