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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隆冬不畏寒 中

  太子妃簡直要被她氣昏過去,這話齊承徽是故意說給太子聽的吧,知道太子今個歇息在昭陽殿,就故意整這一出給自己添堵。


  但除開這句話,齊承徵低頭規規矩矩地站著,半點要引起太子爺注意的舉動也沒有,做足了謹守本分的妾室模樣。若不是太子妃知道她做下的那些個事,都要懷疑自己的怒氣是不是因為妒忌。


  齊承徽曾是她身邊最得信任的大丫鬟,比蘇嬤嬤、於嬤嬤、張嬤嬤都要得寵,甚至,比她的乳母單嬤嬤也不惶多讓。


  齊承徽的命,是太子妃救下的。她打小親爹病故親娘丟下她另嫁他鄉,跟著大伯一家過活,雖是侄女其實連婢女都不如,家事做盡還吃不暖穿不飽,時不時挨打受罵,饒是如此,豺狼成性的大伯夫婦還打算賣了她給自家兒子換娶媳婦用的銀子,因為青樓里買姑娘給的銀子多,就要把她賣進青樓。


  齊承徽跟著她大伯走到人多的地方,當街就要碰死,碰的那輛馬車,正好是太子妃的,自然被救了下來,因為她再三苦求,太子妃還比青樓多花了十兩銀子從她大伯手裡將她買下。


  簽了賣身契的齊承徽對太子妃自是千恩萬謝,發誓要做牛做馬報答。


  從此,她就成了太子妃的丫鬟,憑著乖巧機靈,穩重沉著,很快就升成了貼身大丫鬟,等太子妃出嫁,她和蘇嬤嬤她們幾個一道陪嫁到了太子府。


  比起哪些個不安份見了太子爺就想湊上去說兩句話的丫鬟們,太子妃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從來沒有那檔事,而姿色最好的齊承徽當年更是矜持守禮,從來不搞那些有事沒事在太子爺跟前晃的勾當不說,即使太子妃在跟前,有要下人們伺候太子爺更衣沐浴的事情,她也會避嫌讓別人去做。


  就連太子都在太子妃面前贊過兩三回說她臉紅愛害羞,卻比別的人更沉穩。


  可就是這樣一個忠心不二的丫鬟,卻在太子妃懷著朱瞻基的時候,爬上了太子爺的床。


  問她,自然是太子喝醉,她在跟前端茶遞水,拗不過爺的意思,當時又是要碰牆又是要上吊明志的,哭得如一枝梨花帶雨,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要不是有回太子說太子妃在懷孕時將她的陪嫁丫鬟給自己,何等賢良,太子妃簡直就相信了她的說辭。


  回想當年,她能夠表現乖巧,讓她大伯對她放鬆警惕,到了大街上又決然撞到自己的馬車上,想是從馬車外面看就知道坐在裡面的人的非富即貴,又苦求自己將她買下,而後做事做人,處處表現的都稱心如意,不光對主子,對下人們也是,有功勞不搶,有便宜不佔,有了封賞也盡著其他人。


  因此她爬太子爺床的事情,能夠進展的那般順利,一舉成事。


  那樣的心機、隱忍,狡猾甚至決絕,全都隱藏在楚楚可憐柔弱外表下,也難怪在太子爺的眾多嬪妾之中,她始終都能夠有一席之地。


  這樣的齊承徽怎麼會老老實實帶著五郡主一直呆著?她的退讓、恭謹是為生存,為更好生存準備的基本技能。太子妃不怪她為自己活得更好謀划這麼多,卻不能夠原諒她背主行事,所以雖然不至於對她下狠手,卻見了她就心生厭惡,心情不快。


  太子妃見她今個竟然這般明目張胆的跑來挑釁,又仗著太子爺在這,自己不好發落她,如同吃了熊心豹膽一般,心中自是生氣,但她早年在菩薩面前許過願,絕不會有意殺生,自是不好為了這些個私人恩怨就要了她這條命。


  就是故意給齊承徽穿小鞋這些行為,太子妃都不屑為之,當然了,底下人慣會見風使舵,知道她對齊承徽不喜,在吃穿用度這些事情上剋扣,她也視而不見,只是五郡主是金枝玉葉,受這樣的掛累,太子妃心中也是不忍。


  太子妃雖然心裡心氣,面上卻半點不顯,「齊承徽,五郡主既是正經主子,又是太子爺的女兒,怎麼會見不到自個的父親?還要帶病跑到這兒來請安,你是想讓外人看著說太子爺對子女不親不近,不教不養嗎?」


  齊承徽低頭斯斯艾艾地說:「太子爺近日都歇息在郭良娣和張良媛的院里,婢妾已經一個多月未見他的面,五郡主實在是想他,所以今個才帶了過來。太子妃您仁厚,就容她見一見吧。」


  一句話,就把火頭引到郭良娣她們那邊去了。


  太子妃當然不會上她這個當,有心為難她,卻看到五郡主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心軟了下來。即使要發落齊承徽,也不能當著五郡主的面,畢竟五郡主喊自己母親。


