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雨後葉底花 中
杜若和福枝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連驚帶嚇,連茶都忘了給孫清揚續。剛進來的蘇嬤嬤和瑜寧聽了個半截,但這兩個經的事多,連蒙帶猜也就約摸知道是怎麼回事。
把手裡的粥頓在桌上,蘇嬤嬤咬牙訓斥道:「不知自愛的東西,還好意思讓主子救你,你給主子惹了多大的麻煩。」
瑜寧獃獃地出了半天神,怎麼會是這樣的情況,這宮裡頭,但凡長的齊眉整臉一點,那些個主子們就不放過,縱然是丫鬟,也是個人啊,就這樣想睡就睡,想丟就丟。要不是被主子發現,只怕這福果等來的,不是靖郡王納她為妾的消息,而是一包有毒的打胎葯——就像自己當年一般。
她低頭看著仍然在抽泣著的福果,低聲說:「哭有什麼用?既然已經有了身孕,你就得想清楚,到底他能不能託付,『始亂之終棄之』,你是這樣的身份,以這樣的情況進了府,就是太子妃殿下讓靖郡王納了你,又會有什麼好結果?還不如打掉那孩子,尋個門當戶對的嫁了,妥妥噹噹的過一輩子。」
竟然是勸她不要孩子,別跟著靖郡王?福果愕然抬頭看著瑜寧。
瑜寧看著她,如同看著十幾年前的自己,苦口婆心期望能夠將她勸得回心轉意,「也許,他根本是一時興起,就沒想給你個結果,要不然從強要了你那天起,這都一個多月了,為何一直沒有話給你?即使你有了身孕,他還推託再三,遲遲不給迴音,你當日告訴他,他是歡喜多些,還是驚惱多些,你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再決定要不要主子去幫你求這個體面。」
孫清揚想起蘇嬤嬤搜出來的男人鞋襪,按理,靖郡王犯不著讓福果給他做這些個東西啊,尤其福果有了身孕,他的一妃一嬪都是懷著雙身子的,他難道就沒聽過懷孕的人是不能動針線剪刀的嗎?
「且不說這些個,福果我問你,你屋裡藏著男人的東西是怎麼回事?是做給靖郡王的嗎?」
福果諾諾回答,「是,奴婢月信遲遲不來,懷疑是有了身孕,心裡沒主張,就去找靖郡王討要說法,郡王他……讓奴婢給他做雙鞋襪,安心等著他的好消息。」
「竟然讓懷孕的人做這些個東西,也不知道靖郡王是怎麼想的。」瑜寧小聲嘟囔。
怎麼姓朱的人家都是這樣的脾性,讓做些東西等好消息,你這甜甜蜜蜜做東西呢,他那邊緊鑼密鼓地安排你的死期,自己當年不就是嘛,讓綉一條汗巾,還沒有綉好,就等來了有毒的落胎葯。
如果不是恰逢燕王的大軍攻破皇宮,建文帝兵敗,也許,自己就真將那碗甜如蜜糖的湯水喝下去,落個苦似黃連了。
回憶往事,瑜寧心裡充滿了苦澀和不忿,但那個始亂終棄的人已經是一抔黃土,她恨也無處恨去,看著眼前的福果,像是看見從前那個傻傻的自己,她好心地提醒,「你心裡可得有個數,別是靖郡王使的緩兵之計,拖著你,想其他的法子呢。」
福果回想當日,自己去找靖郡王,他先是要拉著自己解釋當日喝了酒,並非有意。後來聽到她說有了身孕,神情呆怔,還問她確定不確定,好像確實是有些驚惱,甚至煩心,為此,還砸了一個桌上的茶盅,後來還是聽自己說要告訴太子妃殿下,求她做主,才轉了笑臉安撫自己。
鞋襪,是自己都走出靖郡王的屋子后,有個丫鬟姐姐跑來追著說,郡王說看她身上的衣衫,覺得她的針線不錯,讓給他做鞋做襪,尺碼,也是那個姐姐給的。
難道,那會兒,他就想讓自己有點事做,別胡思亂想找他的岔,用這樣的緩兵之計拖延嗎?
