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什麼最珍貴(2)
「……」安寧想回江濘。
此時的江濘市,雖然溫度依然有點兒冷,但難得的是陽光明媚,所以徐莫庭正帶著貓咪散步,路上偶爾來去的人都不由得望一眼這位清俊男人以及跟在他腳邊的可愛小黑貓。
徐莫庭走到旁邊的木椅上坐下。小黑貓也乖,馬上跟過去跳到位子上盤坐成球,然後舔了舔背上的毛,朝主人「喵」了一聲。莫庭一笑:「你倒挺配合,不像——」說著撫了撫小傢伙的腦袋。口袋裡的手機響起,徐莫庭拿出來接聽,對方說:「老大,出來打球!」不是別人,正是最近輸了不少錢的老三。
正曬太陽的人懶洋洋地回道:「沒空。」
「什麼沒空啊?大嫂又不在。」不贏回來誓不罷休!
徐莫庭眯了眯眼,有那麼點兒命中紅心的感覺,「你還有錢嗎?」
赤裸裸的羞辱啊!老三火了,使出殺手鐧:「我有一張大嫂的照片!」
徐莫庭笑了笑:「她的照片,我要大可以自己拍。」
老三笑了:「嘿嘿,我手上的可是大嫂大一新進校那會兒照的,19歲啊19歲,你拍得到嗎?拍得到嗎?啊哈哈哈哈!」
莫庭輕哼了一聲:「你找死。」
當天下午安寧在回家的途中接到一通陌生來電:「嫂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啊啊?!」
聲音有點兒耳熟啊。
安寧回到家裡時,周兮已經回來了,在廚房裡煮晚餐,聽到聲音,周兮探出身,「寧寧,回來了?」
「嗯……奶奶呢?」
周兮笑道:「在房間里。差不多開飯了,你叫奶奶出來吧?」
老太太正窩床上戴著老花眼鏡看京劇呢,安寧走過去坐到床沿,老太太拉著她有些涼的手放進毛毯里:「還是不喜歡周家的人?」
安寧緩緩低下頭。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臂:「不喜歡就不用勉強自己了,有些人畢竟在你的生命里只是過客。呵呵,過幾年奶奶就真成了你的過客了。」
「奶奶會長命百歲。」
老太太慈祥地笑道:「那就借我孫女的吉言了。」
吃完晚飯,安寧在客廳里陪著奶奶和周兮看了半小時電視就回房間了。一開電腦,千年難得看到徐莫庭在線上,安寧想了想,發了一張笑臉過去。
徐莫庭回:「視頻。」
安寧:「汗!一上來就視頻,也太輕浮了吧。」打字的速度比腦子轉得快的悲劇。
結果就是全屏視頻聊天,兩人有幾天沒見面了,安寧發現自己看到他時竟然有種很想念的感覺。徐莫庭在家一向穿得很居家,很舒適,這時節不是毛線衣就是羊絨衫。他的相貌性格屬清冷派,穿著卻偏愛溫和的料子,溫和的色系。
安寧咳了一聲,說:「好久不見。」
徐莫庭微一挑眉,「確實好久了。」
「咳咳……你最近挺忙?」
「托福。」
很空,托你的福?「……」這種說話境界估計她一輩子都修鍊不到。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會兒,安寧想到之前的電話以及薔薇複述的那些,含沙射影地問道:「莫庭,老三大哥是江濘人嗎?」
「張齊和老三都是本市人。」
「哦,你去賭錢了?」原本安寧想委婉地一步一步來,先問:你跟老三他們去打球了?然後問:你們打球輸了是不是要被罰的?最後問:罰什麼呢?結果……
徐莫庭看著已經趴在桌上的人,眼裡笑意明顯,但語氣還是挺淡的:「其實,要還錢也不是不可以。」
安寧抬起頭:「嗯?」
「我喜歡的人……以身抵債。」
徐老大你上輩子是土匪嗎?安寧嘴裡不由得嘀咕出聲:「幸虧現在你人不在這裡。」天高皇帝遠什麼的。
「既然夫人邀請,那麼,我過去吧。」
安寧好久好久之後都沒反應過來,當她回過神來時對方已經說:「不早了,早點兒睡吧。」
怎麼可能睡得著?!
當晚,安寧失眠了,翻來覆去一宿,最終總算睡著了還做了噩夢,大灰狼來了,大灰狼笑著對小白兔說:「要我給你胡蘿蔔也可以,你得讓我咬一口。」
可憐的安寧忘了,其實那賭債說到底跟她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
3
之後安寧擔驚受怕了兩天,結果風平浪靜。
她不禁懷疑徐莫庭是不是又在逗她?
