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風寒露重 高處哪如低處好(1)
經過我們兄弟的再三商議之下,搬坨子的事情已經確定由險兒全權負責。
接下來的日子,在他雷厲風行的操作之下,事情全面展開,步入了流程。
在這個過程之中,發生了兩件事情,雖然不大,但是時到今日,回首看來,也未必不是日後那場大糾紛的一個前兆與伏筆。
當初險兒跑路的時候,我們兄弟還沒到市內發展,現在他回來了,市裡的人脈與各種關係,對於他來說,都還是一無所知。
所以,我特意安排地兒先幫險兒幾天,在旁邊協助他處理那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在搬坨子正式開始之前的四天,地兒約了一個比較重要的朋友一起吃晚飯,本來只要他和險兒去就夠了。碰巧那天我也沒事,到了吃飯的點,給他們打電話,得知了具體地址,也就趕了過來。
地兒的那位朋友和我也是老相識,趕到之後,大家也堪稱賓主言歡,杯來盞往,氣氛很是不錯。在我與地兒的刻意引薦之下,沒等宴席結束,那位貴人與險兒之間,就已經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起來。
快要結束的時候,一直等在包廂門外的服務員小姐已經被險兒差使著去櫃檯算賬、拿賬單了,剛好,面前的檳榔又已經吃完,地兒就順口對著一旁的張大海說了聲:
「大海,去,幫忙,到櫃檯上喊小姐拿幾包檳榔過來。」
「嗯,嗯,嗯。」
張大海一邊頭也不抬,大口大口喝著自己面前的一碗龜蛇羹,一邊口齒不清地點頭回答,人卻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
過了幾秒鐘,地兒一看他還在喝,有些不高興地說:
「大海,你去一下,回來再喝啊。聽到沒有?」
當時,正在與那位客人談話的我和險兒都聽到聲音看向了這邊,剛好看見張大海像是剛從餓牢里放出來的一般,嘴裡塞了滿滿一大坨不知道是烏龜還是毒蛇的肉,邊吃邊抬起頭,看著地兒,又艱難地「嗯,嗯」了兩句。
然後,繼續埋下頭,老神在在地喝起了碗里的湯。
地兒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瞟了我和險兒幾眼之後,也沒說話,把凳子一推,站起身來準備自己去買。還沒有等地兒的屁股離開椅子,坐在身邊的險兒就一把拉住了他,笑嘻嘻地說:
「大海,你聾噠?」
險兒這句話說得很柔和,很平淡,與普通的說話口吻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張大海聽到險兒喊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來與險兒對視了一下之後。他整個人立馬就像是被電打了一般,飛快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也不顧還有半塊掛在嘴外面的肉骨,轉身就推開包廂門,走了出去。
眾目睽睽之下,地兒左右不是,臉色越發尷尬起來。
「哦,張隊,我們……」
那一刻,不光是地兒,就連我的心中,也突然就出現了一絲絲不太舒服的味道,這種味道也許是很難說清,也許是根本就不能說給人聽。
反正,當時的我迅速就掠過了這種想法,將飯桌上的話題岔了開來。
事後,我不否認,我也曾暗自想了一些。
不過,我覺得這不能怪張大海不懂事,畢竟,他和我們認識也才只有幾天,而他跟著險兒卻是一起出生入死了很長一段時間。
再說,張大海這個人本身也是一個一根筋通到底,情商極低的二愣子,有一次,我曾經問過他:「大海,你為什麼會跟著險兒呢?」
他故意用新近學來的我們的方言說:「我不用偷東西啊!我不用再做那些不要臉的事啊。那幾得丟人!」
是的,險兒讓他活得像個人,有尊嚴有廉恥的人。而這些,是他多年以來,一直苦苦尋找卻不曾找到的東西。
所以,在他的心底,對險兒和對我們其他人,這兩種感情是沒有辦法相比的。
