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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綠雲香羅衣 中

  不想嗎?如果不留在宮裡,就再也見不到長孫殿下了。想嗎?他似乎當自己是小孩子,從來沒有多看過一眼。


  趙瑤影很矛盾。


  沒等趙瑤影說話,孫清揚自問自答,「其實那用煩惱啊,反正這些事情也由不得我們做主,你看吧,秦姐姐這麼巴巴地跑去,不過是被王良媛一頓訓。趙姐姐,你打算給朱哥哥送什麼,給我說說嘛。」


  被孫清揚抓著胳膊搖來搖去,趙瑤影終於抵不住,「好啦,好啦,怕你了,我綉了一個香囊給他。」


  「香囊?『韓壽,字德真,美姿貌。賈充闢為掾,充女窺之而悅焉,遂潛通音好。時西域貢奇香,一著人經月不歇,帝以賜充。其女密盜以貽壽,充秘之,遂以女妻壽。』不知趙姐姐想送的,是什麼樣的香囊?難不成,你想學那賈充之女,香囊定情,讓趙承徵將你許配給朱哥哥?」


  孫清揚所說的,是《晉書·賈充傳》的故事,說西晉時有個英俊少年郎名叫韓壽,字德真,被當時的臨沂侯賈充任命為官署屬員,有一天賈充發現韓壽身上香囊散發出的獨特香味,正是皇上賜給他的月氏國貢品香,這香稀有珍貴,沾上一點就經月不散,一向被賈充小心藏在書房,只拿了一點給最疼愛的小女兒賈午,不用說,韓壽身上的香囊肯定是賈午送的,賈充當下斷定韓壽與女兒有情,好在是郎才女貌,賈充知道這個秘密,就將女兒嫁與了韓壽為妻,有情人終成眷屬,自此,香囊定情的習俗就流傳到了後世。


  被孫清揚識破,趙瑤影又羞又窘,但她早想好了說辭,猶自強辯,「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麼,不要亂說一氣,什麼香囊定情,我不過是想著香囊里能填入蒼朮、川朴、藿香、菊花、紫蘇、荊芥、辛夷這些,長孫殿下掛在殿里可以安神、醒腦、辟邪去災,又不是佩戴在身上的那種。」


  孫清揚鬆了一口氣,「噢,是懸挂在屋裡的那種呀,那還好。」又正色對趙瑤影說:「趙姐姐,我看那些傳奇話本里,但凡私相授受的可沒有一個好結局,那賈午幸好是父親疼她,成全了他們,方才被後世稱為良緣,要不然,就是一段孽債。這樣的事,在男子,人家說起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在咱們女子,就是不自重不自愛,白白落下品性不端的名聲,你平日里也是個明白的,怎麼輪到自身就糊塗了呢,在這府里,自有太子妃、趙承徵給你做主,你可別做傻事。」


  趙瑤影跺跺腳,「都說了沒有那個意思了,我不說吧,你偏要纏著,我說了,你又啪啦啪啦說這樣一堆。」


  孫清揚嘆口氣,「趙姐姐,今個我為何會叫丫鬟們都出去?就是想你我姐妹說說真心話。你平日在我們面前,也是個能說會道的,偏見了朱哥哥就成了悶嘴的葫蘆,又是臉紅又是口吃,先我還以為你只是不習慣見到男子,後來發現在壑哥哥、埈哥哥他們面前,你也一樣談笑風生,這才留了意,前幾日聽到丫鬟們說起,馬六娘的兒子見了璇璣姐姐連話都不會說,兩相對照,才知道你的心思,若不是自家姐妹,我又何必惹你嫌,和你說這些個話。」


  趙瑤影不過十一、二歲,因為對朱瞻基這份情竇初開的朦朧情懷,解又解不開,說又說不得,憋在心裡反覆折騰折磨著自己,被孫清揚說破,暈生兩頰,待要跟她計較,又怕她小孩子心性說出更過分的話來,羞惱之餘,又覺得鬆口氣,斯斯艾艾半天才說:「我繡的是娃娃抱魚,是辟邪祈福的,又不是魚戲蓮葉,喜上梅梢,蝶戀花那些個男女定情的圖樣。」


  趙瑤影這話,聽得孫清揚更為擔憂,越發要將這事說破,「趙姐姐,你這就叫欲蓋彌彰,要是真綉那些,估計被打死都有可能,這可是太子府,不是那些小門小戶,容不得咱們放肆的。你再這麼下去,是要想人人都看出來,自取其辱嗎?」


  趙瑤影一臉驚愕,「你們都看出來了?」


  「秦姐姐那個大條的,頂多覺得有些奇怪,才不會想這麼多。我要不是聽人說馬六娘的兒子對璇璣姐姐那份心,也不會往這上面想,但你這樣下去,早晚會被其他人看出來的,趙姐姐,你得收了這份心才是。別送什麼香囊了,咱們一起畫一幅畫送他,到時讓太子妃看看,過了明面誰也不能說咱們私相授受。而且,我真不明白,趙姐姐,朱哥哥那個人雖然文武雙全,可是為人自大又不苟言笑,別人都說他穩重持成,我看他是比三四十歲的人還像小老頭,你幹嘛要喜歡他啊?」