第三天薔薇一通電話把她招了出去,說是發現了她姐的蹤跡。
出門的時候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笑呵呵地說:「寧寧今天穿得這麼漂亮是要去約會嗎?」
安寧莞爾:「奶奶你想太多了,去見朋友而已。」說著轉了一圈,「新毛衣,穿出來現一把。」
跟薔薇在市區的一個公交站牌處會合,安寧遠遠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打著電話晃過來,「對不起,你打錯了。我不認識他。你這女的咋這樣啊,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什麼醫生了!」越說越沒耐心,也不曉得對面回了什麼,最後只見傅某人邪魅一笑,一氣呵成道:「媽的,我們還沒起床呢,正忙著,他沒空來接你電話!」
周圍一圈等車的人都齊刷刷地望過來,已被薔薇摟住肩膀的安寧淡定地一笑,境界這種東西……只要不是面對徐莫庭,她還是很有的。
薔薇上下打量了一下安寧:「姑娘,漂亮啊。」
「那是。」
兩人再次來到傅大姐在外的住處時,剛到小區大門口,就聽到花壇旁邊傳來爭吵聲,安寧和薔薇循聲望去,就見一男一女在對罵,女的正是傅家大姐:「你以為我願意跟你啊?!你賺的錢還沒我多呢!」
那男的被說得面紅耳赤,惱羞成怒,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想衝上去打巴掌,不過薔薇比他動作快,衝過去從背後就是一腳,直接將人踹翻在了地上,「我姐你也敢打!我踹不死你!」說完又加了兩腳,她看周圍看的人越來越多,就抽空說了句:「看什麼看,沒見過以多欺少啊?」
「……」
那男的從地上掙紮起來,啐了一句髒話:「媽的!」就想撲上來打薔薇,這時傅大姐從他身後猛踹了一腳!
這局勢安寧也不知道該擔心還是該笑,而那男的估計有點兒惡向膽邊生了,撞開薔薇,與傅家大姐搏鬥起來,大姐畢竟是女人,一下落了下風,場面有點兒不好收拾了,安寧看到小區鐵門邊上放著一根木棍,略作思考——最後過去拿起來,從那男的頭後方一棍子打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她……而那男的也看了她最後一眼后暈倒了。
也不知道是誰報了警,總之,安寧生平第一次進了警察局。
二十多平方米的房間里,擺著幾張長條凳,裡面除了她們三人,還有其他兩男一女。
「對不起啊姑娘,把你連累進來了。」傅大姐坐在安寧身邊很是慚愧地說。
安寧笑笑:「沒事,我就當來見見世面了吧。」
「呵,我就說你這姑娘有意思!」
站在門口一直往外邊張望的薔薇回過頭來問:「不會真要把咱們拘留了吧?不就是打個架嗎!」
低著頭的一男的此時抬起頭來看了眼薔薇:「第一次進來啊?讓人準備八百塊錢吧。祈禱你打的那人不起訴你,否則坐牢都有可能!」
「不是吧?」薔薇跟安寧對視一眼。
傅大姐這時倒是挺淡定的:「沒事兒,我有後台!」說著就撥電話了。
安寧坐在那兒,等得也有些無聊,拿出手機想看新聞,結果竟然上不去網,淚奔,警察局的信號怎麼比山區還差啊?退而求其次發簡訊打發時間,然後發出去不到兩秒對方就電話過來了。
「怎麼回事?」徐莫庭的聲音不急不緩,跟平時沒多大差別。
「呃,沒事。」她先前發的是,「我打架了,在警察局,上不了網。」她想表達的重點是「警察局竟然上不了網!」畢竟這種公家部門……
「自己有受傷嗎?」
「沒有沒有!」安寧完全沒想讓他擔心,而且這也確實是小事情,所以才會跟他可有可無地說一下,算是報告「行程」。
莫庭略沉吟:「傷了別人?」
呃,相當不好意思,「傷了。」
對面停了兩秒,「嗯」了一聲,「那沒事。」
安寧望向拘留房的天花板,怎麼感覺那麼像……「助紂為虐」?
