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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麗日百花明 中

  朱瞻基在進宮見他皇爺爺的路上被杜若攔住了。


  「皇太孫殿下,小姐讓您先到碧雲閣去。」杜若戰戰兢兢地跪在他的馬蹄前,生怕皇太孫因為心情不好,沒有把韁繩控制住,那不停刨蹄躍躍欲走的馬兒會將自己踏傷。


  朱瞻基沒有下馬,「你回去告訴她,不求得皇爺爺回心轉意,我是不會和她相見的。」


  「小姐讓奴婢告訴皇太孫殿下,若殿下執意前往,那等您回來,只能得到她已經出宮的消息。」杜若抬起頭,盡量保持自己的聲音不發抖,「殿下也知道,小姐這麼些年,一直都想出宮去過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殿下不能聽她一言,此一別將永不相見。」


  如果這話是璇璣來講,朱瞻基還會懷疑孫清揚是為了勸阻自己故意如此說,但由自小和她相伴的杜若講出,朱瞻基知道,自己若不先去見孫清揚,縱然求得皇爺爺同意,只怕也見不到她了。


  他調轉馬頭,向太子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跪在地上的杜若笑著站起身,「跑這麼快!」


  但她的笑容里卻夾著苦澀,小姐今日竟然為不爭名份勸皇太孫,她家的小姐,命運何其波折?人人都道皇太孫選妃,就是小姐繁花著錦之際,她卻從雲端被一掌打落。


  由妻變妾,何甘?卻不得不受之坦然,榮辱不驚。


  小姐那明媚的眉目,真的無怨無悔嗎?


  朱瞻基在垂花門外下了馬後,把韁繩一扔,丟給身後緊跟而來的侍衛,往碧雲閣跑去。


  才進院里,就聽得清越的琴聲陣陣如珠玉滾落,潺潺淙淙,似山澗之清流;徐徐揚揚,如松濤之微風,細心靜聽,那旋律韻味悠揚,宛若行雲流水,弦音裊裊,如同繞樑盤旋,不絕如縷。


  而後琴音一路轉折、變調,炎炎夏日,陣陣蟬鳴,彷彿都被隔絕開來,只餘下那琴音,一聲又一聲,明凈通透,致遠高情。


  朱瞻基抬手示意正準備向屋內稟告的人退下,輕輕掀開門帘進到屋裡。


  孫清揚端坐在案幾前撫琴,雖然頭也不抬,卻像是知道他進去了一般,琴聲立時轉為慷慨激昂,震越渾厚,如疾風驟雨般自指尖傾瀉而出,一時間滿庭肅殺。金聲、鼓聲、劍弩聲、人馬辟易聲,紛至沓來,由慢轉快,鏗鏘有力的急弦猶如扣人心弦的戰鼓,激昂高亢的長音好像震憾山谷的號角,令朱瞻基如同回到了北征的沙場之中,頓生豪情壯志,渾忘兒女私情。


  而後,孫清揚抬頭向他一笑,琴聲由激昂變得婉轉,幽如冷泉輕咽,疾若風掠深篁,如同三月春風拂面,又似苦夏的一縷清風,帶著涼爽;宛若秋蟲唧唧,訴說衷腸,再轉皚皚白雪之中,紅梅傲然盛開,淡淡的清香。


  在流轉琴聲訴說中,朱瞻基彷彿看到這些年的漫漫時光里,孫清揚如何長大,低回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自己如何思念,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而今如何輾轉,荼糜香夢怯春寒,翠掩重門燕子閑。


  一個長音之後,琴聲也戛然而止,但餘音逍遙縹緲,若有若無地在耳邊縈繞。


  孫清揚站起身,盈盈下拜,粉色衣衫間的桃花隨她行走似要漫天飄落,揚揚洒洒,恍如大夢春秋。


  這樣嬌艷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整個人卻清雅淺淡,通身上下尋不出一絲煙火氣息。


  朱瞻基托住她的手,阻止她行禮,「四年多未見,妹妹的琴彈得越發好,也和我生分了。」


  自永樂十一年他隨皇爺爺北征北巡,一直未返京師,等去年十月回來時,清揚妹妹已經及笄,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紀,不能再見男子,更不可能和他說話,他只能偷偷騎在碧雲閣的牆頭,爬到她寢屋窗外的樹上,悄悄看她。


  這還是久別之後,他們頭一回面對面相見。


  孫清揚微微一笑,輕輕將手從朱瞻基手中抽出,「皇太孫長大了,清揚也長大了,自然不能像兒時那般熟不拘禮。」


  朱瞻基貪婪地看著她,「妹妹長大了,也更好看了,比這天下間的女子,都要好看。」


  「殿下誇獎,這天下間殊多佳麗,清揚哪能個個都比得過,春花秋月各有麗姿,殿下何必以一人為念?」


  「這不是妹妹的真心話,你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朱哥哥吧,我喜歡聽你那麼叫我。」