摸了摸衣袖下胳膊上他捏的手印,還在隱隱作痛,福果有些明白瑜寧所說了,雖說在太子府里沒有這樣的事情,但私下裡,她沒少聽主子們要了丫鬟的身子,當貓呀狗呀一般丟棄,有的還給個通房的身份,半主半仆的混著,有的直接找了借口發賣出去,免得正妻知道了堵心。
靖郡王,會是哪樣的人嗎?福果不敢想。
聽了瑜寧所說,看到福果的神情,孫清揚也想過來了這其中的關節,她看著福果吩咐道,「你當時找靖郡王說的時候,他既然說肯擔這個責,讓你等他答覆,不如就先信他,等他兩日看看,如果他說話算話,自然萬事妥當。若他起了別的心思,你也別聲張,先回了我再做打算。不管如何,這肚子里孩子也是一條命,千萬別做什麼傻事,多想想你爹你娘,想想自個肚裡的孩子,聽到沒有?先起來吧,回去好好休息,嬤嬤已經叫人給你做好了粥,你先下去吃一吃墊墊。」
福果這會兒哪有心思吃東西,連聲說:「奴婢不餓。奴婢這就隨杜若姐姐去大廚房幫主子準備午膳。」
「你不餓,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下回再嘗你的手藝吧,看你眼睛紅腫成那樣,去了你娘還不得問怎麼回事?少不得會惹得她傷心,你還是先下去休息,多少吃點東西。」
在杜若和福枝的攙扶下,福果站起了身,低聲曲膝答應著,紅著眼睛由福枝扶著回她的房間去了。
杜若也曲膝退出去,到大廚房裡交待午膳之事。
孫清揚獃獃的坐在椅上,千頭百緒,有些茫然不知此事如何是好。
「主子,這事還是應該等太子妃殿下回來,回稟她才行,不然落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嚼些舌根來,只怕連您都落不下好。」
聽了蘇嬤嬤的提醒,孫清揚點頭應是,「嬤嬤說的對,今個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善了,靖郡王若有心納她,也不會拖到今日還沒個消息,只是,他就算無心,也該顧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啊,那可是他的孩子。」
瑜寧在一邊撇撇嘴,語帶恨意,「主子您心慈,是想不到男人們的心思的,摸不定他還認為,福果是想得富貴,故意這麼說的呢。在他們看來,奴婢們就是根草,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玩膩了拍拍手就能走人,再或者賞給下頭的打發出去,這種事情多的是。就是他信了福果肚子里孩子是他的,恐怕也會覺得婢生子,低賤的很,壞了他的名頭。在這些主子們的眼裡,偷嘴不算什麼,偷了嘴沒抹乾凈,才是晦氣。」
聽了瑜寧的話,孫清揚冷哼了一聲,「他怎麼對他院里的丫鬟我管不著,對我院里的就不成,有膽吃他就得吞下去。我求母妃做主也好,求父王壓服也好,總之他強要了福果,就得納了她。平日里只覺得他脾氣有些暴躁,沒想到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
看她生氣的模樣,蘇嬤嬤笑了起來,「喲,我的主子,您消消氣吧,為了個奴婢,那至於就把您氣成這樣。這在男人們,就不是個事,連德行有虧的邊都夠不上,別說在宮裡了,就是那些個王公望族,哪家府里沒幾齣這樣的事情?您要為這個生靖郡王的氣,估計他還覺得冤枉呢。您也別盡聽福果說的,這靖郡王屋裡,什麼漂亮的丫鬟沒有,他至於巴巴地強要咱們院里的嗎?還是送個東西的功夫,就看上了,說不定是她想著一步登天,勾的靖郡王呢?男人啊,送上門的,他怎麼會往外推?這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情,您別往心裡去,稟了太子妃殿下,她自有主張。」
看了看瑜寧,蘇嬤嬤若有所思,如果剛才不是瑜寧的那番話,孫清揚恐怕還不會想那麼多。
瑜寧感覺到蘇嬤嬤的目光,若無其事地接話道:「嬤嬤說的有理,不過奴婢是覺得,如果福果真有那個心思,也該是打皇太孫殿下的主意,何必捨近求遠?咱們院里到那邊去都是有數的,福果真有見一次就勾上的本事,也不會當個小丫鬟這麼些年了。」
孫清揚點了點頭,「嬤嬤和姑姑說的都有道理,不管如何,福果既然有了孩子,咱們就要為她打算打算。」她苦笑了下,「只怕這回秦姐姐對我的誤會是要生下了,她准要怪我連院里的丫頭都管不好,給她添堵。」
蘇嬤嬤遲疑了片刻,說道:「也不是不能把這事了了,不讓郡王妃知道,只要主子您能狠的下心。」她做了一個勒脖子的動作。
她並不是個心狠之人,要不也不會先前看到福果頭暈眼花,擔心她是被自己關的時間久餓的,因為內疚,甚至親自出去讓人給煮了粥來。想出這樣的手段,還是因為想到此事會給孫清揚惹的麻煩,所以才會出此下策。
孫清揚聽了立刻搖了搖頭,「這不行,這樣的事情不能做。我寧可讓秦姐姐誤會我。日久見人心,她總會明白,她也是要當母親的人了,自然明白這是有違天和的事情,萬不能做。只是這會兒她臨盆在即,一定得瞞著她,今個這事,不能走漏半點風聲,等母妃回來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