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拂梅霜心揮 中
她拚命想站穩腳,卻不由自主向前傾去,踉蹌走了兩步,到底還是沒有站穩,順著坡就滾了下去。
跟在她後面的兩個丫鬟嚇得魂飛魄散,齊聲叫道:「寧嬪……」
春草拉扯披風,一把沒拉住,反倒差點被帶倒一起往下滾,這要滾下去壓著可不得了,春草見機往旁邊蹭了幾步,抓了個草根,穩住了身子。袁瑗薇急了想扯住她救人,可是因為太心急,忘記了自己也在坡上,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離寧嬪兩步的趙瑤影更是撲救不及,眼睜睜地看著她像個球似地滾落下去。
站在坡下的孫清揚看著上面滾下來的寧嬪,心知不好,這要讓她滾下去,怎麼碰都保不住肚裡的孩子,她雖然對寧嬪沒什麼好感,但那肚裡的孩子卻是無辜,朱哥哥先前就想雙喜臨門,雖然這不是她的孩子,卻也是朱哥哥的,先前叫福枝回去拿大毛的衣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電光火石之間,她將身邊的杜若一扯,「快,接著寧嬪。」
主僕二人都向前撲倒在地上,將自己當做肉墊,希望能將寧嬪接住,墊上一墊,免得她撞到梅樹上。
寧嬪只覺得得一路咚咚滾了下去,有小石子,有落在地上的小樹椏,雖然穿著棉衣裙,還是咯得身子一歪一歪的疼,幸好,她離孫清揚她們不太遠,被那主僕二人抱著給阻攔下來,雖然三個人還是順勢滾了幾步,但勢頭卻減緩了許多,橫躺著半天沒動。
趙瑤影她們跑下來,見到躺在地上的三人,連道好險,再滾下去,不光會撞到梅樹上,還有一個被掩著的水溝,滾進去就是不受傷也會受涼,雙身子的寧嬪如何能夠受得住!
寧嬪死裡逃生,驚魂未定,被她們扶起來半天才向孫清揚主僕道謝。
袁瑗薇連聲讓丫鬟們給她們仔細檢查,又讓人到前面亭子里去給太孫妃回稟一聲,免得那邊久侯她們不見擔心。
好在寧嬪除了臉上和手上被樹枝颳了幾道淺淺的傷痕,身體因為穿得多,也沒傷著哪裡。
倒是孫清揚主僕,渾身髒兮兮的不說,頭髮也亂七八糟,還沾了些枯枝敗葉在上面。
袁瑗薇直拍胸口,「寧姐姐,你可把人嚇死了,這要不是清揚她們接著你,得出多大的岔子,要是傷了你肚裡的孩子,可怎麼辦?下回你可再不敢做那樣拉拉扯扯的動作了,你剛才要是不和我們推搡,也不會滑倒,太嚇人.……」
寧嬪慘白著一張臉,「是我大意了,沒注意到腳下就是個坡。」
趙瑤影皺皺眉,「寧姐姐,可是我的丫鬟給你系披風用力過猛將你帶下去的?」怎麼好端端地寧嬪會摔倒在地上滾下去,趙瑤影雖然不信春草會做什麼手腳,卻也只能拿自己的丫鬟說事。
沒出什麼差子,寧嬪這會兒只想息事寧人,快些回去休息,何況趙瑤影本就是一片好意,那春草正給她戴風帽,也無處用力推她,最懷疑的是袁瑗薇,但見袁瑗薇一臉關切,比她還害怕的樣子,她實在無法將那懷疑的話說出口,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誰都沒看見當時的情形,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罷了。
「是我不夠小心,不關袁妹妹和春草的事,她們還想救我來著,只是施手不及。我沒事的,只是今日不能去踏雪賞梅了,還請你們給太孫妃殿下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眾人見如此,也不留她,只交待她的兩個丫鬟好生看護,隨她去了。
正好福枝抱了件玄狐皮的披風來,孫清揚忙叫趙瑤影繫上,「眼看這風起了,你們也快去勸了太孫妃回去,我們這灰頭土臉的,就不過去了,直接回去換衣服,福枝再跑一趟,請母妃請個太醫去晴雨閣給寧嬪診個脈,眼下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大礙,還是小心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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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菡萏院,孫清揚沐浴更衣后,進了堂屋,看見黃梨木雕花桌上的青花白地瓷瓶里的紅梅,襯得房間暖意融融,臉上笑眯眯地,像是完全忘了早起那檔滾地葫蘆的狼狽,「這花可是趙姐姐讓人送來的?」
福枝打個千,「可不就是趙嬪,方才讓秋菊姐姐送來的,說是讓給您壓壓驚。」
孫清揚湊到梅花跟前聞一聞,「這紅梅看著喜慶,香氣卻趕不上臘梅,過兩日等紅梅謝了,我們摘幾支臘梅給趙姐姐送過去。她也是,當我三歲小孩呢,還壓驚,今個受驚的可是寧嬪,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雖然已經三個來月坐穩了胎相,那樣到底是受驚,不知道她哪兒有沒有送花過去?」
「聽秋菊說,寧嬪那邊,是袁嬪讓人拿了梅花過去的,不光送了梅花,還抱了個玉堂富貴哥窯瓷瓶,直接插了幾枝上好的紅梅,想是要同寧嬪交好呢,」
聽福枝提到袁嬪,孫清揚略有所思,當時眾人都沒有看見,她站在坡下,卻彷彿看到袁瑗薇有個推手的動作,雖然不敢肯定,卻也知道寧嬪這一摔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她當時不說破,是因為寧嬪自個都不肯說,她說出來,袁璦薇完全可以說是被冤枉,這種沒有第三個人做證的事情,說出來就是筆爛帳,扯都扯不清。
可是,總該點一點寧嬪吧,要不然她再吃虧上當,保不住肚裡的孩子怎麼辦?
