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青翠拂雲端 中
太子妃雖然驚詫於郭良娣的消息,但這多年來,她已經養成了遇大事更有靜氣的本事,同時因為相處日久,也知道郭良娣頗有些消息的來路,知道她此舉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出其不意,所以並不問消息來源於何處,只道:「清兒有個小戀人,怎麼我倒不知曉此事?他們如何個藕斷絲連法,你看見了嗎?」
儘管,郭良娣深知太子妃的心思難以揣測,還是為她這樣無所謂的態度著急,「臣妾知道姐姐您不信,平日里又很是喜歡那孫貴嬪,可您想想啊,這無風不起浪,聽說那孫貴嬪的小戀人還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呢,這樣的情份,旁人可比得?」
「雖說我沒有親見,但他們若沒有藕斷絲連,怎麼她屋裡的杜若偷偷拿了首飾去當,還說是孫貴嬪讓換了銀子給她弟弟,聽說還有一千兩的銀票,孫貴嬪一年的月例才六百兩,竟然拿出這麼多銀子給一個外人,要說他們之間沒事,誰信啊?」
雖然郭良娣說的藏頭露尾,太子妃還是聽明白了,「你是說,清兒的小戀人,就是她屋裡杜若的弟弟,她讓杜若偷偷拿了首飾去當,還給了銀子給杜若的弟弟使?只是真有這樣的事情,那她們不是該瞞著人背著說的嗎,怎麼倒被你知道了。」
郭良娣哪能說自己也是聽人說的,正是因為連這樣私密的事情都能被那人知曉,她才佩服那人的手段,相信那人給自己的好處一定能夠兌現。
聽到太子妃這麼問,她笑著解釋,「這世上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兒有半點風聲都不露的可能?想那杜若,又是當首飾,又是和跟前的人借銀子,早被那有眼力的看在眼裡了,她們主僕當然是背著人的,不過還是有小丫鬟聽了一句半句,這前後一聯繫,可不就是這麼回事嘛。」
「且不說這樣的事情瞞不了人,就說那一千兩白銀,就是要臣妾拿出來給人,臣妾也捨不得的,他們之間要是清清白白,孫貴嬪怎麼捨得就給了一個奴才的弟弟?」
太子妃笑起來,像是笑郭良娣大驚小怪,「也許是杜若幫她弟弟求的,清兒待那杜若,情同姐妹一般,拿銀子給她家人,也不足為奇。況且杜若的弟弟,從小也和她一同長大,如同家人一般,有急事需要用些銀子,她幫襯點,也不足為奇。」
郭良娣冷笑起來,「要真是這麼簡單,臣妾又何必到您面前說嘴。就算孫貴嬪是借銀子給那杜若的弟弟,難不成還需要見他本人?總不會是為了打欠條吧。」
「見他本人?你說清兒要見那杜若的弟弟?」
「對啊,就在今個中午,臘月二十一,我聽守著西角門的董婆子說,那杜若許了她好些銀子,讓她到時開了門,放她弟弟進來。若只是她們姐弟見面,角門那兒說了話就是,何必要放進來?可不就是孫貴嬪要見他嗎,這內宅女子私會外男,說出去可羞死人了。」
看了看太子妃的神色,臉上紅暈未退的郭良娣解釋道:「董婆子是我院里一個媳婦子的婆婆,那媳婦子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大,所以悄悄稟了臣妾知道,那董婆子已經知道錯了,臣妾來時,她就在院里跪著請罪呢。」
太子妃淡淡地說:「妹妹操心了,這麼大個東宮,我有些事確實管不過來,先前就叫你和李良娣一起擔著點,你總是推說幾個郡王小不理事,而今他們也大些,你自是該拿出三當家的威風來。她回稟了你也是一樣的,何至於需要跪著請罪?」
轉頭對單嬤嬤說:「嬤嬤,你出去叫那董婆子起來吧,就說她回了話給郭良娣和在我面前說是一樣的,不用賠罪,以後也是如此,撿要緊的報到我這兒來,一般的事情,請李良娣、郭良娣拿主意即可。」
單嬤嬤應了一聲,住了手,輕輕給太子妃拂曉了拂曉望月頭,把剛才按摩捏皺的衣衫理平。
郭良娣聽太子妃竟然就手就將一些權利給了自己,喜不自勝,但面上卻半分不顯,仍然柔弱地束手垂立,連連推辭,「像這樣不分輕重的奴才,就該好好教訓,姐姐您就是太體恤她們了,要依妹妹的意思,就該打她十個嘴巴。」
太子妃抬眼看了她一下,「嬤嬤,你出去的時候說,郭良娣講董婆子不分輕重,掌嘴十下。」
單嬤嬤應了一聲退出去。
郭良娣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給董婆子許的好處還沒給,這下倒先打了她,但她不好阻攔,也阻攔不及,沉默了片刻,方才試探地說:「孫貴嬪那邊,我怕出事,已經使人去瞧瞧盯著,看她是否有什麼動靜。不知道這事妥當與否,還請姐姐示下。」
