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倦柳荷風急 中
奧雲娜正覺得氣短胸悶,東北角桌上年長一些的那個掌柜笑著走了過來,笑容和氣地朝著她拱了拱手,「這位夫人,我們兄弟是行商之人,交面頗廣,剛才聽您說丟了孩子,不如您給點酬金,我們找人幫您尋上一尋?」
奧雲塔娜只是因為生活的環境單純所以沒什麼防人之心,並非傻子,她看了看旁邊幾張桌上因為待衛們離開,目光已經有些虎視眈眈的眾人,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感激地笑道:「你們肯幫忙?太好啦,如果能夠尋回小兒,我身上的財物,儘管拿去。」
如果真是只要錢財,她不在乎,只要騰格爾平安回來,都可以給他們。
「還有小娘子你的人——」一臉橫肉的那個色迷迷地走過來,想搭奧雲塔娜的肩。
「錚」的一聲輕響,早有防備的奧雲娜塔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轉腕手動,軟劍一連抖出數朵劍花,如冰霜般寒氣逼人,削下了那一臉橫肉男人的兩根手指。
得手后,她立馬拉著侍女就朝門外走。
男人猝不及防,被奧雲塔娜刺傷,揮動著受傷的手,甩落了一地的血跡,猙獰地喊道:「兄弟們,今個你們誰也不要和我搶,這小娘子我要先奸后殺,以報此仇。」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朝掌柜模樣的人扔去,「這裡面的銀子就當是我給諸位兄弟賠不是,請兄弟們喝碗水酒的。還請兄弟們給個方便。」
他在拋錢的同時,另一隻沒有受傷的手已經從後背布包里拿出裹著的一把刀,一刀砍翻了阻擋他的侍女,朝奧雲塔娜沖了過來。
舉刀將奧雲塔娜髮辮上的明珠盡數挑下,收入袋中。
此一舉,就能看出他的武功遠勝奧雲塔娜,若非他剛才大意,加之奧雲塔娜的劍利,否則她根本沒有機會得手。
奧雲塔娜心中大震。
「四哥好打算。」穿著青布直襟衣裳的一個人嘻嘻怪笑說道:「光是她發辨上的明珠,一顆就抵了你這袋裡的銀子,你這是想藉此占財又搶人啊。」他這話立馬得到了同夥的響應,齊聲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聲中充滿了貪婪和猥褻之意,本來還算端正的面孔,因為這貪意十足的笑聲變得扭曲。
那一臉橫肉的老四皺眉道:「都是自家兄弟,老六還說這樣的話……我什麼時候和你們搶過?難道你們還信不過我嗎?」
另一個穿青布衣裳黑瘦精幹的漢子沉聲道:「四哥你想搶也搶不成啊,分東西都是老大定的,什麼時候輪到我們自個做主了?」
那老四似乎這才回過神,將裝著明珠的袋子直接扔向書生,「大哥,我不能白掉了兩根手指,東西我不要,這小娘們一定得由我做主。」
其他人都看著那個書生,心知他看上去白面文靜,其實做事潑辣狠厲,老四今個擅自做主,亂了他們的計劃,本身已經有些犯忌了,但他為此失了兩隻手指,大家也不想火上澆油,只靜靜地看著他們的老大,等候他發話。
白面書生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鄙夷之色,但隨即呵呵笑了起來,笑聲無比溫煦,「瞧你那點兒出息……行,這女人歸你了。至於財物,還是照老規矩,只要到了手,咱們兄弟同享富貴。你既然要親手料理了她,我們兄弟也不擋著你,就隨你的意思,我們不動手,給你盯著外圍。」
他略一停頓,「完了手腳乾淨些,別留活口。你們幾個,看著茶舍的掌柜一家,事後將這茶舍一併燒了。」
青布衣裳的三兄弟得令立刻朝後堂去了。
奧雲塔娜早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企圖悄悄往外溜走,但那老四雖然在說話,卻總留著一隻眼睛看她,無論她往那邊,他的刀都如影隨形,令她脫身不得。
他的刀法刁鑽詭異,走的是下三濫的手法,不多會,奧雲塔娜已經被他挑開了衣襟,露出半邊酥胸,更引得旁邊幾人連連淫邪地怪叫,「老四,難怪你連那明珠都舍了,這小娘子的一身肉,值千金啊。」
「完事後,先別了斷,讓咱們兄弟也嘗嘗——」
聽到這些人的胡言亂語,奧雲塔娜劍法更亂,身上又連挨了幾下,要不是那老四下手有分寸,只怕這幾下就要皮開肉綻,饒是如此,她的衣衫已經被劃得襤褸不堪,將將能夠遮身蔽體。
披散著頭髮、眼看就要衣不蔽體,兒子下落不明,自己將要落入賊人之手,受其凌辱。
奧雲塔娜要不是惦記著兒子,簡直要回劍自盡。
正在絕望之時,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扯在身後。另一個人的劍,架住了一臉橫肉男人的刀。
「阿迪亞——」奧雲塔娜驚喜加狂喜。
隨著她的喊聲,一件織錦點翠羽緞披風已經飄落過來,將她裹了個嚴實。
將奧雲塔娜護在身後,解披風裹住她的正是朱瞻基,用劍架住老四的刀,是隨他一起走進茶舍的玄武。
在玄武的眼裡,橫臉男人的刀就和玩一樣了,他手裡的劍,甚至等橫臉男人翻腕舉刀,朝他劈過來才很遲鈍地一劍反劈回去。
不僅劍用刀術,而且,用的正是滿臉橫肉男人砍向他的那一招。只是,更鈍、更慢、更滯。
大巧若拙,大辯若訥。
就是這樣遲鈍的,如同刀一樣反劈的長劍,帶著綿綿刀風,如滔滔不絕的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涌過去,瞬息間衝垮了那老四的攻防之勢,讓他在膽裂魂飛的同時,痛不欲生地看著自己已經被削斷兩指的右手被斬落、飛遠,鮮血伴著劇痛噴涌而出!