  看了看五郡主單薄的舊衣裳,已經凍得有些發烏的唇,太子妃皺了皺眉,「怎麼給她穿成這樣?難怪會生病,怎麼不換件厚些的衣服過來。」


  齊承徽抬起頭,委屈地說:「爺久不來,下人們也怠慢了,問過兩回五郡主的冬衣,都說沒有裁好,先前的又都短了,所以只能將就著穿。」


  氣得太子妃吩咐玬桂將大郡主的小時的衣裳拿兩件過來,又讓單嬤嬤記下這個事,給五郡主多準備些冬衣,發落那些個不長眼的奴才。


  五郡主小小的人兒,卻很會看人眼色,連忙抱著太子妃的腿說:「母妃,幸好有您,不然女兒就要凍死了。多謝母妃,您讓我見見父王吧,女兒好想他呢。」


  太子妃嘆了口氣,「既如此,你就進去吧。」


  齊承徽和五郡主輕聲交待幾句,讓她進了廳去,自己只在門口向著廳里行了禮,躬身對太子妃說:「婢妾自知今日帶五郡主過來失儀,多謝太子妃您大人大量不予婢妾計較,婢妾這就回院里跪兩個時辰,向您陪罪。」


  單嬤嬤氣不過,冷笑道:「齊承徽好算計,回你的院里跪著,跪沒跪,跪多久誰知道啊。」


  齊承徽卻說:「婢妾若是在這兒跪著,被太子爺看見,難免會說太子妃的不是,那豈不更是婢妾的罪過。太子妃放心,婢妾既然說了會跪兩個時辰,就是一點也不會少的。」


  說完,又跪下向太子妃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才帶著丫鬟退去。


  出了昭陽殿的院門后,跟在齊承徽身邊的丫鬟忍不住說:「承徽,您剛才何必趕這個時辰到昭陽殿來呢?您明明知道,太子妃不喜歡您,整這樣一出,她豈不是更要生您的氣?就是五郡主想見太子殿下,也可以避著點的,您又可必吃這樣的排頭,還應承回去跪兩個時辰,這臘月裡頭跪著,豈不落下老寒腿。」


  齊承徽篤定地說:「太子妃不會讓我跪在院里的。」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昭陽殿的丫鬟素心跑過來說:「齊承徽,太子妃殿下說雖然您今個有錯,但念在您尚能知錯,讓您就在屋裡跪兩個時辰,別在院里跪了,免得落下病,她心裡不安。」


  齊承徽聞言,停住了腳步,回頭朝昭陽殿的方向施禮道謝。


  待素心走後,那丫鬟吃驚地看著齊承徽,「您怎麼知道太子妃會派人來?」


  齊承徽柔美的臉上綻開溫柔笑容,柔聲說:「太子妃殿下最是仁慈,她怎麼會因為我這個小小的婢妾壞了名頭呢?往日我總是躲著,太子妃殿下一直沒機會發落,心中鬱氣不散,而今我送上門去,她倒不好意思為難我了。眼看這五郡主大了,要學六藝要習詩書,若是太子妃一直對我不滿,將這怨氣遷怒到她的身上,可如何是好?我這樣做,她就不好對五郡主偏頗,我的女兒,本是金枝玉葉,怎麼能和她的娘一樣,任人編排呢!」


  那丫鬟這才明白,原來齊承徽是因為這些日子太子爺沒過來,院里的供應怠慢了許多不說,連帶著五郡主啟蒙的事情都沒人上心,齊承徽要再躲在院里,太子妃不光對她對五郡主也視而不見,那才真是糟糕。


  相比之下,讓太子妃打罵出氣,都算不了什麼,與其等太子妃秋後算賬,冷待五郡主,還不如齊承徽主動送上門去讓太子妃出氣,這樣一向仁厚的太子妃,自然會對五郡主掛心,不說有多好,起碼合情合理的要求都會答應,就像剛才,安排五郡主的冬衣,同意她進去見太子爺一樣,這以後,五郡主的吃穿用度,至少不會比其他幾個郡主差了。


  想到齊承徽特意沒有讓給五郡主穿那套新衣服,只著家常舊衣過來,丫鬟暗暗嘆服,再看美目流轉,一臉溫柔,眼中卻自信滿滿的齊承徽,神情不由更加恭敬三分。


  示敵以弱,這一招齊承徽已經用得爐火純青,她能夠有命活著,進了張家的門,成為太子妃的貼身丫鬟,又由一個陪院丫鬟當上了太子嬪妾之一,就是知道什麼時候該出頭,什麼時候該縮手。


  至於太子爺見了五郡主之後,會不會想起她,會不會再進她的院里,齊承徽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有的是耐性,太子爺最喜歡她柔軟的性子,說這一點上,連郭良娣都有所不及。


  只要太子爺到了她的院里,她就有機會再懷上一個孩子,對於這深宮內宅的女人來說,最終能給予依靠的從來都不是男人,而是孩子。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機會出現的時候,齊承徽毫不猶豫選擇了背主,只是可惜她這麼些年苦心經營生下的只有一個女兒,若是能產下麟兒,以她的手段,太子妃再怎麼樣也壓制不了她的位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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