如果說,飯桌上的發生的這一個小小細節,雖然讓人有些尷尬不快,卻也並沒有在我心底產生太大的注意與波動,沒有引起我太多重視的話。
那麼,兩天之後,另外一個人身上所發生的另一件事情,就真的讓我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因為,那件事真正引起了我的某些想法與很大的反感。
毫無疑問,險兒是一個很有個人魅力的人。
一直以來,我是這個群體裡面的中心人物,我知道,下面的兄弟們都很信服我,尊重我,無論我讓他們去做什麼,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但是除了胡瑋賈義兩個之外,平日里,其他的人在和我相處的時候,卻都好像隱隱約約地隔了一層東西。不是隔閡,更不是防備,而是那種有些畏懼,有些想親近又不太敢主動和我親近的感覺。
比如說:每次看見兄弟們在一起熱熱鬧鬧嬉笑著,我過去也想參與下,可只要我一出現了,熱鬧的場面就會立馬安靜下來,大家都一臉正經畢恭畢敬地向我打著招呼。我經常看到他們的嘴巴張了又張,好像想和我多說點什麼,多聊幾句,雖然大多數時候,我都靜靜等著,看著他們,想接受他們的這種親近和示好。但無一例外,最終那些兄弟們都還是謙卑而緊張地對我匆匆一笑,把頭一低,躲開我的目光,把話咽了回去。
而且兄弟們從來不主動和我開玩笑。一旦哪天我心情好了,和他們開玩笑的時候,就算自己都覺得玩笑不好笑,他們也會笑得很刻意,很誇張。如果我發了脾氣,不說當事人,就算是一邊沒事的人,也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的樣子。
其實,造成這種種現象的深層原因,我也細想過。
我認為,一是因為我是大哥,這個群體裡面直接掌握了他們吃穿的人,人性中難免有種天生對於職權的敬畏;二是因為我自己信奉李鴻章李中堂「慈不掌兵,義不管財」的這條定律,我覺得,無論心底多麼想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也絕對不能亂了規矩,只有距離感才能保持威嚴。接觸過多,所有一切都不免露於人前。所謂下人眼裡無英雄,通常,一個人是絕對不會折服、畏懼於另一個他完全了解透徹的人或者事的。
我們兄弟裡面,除開我,其他的幾人。
小二爺太聰明,聰明到很多事情,他一看就透,這也讓他的性格顯得有些無趣;地兒太閑散,只願意過自己的生活,根本就不花費任何的時間去處理人際關係;袁偉則太隨和,看到鬼都是一副「哎呀,大哥,你好!」的親切笑意。
只有險兒和武昇。
他們兩個是我們圈子裡面,最受小弟們歡迎的人。但是,他們之間也有不同。
武昇人高馬大,丰神俊朗,而且為人處事義字當先,無論大哥小弟,在他看來都是一視同仁。平日里又非常厚道豪爽,小弟們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通常都是能了則了,很少加以責罰。可一旦真的遇到事了,卻又敢作敢為,極有擔當。
所以,所有的小弟都非常願意親近他,和他一起辦事。
險兒則是兩個字——鮮明。
無論性格還是行為,都與一般人不同,放在哪裡都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一眼能知。鮮明的人也許不會有武昇那樣的親和力,但是當與眾不同,特立獨行的鮮明與超強的個人能力相結合之後,卻更加讓人崇拜,讓人折服,更容易成為後來者心目中敬仰的旗幟與標杆。
其中,最被險兒的鮮明性格所折服的一個小弟,就是小黑。
自從當初小黑剛入江湖,還是個不諳世事的菜鳥之時,在九鎮啤酒機場子裡面,羅佬欺負小黑,險兒代他出頭,兩棍就把羅佬打出了個腦震蕩之後。
小黑就已經開始對險兒死心塌地地追隨了。
其間,險兒外出躲災兩年,小黑就隨著十三鷹的其他兄弟一起跟我來到了市內,他雖然並不像周波、簡傑等有那麼強的辦事能力,但是一直以來,不說立下多大功勞,也算是鞍前馬後,甚為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