太子妃朝郭良娣點點頭,「你做的很好,若這事是真的,早做打算才是趨吉避凶的良策。但也要防著有那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無中生有,畢竟清兒是你我看著長大的,她的為人我們多少還是知道的,我是不信她會做出哪種自失身份,沒羞沒臊的事情來,難道妹妹你信嗎?」
見太子妃輕描淡寫地就把自己的話風轉了方向,郭良娣強笑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畢竟這人心隔肚皮的,臣妾倒不好說孫貴嬪究竟會不會做出那下作之事,早知姐姐如此信她,我何苦自找沒趣?臣妾這就叫人撤了回來,不管那捕風捉影的事了。」
「你也說無風不起浪,既然這也快到中午了,走吧,我們就親自去看看,究竟清兒是怎麼個私會外男。畢竟瞻兒不在,咱們得把他的內宅盯好了。」
見太子妃站起身,郭良娣早去了心裡的忐忑不安,眼底多了幾分得意,上前扶著太子妃。
進了屋的單嬤嬤見此情形,連忙招呼外面候著的丫鬟們進來給她們穿衣戴帽,等太子妃氣定神閑地同郭良娣一起出了門,早有一旁伺候的丫鬟送了大毛的斗蓬上來,二人分別披了,帶著大隊人馬朝西角門方向去了。
西角北門和菡萏院有一小甬道相連,路旁種了不少的冬青,淡灰色的樹皮,形同龍膽的葉片肥厚闊長,有的樹榦高聳入雲,有的只有半人高,但無論高矮,都是脆莖粗短,枝葉碧綠青翠,在冬日裡看著十分可人,冬青樹淡黃色或橙紅色果實汁濃漿多,在冬季里是鳥兒們飢餓時的好食物。
孫清揚和杜若到西北角門時,冬青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叫得正歡。
已經等在角門等候的董婆子,見了她倆眉開眼笑地請安,「貴嬪、杜若姑娘,你們等的人還沒有來呢?」
孫清揚看了看董婆子襦裙上膝頭部位隱約可見的泥印,紅腫的臉,抬眼問杜若,「你今個到這裡來,是要等什麼人嗎?」
杜若一臉愕然,「等人?不是貴嬪說冬日裡蕭殺無趣,到處都灰濛濛的,要奴婢陪您來選些冬青的枝葉回去插瓶嗎?」又轉頭看向董婆子,「我今個不等什麼人啊,嬤嬤你是不是記錯了?」
董婆子看她倆的神情,搖了搖頭,像是想把自己搖明白些,「不是前個杜若姑娘來讓我臘月二十一預留著角門,看到您弟弟來了,讓放進來,說他有事和貴嬪要談嗎?」
孫清揚面色一沉。
杜若怒喝,「好你個董婆子,滿嘴胡說八道,就是我叫你留角門見我弟弟,又干貴嬪什麼事?內宅女子不得與外男相見的規矩,你不知道嗎?貴嬪豈會做這等自失身份的事情?你這樣編排貴嬪,是誰許了你什麼好處不成?我們到太子妃殿下跟前去辨一辨,不打爛你這張欺上瞞下,亂嚼舌頭的嘴巴,你都不知道馬王爺有三隻眼。」
辨一辨?怎麼辨,當時的情形只有杜若和她兩人知道,現在杜若推的乾乾淨淨,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董婆子也知道自己的話不妥當,這裡面牽扯著孫貴嬪,就算是真有其事,只要沒有當場逮著,自己說出來,就是造謠生事,肯定會被打嘴。
董婆子慌得忙跪到在地,「許是奴婢聽錯了,求貴嬪饒了奴婢這一回,下次不敢了。只是采這枝葉,自可吩咐下人們來做,怎麼倒叫貴嬪出來受凍?」
杜若冷冷地掃了董婆子一眼,「說起來你也不是不懂規矩嗎?還知道這些事情該下人來做,可主子們的事情,是你該打聽的嗎?我倒不怕告訴你,只是怕你再聽錯了,就像你聽錯了話,這麼混講亂說的編排貴嬪,害了我家貴嬪的名頭不說,也壞了咱們做下人的規矩,還想著饒了你,你覺得可能嗎?」
董婆子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正尋思如何開脫,卻聽到杜若突然話峰一轉,「要饒你也不是不可以,去,開了那門。」
原來,杜若正訓董婆子,轉眼看到福枝走了過來,又看到她對自己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知道事情正按她們計劃的進行,也就不再和董婆子多啰嗦,所以才讓她直接開門。
董婆子心裡正在七上八下,突然聽杜若叫她開門,有些暈乎,驚訝地抬起頭說:「不是說不等人嗎?怎麼還要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