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操縱權柄

  另一邊,酈書雁回到北闕樓,看見酈國譽正在裡頭等著。在他面前,正擺著那張清江引。


  酈國譽看見酈書雁,登時沉下了臉。他本想訓斥她幾句,看見孟女官陪在酈書雁身邊,這才把訓斥的話收了回去,拱手道:「孟女史。」


  孟女史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她察言觀色,早看出了酈國譽面色不快,笑道:「原來是酈尚書來了,我正要向酈尚書道喜呢。」


  「喜從何來?」酈國譽不禁問道。


  「皇後娘娘盛讚令愛,要封令愛為滎陽鄉君。」孟女史笑盈盈道,「這還不是天大的喜事嗎?」


  「這……」酈國譽一怔。這個封號算不上十分高貴,卻也已經很不錯了。他的臉色當即和緩了不少,「女史,請進來說話。」


  「不必了,」孟女史一口回絕,「我還要回去向娘娘復命。」她說完便走,毫不猶豫。她身後跟著的宮女也悉數隨她走出了院子,把酈國譽拋在身後。


  酈國譽臉色半青半紅,過了好一陣,才恨恨地瞪了門口一眼。他轉過頭,指了指桌上的琴,對酈書雁怒道:「逆女,這琴是不是世子的?」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酈書雁眼波微動,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酈國譽氣得脾胃隱隱發痛。


  他確實是認識這張琴的。幾個月前,他本來也看中了這張琴,想為酈碧萱買下來,誰知一步之差,這琴便落在了慕容清手上。


  直到現在,他還在暗暗抱恨。畢竟,要找到一張音色、大小都合適女子彈奏的膝琴,實在是一件難事。而酈碧萱生辰在即,他去哪裡再找一張合適的琴做贈禮?


  「你又不會彈琴,」想到這裡,酈國譽對酈書雁怒目而視,「這東西留在這裡,也是你私相授受的證據。我便拿走了。」


  「且慢!」酈書雁冷聲道。她對侍立在一邊的春柔使了個眼色,春柔會意,立刻上前,把琴收進了琴囊。她抱著琴囊,轉身走進了隔壁房裡。


  酈國譽怒道:「你……」


  「父親,不過是一張琴罷了。酈府難道買不起一張琴么,何必如此?」酈書雁似笑非笑地看著酈國譽,在椅子上坐下,「何況,這是世子所贈。如果女兒弄丟了,又要如何向他交待?」


  確實如此。酈國譽忌憚著慕容清,只好作罷。雖然如此,他仍然對酈書雁那句「買不起一張琴」耿耿於懷,恨恨道:「琴是無價之寶,你這焚琴煮鶴的俗人,懂得什麼?」


  「懂與不懂,都與父親無干。畢竟琴是世子所贈,」酈書雁微笑,「我這裡倒有一件事要說給父親聽。茲事體大,父親可要聽么?」


  說到正事,酈國譽收起憤怒的神色:「你說。」


  「太監趙瑾,似乎是受了宇文世家的賄賂。」酈書雁慢條斯理道,「父親知道么?」


  酈國譽細細思索了一陣,臉色微變:「宇文家與我家並無干係,為什麼要……」


  「確實並無干係。不過,父親,你難道忘了另一個人嗎?」酈書雁淡淡地看著酈國譽。


  「……」酈國譽在原地沉默良久,雙手在袖管之中顫抖不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從喉嚨間擠出一句,「欺人太甚,他豆盧家還真想鬧個天翻地覆不成!」


  「父親,我覺得這件事仍有疑點。」酈書雁唇角微揚,「宇文家如果要坐收漁利,也不是說不過去。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懂什麼!」酈國譽粗暴地打斷了酈書雁,臉上的肌肉抽搐個不住,「宇文家不會做出這種於己不利的事。豆盧攸那田舍漢,當真以為我是傻子么!」


  他顯然是暴怒了。酈書雁的視線靜靜落在面前的地磚上,輕聲道:「我想得確實是太淺了。父親,你說得是。」


  酈國譽聽見酈書雁的話,心情稍稍好轉。想到豆盧家之前做出的事,他又暴怒起來:「豆盧攸那個女兒,擺明了心裡只有秦王世子。豆盧家敢這樣做,和她也脫不了干係!」


  「女兒全不知情。」酈書雁低頭道。


  「就憑豆盧攸的女兒,也想嫁入天家?也要看看我荊楚士族答不答應。」酈國譽怒氣不止,轉向酈書雁,「雁兒,你無論如何,一定要嫁給世子。知道了么?」


  「是……」酈書雁頷首答道。


  她不是傻子,不想在這個時候反抗暴怒中的酈國譽。


  酈家是荊楚一帶的千年望族。現在,雖然士族權力不比魏晉,卻也是一支不容小覷的力量。酈書雁輕輕笑了起來,如果酈國譽能合縱荊楚士族,區區豆盧家,還不足以與他們匹敵。


  酈國譽發過一陣脾氣,陰沉地看著酈書雁:「書雁,你說實話。」他停一停,又道,「你到底和世子關係如何?」


  「持之以禮,不敢越雷池一步。」酈書雁眼睫一顫,低聲說道。


  「如此,才不墮了我酈家的清貴家聲。」酈國譽的神情和緩些許,負著雙手慢慢走出房門,沉吟片刻,又道,「雁兒,你要知道。不論你願意與否,你身上都已經有了酈家的烙印,甚至是荊楚士族的烙印。」


  「我知道。」酈書雁淡淡道。出身是她永遠無法抹去的痕迹,而且,她現在也並沒有抹去它的意圖。


  酈國譽冷聲道:「你知道就好。要記住,不能做出對不起酈家的事情來。」


  「是。」酈書雁微笑。如果酈家對得起她,她當然不會做出對不起酈家的事。倘若酈家對不起她,那麼,她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人可以估量了。


  她想了想,又說道:「父親,女兒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昨天,我險些被人在樹林之中殺了。」


  「怎麼回事?」酈國譽又吃了一驚。他的心思不在酈書雁身上,全沒有聽說這件事。


  酈書雁道:「那人是膳房的太監。父親,您可以從這個方向著手調查。」她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娓娓說道,「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父親,還好您沒有和趙瑾有太多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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