跟徐莫庭又聊了幾句,對方也像是不擔心了,掛斷的時候傅家大姐正作勢摔電話:「平時把自己吹得牛逼哄哄的,什麼局長什麼官員都認識,媽的,到頭來誰都不認識,就認識一司機!窩囊廢!」
薔薇說:「要不咱出點兒錢算了。」
傅大姐不同意:「幹嗎出錢?錯的又不是我們,是那小賤人不識好歹,沒打得他滿地找牙算便宜他了!再說了,出錢,那是助長社會不良風氣。」
薔薇苦笑:「那咋辦?總不能真被拘留吧?有了污點出去不好找對象啊。」
安寧問:「要不我找人幫忙試試?」
傅大姐回頭,「你警察局有認識的人?」
「不是警察局的……不過也是官員吧。」
安寧找的是周錦程,雖然心裡是不大願意的,但,總不能找她爸吧。
對方問了詳細的事情經過,安寧在說到自己把對方打暈時,手機那頭的周錦程似乎笑了笑。
打電話的中途一男警員過來,說是要做筆錄,問她們仨誰先來,傅大姐自告奮勇先過去了。
「你們是犯了什麼事?」房間里那名不認識的女同志從她們進來開始就在打量她們。
薔薇聳肩:「鬥毆。」
「呵,不像。」
安寧已掛斷電話,好奇問:「那像什麼?」
對方說:「知識分子。」
薔薇笑出來:「姐有眼光!咱們正是未來的科學家。」
安寧默默扭頭看牆角。
輪到最後安寧去做筆錄時,周錦程過來了,一眼望到要找的人,他沒有馬上走上去,而是跟一位從辦公室出來的警局領導握手寒暄。
「原來是李書記的女兒。」
周錦程笑了笑:「年紀小,不懂事。」
「其實周先生不來,我們也要放了,上頭剛來電話,是徐家的人。你說我——唉,其實也就是一件小事兒,被打的那人也已確認過沒大礙了。我們這邊走完程序,把該問的問完,她們就可以走了。」
周錦程點點頭,再次跟他握了手:「謝謝。」
走出警察局,傅大姐謝了周錦程,薔薇跟安寧比了個晚點兒聯繫的手勢,便與傅家大姐打車離開了。
安寧跟在周錦程後面走了一會兒:「今天的事謝謝你。」
錦程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送你回家吧。」
安寧也不再多說什麼,回到家洗了澡,出來時就聽到電話在響,正是薔薇,這傢伙一上來就直奔主題:「你那舅舅挺厲害的嘛。」
「嗯。」安寧一邊擦頭髮一邊含糊地應著。
「阿喵啊,我姐讓我問你,你舅有對象了沒?」
「咳咳咳!」
這晚經常在外應酬吃飯的李啟山難得回家吃晚飯,安寧下樓時就見到正進門的父親,還有先前跟她一道回來的周錦程。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見孫女下來,起身過來牽了她的手,滿面笑容地問孫女:「寧寧餓了嗎?奶奶今天特意陪著詹阿姨去市場買了許多菜,都是你愛吃的。」
「謝謝奶奶。」
李啟山見老太太對女兒的寶貝狀,不免搖頭道:「她都多大了,您還當她孩子似的。」
老太太哪裡在意這些,笑呵呵地說:「我就這麼一個孫女,我不疼她我疼誰?」
安寧隨奶奶坐到沙發上,周錦程坐在離她不遠的位子上。她和這位親戚一直相處不融洽,主要是因為以前的一些不愉快,但今天畢竟是他幫了忙,所以在他給奶奶削了個蘋果后,又削了個遞給她時,安寧接過朝他說了聲「謝謝」,對方微微點了點頭。李啟山跟周錦程說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情,才將注意力轉到女兒身上:「過了年,你有什麼打算嗎?」
「想考博。」
這一說,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朝她望過來,李奶奶也有些訝異:「怎麼?寧寧還要繼續讀書嗎?」
李啟山說:「書讀得多未必有用。」
安寧也明白父親肯定不會輕易答應的,正待開口,旁邊的周錦程淺笑道:「寧寧這專業能讀博倒是不錯的,畢竟是理化科,學歷是硬要求。」
安寧愣了愣,眼裡有些意外。
李啟山卻明顯不認同:「女孩子不需要太高的學歷。」
老太太道:「寧寧想讀就讓她讀吧。」
「先生,老太太,可以吃飯了。」詹阿姨從廚房裡端出最後的一道湯,安寧起身去幫忙拿碗筷,也算鬆了一口氣。只是不大明白,在這種事上周錦程怎麼會幫她說話了?
吃飯的時候老太太在講佛理,李啟山也不便再對女兒多說什麼。
「能守信者,則家內安和,福氣自然而至,非神之所授也。」老太太笑道,「佛家的道理,你們年紀輕的,都要領悟幾年才能懂得。」
安寧笑道:「奶奶,這是阿難說的吧?」
「對,對!」老太太驚訝之餘,眉開眼笑地對孫女道,「人生活百歲,不解生滅法,不如生一日,而能了解之。」
「嗯,奶奶,據說阿難長得是令人神共憤的英俊瀟洒噢。」
「……」
好吧,她把奶奶也冷了,看到對面的周錦程正望著她,帶著幾分笑意,安寧咳了咳,低頭吃飯。
詹阿姨走過來對她說道:「寧寧,有人找。」
安寧「咦」了聲,心想,這時候還是這裡,誰會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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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起身跟阿姨走出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好奇先問了聲:「阿姨,是誰找我?」
去牽大狗進屋的詹阿姨滿面笑容地指向花園門口,笑著問她:「寧寧,是你的同學嗎?真是漂亮的年輕人。」
安寧隨之望過去,就看見柵欄邊停著一輛白色的車子,車旁站著的人,一身淺色系衣裝,清俊不凡。
安寧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等思緒一穩定,馬上跑向他:「你怎麼來了?」
徐莫庭臉上一向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我來討債。」
安寧想到前兩天說到的「以身抵債」,無語了。
莫庭看夠了,才略帶笑意地慢慢開口:「我來看你,你好像不是很樂意?」
對於某人的欲加之罪,安寧現在已經很能從容應對了,笑眯眯道:「我看到你很驚訝,但也有喜啊,俗稱驚喜。」
莫庭的目光微微閃動,然後說:「既然這樣那再多給一點兒『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