  「這是清揚的真心話,殿下,清揚感謝你對我情深意重,為著自小的情份甚至不惜和你父母、皇爺爺反目,但你可曾想過,你那樣做,置清揚於何地?」


  朱瞻基心痛難忍,「正是因為我當妹妹是心上的唯一,第一,所以才會那樣做,妹妹這樣說,可曾想過我的心情?」


  「全了殿下的心愿,天下人卻會因此事,說我是魅惑皇太孫的妖女,令你做出不忠不孝之事。殿下飽讀詩書,應知『長者賜,不可辭』,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你怎可一意孤行?」


  「可是,你難道要我違背心意,卻娶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子為妃,和她同床共枕嗎?」


  孫清揚眉宇微顰,唇角卻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只是聲音略有些飄忽,「這天下間,有幾對夫妻是之前相識相知的?何況,殿下是儲君之子,又有皇太孫的位份,將來就是這大明的帝王,定會有佳麗三千,後宮如雲嬪妃,你將會和許多之前沒有見過面的女子把臂同游,這,只不過是一個開始。」


  朱瞻基怒吼,「如果這是開始,我也希望是和你開始,是你做我的妻子,是你最初和我把臂同游,芙蓉帳暖春宵苦短,是因為你,你。不是其他的女子。如果不是你和我一起看這秀麗江山,又有何意義?」


  孫清揚泫淚欲泣,「殿下這是要我做罪人嗎?因為我與你皇爺爺,與你父母反目,縱然你我能夠雙宿雙飛,不被他人祝福,又有何快樂可言?何況,皇上只是不讓你娶我為妃,仍封賞我為太孫嬪,我們仍然可以在一起,一同看萬里江山,只要結局是我們在一起,殿下又何必執意是誰做了你的最初呢?」


  在朱瞻基的記憶里,孫清揚幾乎沒有哭的時候,如今她雖然只是紅著眼眶,眼淚打轉,已經足以令他心神慌亂,忙不迭地哄她,「你別哭,別哭,我都依你還不成嗎?」


  孫清揚破涕為笑,「真的嗎?你以後絕不進宮去鬧皇上,此事均會聽從他們的安排嗎?」


  朱瞻基見她笑的著實甜美可人,心口只覺得如重石錘過,痛不可擋,卻也隨著她笑,「只是,委屈你了。」


  孫清揚如往日一般散漫嬉笑,「委屈什麼呀,天下間多少女子想做英俊非凡,文武雙全的皇太孫嬪,哎,這一下,可不知有多少人妒忌我,你可得給我擋著,別讓她們飛眼用刀取我性命。」


  朱瞻基想在孫清揚神色里尋一絲言不由衷,情非得已的表情,卻只見她眼底一片澄澈,像是真對這結果滿意無比,心裡更是覺得虧欠她良多,忍不住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妹妹,你不要和我這樣說話,你對著我,怎麼想就怎麼說好了。總有一天,我不會讓任何委屈你,也沒有人敢對你不恭敬,更別說什麼飛眼射刀的事。總有一天,我會把別人從你這兒奪走的,都給你搶回來。」


  孫清揚輕輕推開他,「殿下這話,今日只有你我聽見,就不要再說第二次了,免得傷了你們祖孫、母子的情份。殿下是知規守禮之人,怎能做那寵妾滅妻的失儀之事。母親和我說過,『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不是我的,強留也留不住。今日我和殿下說的,均是肺腑之言,並無半點虛假。你我如今都已成年,成親之前,不能再如兒時一般調笑無忌,今日相見,雖是稟過長輩同意,卻也不好久談,只望殿下記得自己的承諾,好好殿選太子妃,不要違背了長輩們的心意。」


  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朱瞻基只覺得自己的心隨著孫清揚離開也被帶走了,他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形勢比人強,我自是會好好殿選他們滿意的太孫妃,剛才所說,亦是我對妹妹的承諾,這話不會再說第二次,但妹妹將來自然會知道我的心意。在我的心裡,你才是我的妻子,所以,寵妾滅妻之事,我是絕不會做的。我答應妹妹這些事情,還請妹妹也答應我一件事。」


  看著朱瞻基眉宇間的痛楚之色,孫清揚不忍拒絕,卻又怕他說出什麼不合規矩的事情自己應不下來,還是輕聲問道:「何事?」


  「在人前,你按規矩稱呼我即可,在人後,只有你我二人在的時候,你仍然喚我朱哥哥吧,你這樣和我生分,我好難受。」


  看著朱瞻基眼角滑下的那滴淚,孫清揚欲伸手去拭,卻終是在伸到了一半又縮回去,「朱哥哥,你我自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在我的心裡,很好很好,清揚願意嫁你,陪你一生一世。你去吧,我們還有很多時光在一起呢。」


  聽到孫清揚說出這樣的話,朱瞻基心裡十分歡喜,他抬手拭去眼角的那滴淚,堅定地說:「妹妹也是我這一生唯一想娶的人,我不想說天家規矩不得不納她們的託辭來哄你,總之,不管有多少人到我的眼前,只有你,才是我心裡的妻子。我待你,此情金石不渝,白首不棄。」


  說完,戀戀不捨地看了孫清揚一眼,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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