「貴嬪,中午你想吃什麼?」福枝輕聲問道。雖然是在大廚房裡拿飯菜,但只要使些銀子,就能吃上自己可口的飯菜,而且,現在馬六媳婦,就是璇璣在那兒當家,她們可說是想要什麼有什麼,盡可隨著意的吃。
「你讓大廚房裡煮一碗湯圓給寧嬪送過去,她懷著孩子又受了今天這場驚,還是要小心些好,同她說,要是不喜歡吃,就賞了給下人們,喜歡吃,也先拿銀針什麼的驗一驗,我一般是不給孕婦送吃食補藥的,實在是看她今天受了驚,讓她注意些。另外,要是那袁嬪送的花和瓶在她屋裡,你就說聽我講的,孕婦的屋裡不適合有薰香花草,免得過敏,要是沒有,這話你就不要再提。」
湯圓,圓滾滾——袁,暗示寧嬪今個這一劫和袁嬪脫不了干係,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聽了孫清揚的吩咐,福枝驚疑,「今個奴婢去太子妃殿下那兒說讓請太醫的事,太子妃殿下就盤問了奴婢半天,因為當時情形奴婢也沒見到,說不好,只講寧嬪摔下坡,被貴嬪您和杜若姐姐接著了,而今聽貴嬪的意思,難不成還另有隱衷?」
孫清揚揮了揮手,「你別問了,我也只是擔心她罷了。對了,母妃請的太醫有沒有說什麼?」
「因為知道貴嬪可能會掛記這事,我給晴雨閣的丫鬟們說了,一旦有什麼情況,讓給菡萏院回個話,這半天沒見人來,想是沒什麼事情,要不等會我送湯圓過去再問一問吧?」
孫清揚想了想,「算了,你把我盒裡那顆金珍珠拿一顆給寧嬪送過去,還是不要送什麼湯圓了,只說那珍珠圓滾滾的,送與她壓驚。」
收拾齊整的杜若進來聽見,嘟起嘴不情願地說:「那金珍珠可是皇太孫賞您讓串珠花的,您一共才十顆,送給她一顆,再上哪找那麼好品相的珠子來配?今個可是我們救了她,要謝也該是寧嬪來謝我們,怎麼倒要您破財?」
孫清揚笑起來,「怎麼杜若你成了個小氣包,守財奴了?平日里給你打賞封紅,你可是回回嫌主子我給少了。」
杜若拿了干帕子站在孫清揚身後,給她絞頭髮,「那能一樣嘛,您打賞封紅給我們,是肉爛了還在鍋裡頭,這送出去的,可就成別人的了。再說她寧嬪一幅嬌弱不勝力的樣子,當司帳那會兒,我就說她比個主子還有派頭,可不巧說中了吧?七八個司門司帳,就她懷了孕,一步登天,成了皇太孫的嬪妾,等殿下回來,要是他帶出去的司門再有一兩個懷孕的,他屋裡的人一大堆,我看您能顧得了那一個?就您這十顆珍珠,說不定還不夠賞的。」
孫清揚不吃醋,杜若心裡可是為她不平了許久,不光不捻酸吃味,還要幫著照看皇太孫殿下的大小老婆們,她家主子也真是太心善了。
孫清揚一邊示意福枝照她的話做,一邊和杜若閑扯,「哪兒能那麼巧,她們都是喝了絕育湯的,要不皇太孫殿下也不會帶去北巡。」
杜若鼻子里哼了一聲,「寧嬪不也是喝了的,怎麼就懷上了?當時奴婢還在想怎麼殿下陪皇上北巡,沒把最得寵的寧嬪帶去,現在想來,怕是那會兒她已經知道自己懷上,怕跟著外出顛簸保不住胎,依奴婢看啊,這寧嬪心眼多的很,您可別被她嬌滴滴的樣子騙了。」
孫清揚不以為然,「殿下走前幾日她才侍寢,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就一準能懷上?怕是湊巧,你多想了吧。」
杜若也覺得不可能,但是寧嬪的做派讓她覺得還是小心些的好,「要不是這個原因,她怎麼會不跟著去?要是她想去,殿下肯定會帶她,那幾個司門司帳里,就她最得寵了。我看寧嬪那可憐的模樣,是個男人都會動心,貴嬪,您可別小瞧了她。」
孫清揚笑起來,「她再強,還能強過那幾個去?你太多心了。殿下雖然喜好女色,卻不是昏庸之輩,在他跟前用心機,只怕死的更快些。」
「反正她能夠一舉得孕這件事,我就覺得很玄乎。除開這個原因,我想不出為何她會不跟著殿下去。」
「在家千日好,出門處處難,雖說是跟著殿下,那北邊又冷又寒的,怎比得京師處處繁華,她不去也不難理解。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左右她現在懷著殿下的孩子,我能保全的就要保全,殿下嘴上不說,心裡可盼著呢,別人家像他那麼大的年紀,早當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