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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蔽江東下赴江西 潘陽湖裡尋匪跡

  朱厚熜在安陸州患得患失之際,奉命遠行江西的蔣山諸人,也陷入了困境之中。

  當日領命之後,蔣山心中便喟嘆不已,被自家這少年世子的亂命,煩惱以極。

  想他區區一個藩王府親衛,如何能勞動一省巡撫之尊?

  單單是如何取信於孫中丞,便是一個難題。

  思前想後,蔣山陡然想起世子之言,似乎是孫中丞假託《郁洲集》書於九峰公。

  如此一來,知道此事之人,必然極少。

  若是再有九峰公的親筆手書,當可取信於孫中丞。

  於是,蔣山親自去央求自家姑姑、王妃蔣氏,得了數封九峰公與王爺的書信,尋人模仿筆跡,偽作書信一封,方才出了興府。

  之後,一行十數人乘小船,自漢水順江而下,不到兩三日光景,便過了江西九江府地界。

  。。。

  這一日,月黑風疾,江面上狂風呼嚎。

  不多時暴雨傾盆而下。

  天河之水傾覆,霎時間江面波瀾乍起。

  「這囊求的天氣。」

  蔣山暗罵一句,披上蓑衣,搖搖晃晃得出了船艙。

  豆大的雨滴,劈頭蓋臉的襲來,打在臉上,隱隱生疼。

  瞬時間,蔣山視野一片朦朧。

  待得緩過勁來,只見拴在水樁之上的小船,隨著江水起伏而劇烈晃動飄搖,仿似會隨時傾覆一般。

  再遠些的江面上,暗流急涌,波濤跌宕,籠罩於重重雨幕之中。

  在視野盡頭、隔江之處,隱隱有燈火懸於雨幕之內。

  「水龍王發威,今日走不得了。」

  隨行侍衛身披蓑衣,趟著水,把船在樁子上牢牢綁了一番。

  其中一人越眾而出,踩著泥濘行至蔣山身前,」先前去尋莊戶人家問過了,此處名喚灘頭鄉,往東南順流十餘里,便是潘陽湖了。「

  聲音散在暴雨里,到了蔣山耳中,已是隱約可聞。

  蔣山微微頷首,心裡算計道:一入潘陽湖,行舟南下南昌府,便不過旬日之間罷了。如今距離世子所言六月丙子,尚有些時日,倒也不急。

  思忖著,遙指極遠處籠罩在雨幕之中的燈火,問道:」可問了那燈火處,乃是何地?「

  諸人訓著蔣山所指,遙遙望去,先前開口之人道:「隔江之處,正是江州鎮,據此三里之遙。」

  言語間,雨勢愈發滂沱,狂風呼嘯。

  一行人趟過泥濘,蹣跚著行向灘頭上一間農舍酒家而去。

  此時距離出了興府,已經足足三日光景。

  這幾日,餓時只以乾糧充饑,雖也能釣些江魚食用,卻是少滋寡味,嘴裡早便淡出鳥了。

  熱騰騰的肉菜米飯上來,自是狼吞虎咽不提。

  待得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諸人一身寒氣盡去。

  在酒家臨窗的位置,正是觥籌交錯興緻濃時,忽然喧聲四起。

  屋內幾桌食客紛紛起身,行至屋檐下。

  「江州鎮方向走水了,好大的火勢!」

  「兄台莫非在說笑?暴雨瓢泊,如何能走水?」

  喧囂中,店家老叟顫顫巍巍行至窗前,推開窗前竹帘子,長嘆一聲:「這世道,真真是愈發的亂了,世風日下吶。」

  蔣山心念一動,舉杯遙敬老叟,笑道:「店家,閣岸走水了,如何說是世風日下哩?」

  老叟放下竹簾,打眼瞧著蔣山一行人,「諸位想必鮮少在江面兒上走動,便如那位客官所言,暴雨瓢潑的,如何能走水呢?」

  言語著,老叟對著屋內眾食客一拱手,「江州那邊,必是遭了潘陽水賊。江州距離咱灘頭,不過二三里水程,那伙子水賊若要來時,只需頃刻之間。諸位早早動身,且去九江城躲躲吧。「