這個男人,才是刀法大家,但看他的打扮,不過是旁邊那位公子的隨從,那個年輕的公子,裝束雖然平常,卻一身貴氣,他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
不僅是老四、掌柜模樣的老二、老三,白面書生老大,還有那三個已經將茶舍掌柜一家綁成棕子拖到前廳的老五、老六和老七,腦海里也齊齊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是,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來想通這個問題,後面跟著玄武所率的影衛,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
招招奪命。
勝敗立分。只跑了那個書生模樣的老大。
玄武一劍砍翻了老四后,就指向了他,幾乎是同時,他抓起身邊的女人扔向玄武,擋著了他的劍,就一個鷂子翻身往門外竄去,幾個擋他的影衛都不及他的身手,他又是只逃不纏鬥的打法,這才趁機逃走。
半點也不猶豫,看都沒有看那幾個他所謂的兄弟。
甚至連影衛刺向他的刀劍,都不管不顧,如此狠絕地,方才逃出生天。
餘下的人,水平也就和老四不相上下,自是一會兒功夫,就輕而易地舉地繳械拿下,捆茶舍掌柜的繩子,正好解了捆住他們,六個人被捆成棕子一般,整整齊齊的扔在地上。
經過審問,才知道他們一路上已經尾隨了奧雲塔娜他們好久,最後擬定的計劃是用那男孩引開騰格爾,拿住做為把柄。
女人是白面書生半年多前搶來的,那孩子是女人的,卻並非白面書生的兒子,因為母親受制於白面書生——江震海,所以他一路不情不願做了小山賊,不得不聽命將騰格爾引開。
「公子,公子,求您救救我的兒子,他不是壞人,他是為了我啊——」女人泣不成聲。
她一路受屈辱,做低伏小,就是為了保全兒子的性命,眼下,壞人被捆了,但逃掉的那個,會饒過她的兒子嗎?想到那人的狠厲手斷,女人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奧雲塔娜也哭,「阿迪亞,你一定要救回騰格爾,我不能沒有他啊——」
朱瞻基笑起來,「咱們這麼些年沒見,你也不說和我敘敘舊,客套兩句,感謝我什麼的,先不先就給我安排事情做,奧雲塔娜,你還真不和我見外。」
若是平日,奧雲塔娜也就和他說笑幾句了,但這會兒,她的心裡五內俱焚一般,只怕晚一點時間,騰格爾就會沒命,哪顧得上仔細聽朱瞻基的話外音,「你快去找,阿迪亞,只要你能幫我找到騰格爾,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話未說完,想起朱瞻基已經貴為皇太孫,將來會是天子,富有四海,有什麼是他想要而不能得的,啞然不語。
平日老成的朱瞻基,見奧雲塔娜心情鬱郁的樣子,偏還想逗她,想看見她往日那般果敢堅毅,愛說愛笑的樣子,就仍然笑道:「什麼條件都答應?這可是你說的,到時我說了來,你可別反悔。」
奧雲塔娜不知道他為何會這麼說,但這會兒只要把騰格爾找出來,就是要她的命,她也絕不會皺下眉頭,當下立馬回答,「絕不反悔,只要救出了騰格爾,我奧雲塔娜的性命,就是你的。」
「我要你的命幹什麼?要人還差不多——」面對這個年少時的救命恩人,朱瞻基神情頗為放鬆,奧雲塔娜雖然狼狽不堪,但眉眼之間,仍然是少女時的單純和直爽,這和他宮裡的女人,全不相同,「到時,你讓騰格爾叫我阿瓦就行。」
阿瓦,蒙語,爸爸的意思。
當年奧雲塔娜那麼喜歡他,他都不肯帶她回中原,何況現在已經嫁人生子。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表示舊日的情份親厚。
奧雲塔娜這才聽出他在開玩笑,驚喜地說:「阿迪亞,你有他的消息是不是,你救了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