  趙瑤影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就是見了他就覺得心慌氣短,手腳無措。孫妹妹,長孫殿下要是聽見你對他的評價,不知會多鬱悶,他在這屋面前,已經笑得很多。你不知道,有回我在外面遇見他,臉沉得像冰似的,隔老遠都能把人凍著,再看他聽跟前人說話的那個樣子,才算是明白為何人家總說他少年老成。我覺得你們這一點有些像,在大人們面前,就像個小大人似的,有條不紊,和我們一處,又瘋的很。」


  孫清揚不贊同,「我和他可不一樣,他那是天性如此,聽說他打小起,就不愛說笑,我是到了這京師,不敢亂說笑,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人逮了痛腳,丟了自己的性命不說,連父母家人都跟著受累。」


  「也不是吧,我聽說長孫殿下很愛玩斗蛐蛐,大人們那有玩這個的呀。」


  說到朱瞻基玩斗蛐蛐,孫清揚一臉鄙視,「怎麼沒有大人玩,不過玩的人都是些紈絝子弟,成天吃喝玩樂、遊手好閒的,真不知道朱哥哥怎麼會和他們學?今年夏天,他有回叫我去捉蛐蛐,結果捉的蛐蛐沒我的大,被我的那隻咬斷了腿,輸了一百兩銀子,哈哈,真好玩,趙姐姐,明年夏天咱們找朱哥哥一起玩,我教你怎麼捉蛐蛐,他肯定比不過咱們,到時得了他的銀子,咱們整些好酒好菜吃。」


  沒來京師之前,孫清揚成日里和哥哥們鬥雞走馬,爬樹摸魚,像捉蛐蛐這樣的事情,自是比朱瞻基熟練。


  看著孫清揚的表情由鄙視變成眉飛色舞,趙瑤影覺得好笑,「你還說他呢,我看說到玩,你的興緻比誰都大。」


  孫清揚不以為然,「我這是招財進寶,他那是玩物喪志,能一樣嘛。」


  「我看呀,都一樣。」趙瑤影轉了轉眼睛,「孫妹妹,我聽說彭城伯夫人把你帶到京師,就是等你長大成人,做給長孫殿下備選的佳麗,那你想不想留在這宮裡呢?」


  一說到這個問題,孫清揚就露出痛苦的表情,「我們不說這個行嗎?還有幾年的好日子,你就讓我渾渾噩噩的過嘛,別整這麼清醒。」


  趙瑤影試探地問,「那你不喜歡長孫殿下?」


  「喜歡啊。」孫清揚回答地理直氣壯,見趙瑤影變了臉色,又狡黠地笑笑,「但和你的喜歡不一樣,我當他和家裡的哥哥一般,陪著我玩,由著我鬧,可沒想過什麼定情啊,嫁娶之類的。」


  「好啊,你這丫頭,哄我說了心事,又來笑我。」趙瑤影伸手去咯吱她。


  「好姐姐,好姐姐,我不敢了,再不說了還不成嘛!」孫清揚怕癢,笑的氣都上不來,一個勁地求饒。


  趙瑤影住了手。


  孫清揚跳到一邊,離她遠遠地,「我可以不說,你能不想嗎?」


  「當然能了,從今往後,我也和你一樣,只把他當自家的哥哥一般,再沒那些個心思了。」


  見趙瑤影義正詞嚴地樣子,孫清揚的眼睛滴溜溜轉了轉,「朱哥哥,你怎麼來了?」


  一聽朱瞻基來了,趙瑤影立刻低下頭,連看都不敢看,臉緋紅一片,直接燒到了脖子。


  「哎,就你這樣,還說不想,我不過說他來了,就成這樣,要是真見了人,你可如何是好?」


  趙瑤影這才知道上了當,衝上去就要撕她的嘴。


  「哎,朱哥哥,你怎麼了來?不是說要行冠禮,忙得很嗎?」


  「哼,我再不上你的當了,今天就算是混沌天尊來了,我也要捉住你個小妮子,好好打一頓。」趙瑤影那裡肯再上當,只跟著孫清揚的後面追,眼看就要逮住她,卻不妨被一個人捉住了手。


  「妹妹怎麼惹著趙小姐了,看在我的份上,原諒她可好?」


  正是剛剛掀了門帘進來的朱瞻基,風神秀逸,氣宇不凡。


  趙瑤影立刻臉紅如關公,吱吱唔唔半天說不出話來。


  朱瞻基以為自己捏疼了她,忙鬆開手道歉,「是不是我情急之下,用力大了些,趙小姐的手沒事吧,要不要看大夫?」


  孫清揚從朱瞻基身後探出頭,無辜地對著趙瑤影,「我說他來了吧,你不信,還說我哄騙你,真真是不識好人心啊。」


  趙瑤影此時那裡說的出話來,紅著臉低著頭,將衣角在手裡繞了又繞,像是要繞出一朵花來。


  孫清揚怕被朱瞻基看出什麼,忙替她解圍,「朱哥哥,我和趙姐姐要合畫一幅畫恭賀你行冠禮,你想我們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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