  語落,屋內一陣喧囂喝罵。

  常年行走江面兒的食客,紛紛披上蓑衣,疾步而出。

  也有食客抱怨道:「此處距離九江城二十餘里,這大雨天兒的,如何走得?」

  老叟此刻,也不理滿屋的殘羹狼藉,自柜上取出包裹細軟,又披了一件蓑衣雨服,唉聲嘆息:「早早離了此地,受些雨水,也好過平白丟了性命。」

  望著滿屋狼藉,蔣山諸人醉意全消,穿戴好出了門,忽而拽住店家手臂,問道:「敢問老丈,這潘陽水賊是何來頭,敢在九江府左近作惡?九江衛近在咫尺,兵備大員卻也不理會么?「

  老叟停下步子,站在暴雨里,遙望對岸火光,忽而長嘆道:「料來是橫行潘陽湖的凌十一了。據說官府數次圍剿,卻徒勞無功。

  似今日這般天氣,九江府里的諸位老爺,豈會出來冒雨剿賊?我瞧著諸位,也非尋常人,趁早離了去,休要誤了性命。「

  言罷,老叟牽出馬廄里的驢子,一腳深一腳淺的,身形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凌十一?」

  滂沱暴雨里,蔣山遙望隔岸火光,若有所思。

  當日朱厚熜言及江西之事時,便說江西巡撫孫中丞,與兵備副使,曾數度圍剿寧王爪牙凌十一,吳十三等輩。

  惜乎此輩水賊,有寧王庇護,逃遁而去。

  猛然間,蔣山心底升起一個念頭——或許,此番能否事成,便要落在這些潘陽湖水賊身上了!

  想他自幼生長在湖廣、這等水網密布之地,水性自然是極好的。雖不敢說,能勝過江面兒上討生活的賊匪,卻也未必遜色幾分。

  而此番隨行的侍衛,無一不是他精心挑選的水性尚佳之輩。

  最為關鍵的是,江面上,夜晚行舟乃是大忌,遑論如今暴雨傾盆?

  一干賊匪堂皇而來,勢必有大船隨行,小舟掠陣,豈能沒有燈火探路?

  一葉扁舟,遠遠摸黑跟著,大有可為。

  心中有了定計,蔣山諸人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趁著夜色泛舟直趨江州方向而去。

  此時江面水浪洶湧,小舟行於其上,狀若蹣跚。

  諸人拿出繩索,繫於腰間,牢牢綁在船檐上,防止顛簸墜入江中。隨後分站船頭船尾,執槳而動。

  艱難的劃了約莫半個時辰,江州便已經是遙遙在望了。

  到了此處,諸人將船停在一片蘆葦之中。

  蔣山立在船頭,借著江州方向火光,手搭涼棚,極目遠眺。

  但見視野盡頭,一片火海。

  而在這片蘆葦盪的前方、約莫數里開外,一群黑壓壓的船影,在火光里若隱若現。

  船影最前頭,一艘三桅樓船,赫然入目!

  遙遙望去,那龐大的身影,隱於雨幕之中,仿若猙獰的巨獸。船桅之上,燈火長明,如燈塔般,在夜色雨幕里,顯得尤為刺目。

  燈火映照下,一展碩大的錦旗,在風雨中飄搖飛舞,其上筆走龍蛇秀著巨大的「凌」字。

  收回視線,蔣山留下兩人監視那船團東向,餘下諸人紛紛鑽入艙內避雨歇腳。

  約莫丑時,船艙外侍衛闖入稟報,江州外的賊船動了。

  這一夜,一葉扁舟,夜行於江。

  小船隱藏在夜色雨幕之中,尾隨潘陽湖水賊凌十一,橫穿江面,繞過江州,順流拐入潘陽湖后,紛紛潛入一片一望無際的蘆葦盪之中。

  蘆葦盪極深處,一座小島嶼隱匿其間。

  島嶼四周水崗木壩遍布,周遭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船舶;島上,塔樓哨所無算,正中處,赫然是一座規模宏大的水寨。

  是夜,江水滔滔,雨急風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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